这一觉,睡得沉呀。
乔木槿一醒来,脑子就是两个哲学问题,‘我在哪’‘为什么’
打量了四周,这是某个派出所内。自己正睡在墙角木沙发上,肚子上盖着一条毛毯,周围办公桌上四两八叉睡着几名制服都没脱的叔叔,呼噜声震天动地。
3号?不对呀明明是4月30的列车,这一夜下来,不是应该呀。泠棽呢?
乔木槿手提着鞋,光着脚从里面悄悄出来。发现外面是个更大的办公室,没人,静悄悄的。抬头一看时间,十二点十分,透窗瞄了一眼,不是白天,是夜里。
“嘿,小睡神醒了。”从外边进来两穿制服的叔叔,其中一位黄得发黑的肤色,洁白大牙,像月亮一样明晃晃。
“他呢?”乔木槿最关心这个问题了。
“胃炎,在幺死零久挂水呢。把鞋穿上,这个院门出去,向右拐100米,第三个门,要死拎走....”
“1409,1409.....”乔木路槿在奔跑的上,心里一直读着这个数字1409。
“M的,什么门,这么矮。”1米84的个头跑起来,头咚一声撞在门顶框上,眼冒金星。没空管,继续跑第三个门。深呼吸,看清楚是中文‘要死拎走’。“我去,愤青,这么个1409。”
推开门,墙上挂着一幅‘秋秋’的昆明犬画像,一个简易历史久远的上下铁床。醒来一直寻的那人,躺着下铺,睡得似乎很香很香,很安静,似乎能听到吊瓶下管子里的一滴一滴的声音。
1号早晨1点,贾荍峤和柏妍正由泠警官开车从扬城到晋城的高速路上。
贾荍峤抓狂呀:“你说千找万找,谁能想到会不是女孩,是个男孩。”
“你冷静点。不是学校意义的早恋,别跟任荟讲,不能让学校知道。”任荟大冬天下河救了人,咳嗽快半年了。今天,找了柏妍,时间自由,财务自由,就更义不容辞,帮小姐妹。
“可是这性取向问题,不是问题更大了么?”贾荍峤哭得泪流满面,“还不如早恋呢!”
“话不能这么说,两人只是一起趁火车,事情还不能定性呢。”贾荍峤情绪不稳定,这武断令人费解。柏妍对性取向没有成见,对早恋也没成见。好闺蜜这样轻易把自己孩子定性,就不理智了,很可能误判。
“上次我和任荟都亲眼看到的,都要亲上嘴了。这才几个月呀,我提心吊胆十级防备。居然策划严密的私奔。”贾荍峤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心中百般委屈,“孩子怎么能这个样子。”
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这母亲是爱的孩子,还是爱的想象中的孩子?柏妍没蠢到要跟这个闺蜜此时就问题来个辩论会。安抚情绪,等她老公来处理,靠谱点。“这关系到别人家孩子,私奔这些言语得收点。你千万别指责别人家的孩子,冷静。不要把事情搞大了。”柏妍一边劝说一边递纸巾。
开车的泠警官点了根烟,车加了速,一路狂奔。
……
两小时前,贾荍峤和柏妍去省区举报儿子可能被拐卖了。工作人员调取道路资料,发现乔木槿去晋城的绿皮火车,甄别还有个同行者,169的校服男孩。
当这截屏画面出现在贾荍峤和柏妍面前时,贾荍峤立马就认出了就是那天没看清脸的那个死兔子。
这事实指明这是男孩时,立马蹦溃了。这一天打五雷,直接把她给劈昏过去了。
待图像放大后,办事民警给泠警官打了个电话。在泠警官的部署下,亲属安排一则立即联系了乔木槿的父亲,乔安江。二则由泠警官带贾荍峤和柏妍俩人出发。汇合点:晋文江。
1号早晨6点,乔木槿睡着后。
泠棽在上面待了一小时,觉得胃越来越疼,疼到没办法呼吸了。叫了几声乔木槿,没有一个回音。心里骂了句你大少爷的,睡得跟颜如玉一样的。
慢慢从上铺滑下来,发现腿也疼。“玄学呀,事情尚未成功,你就别考验我这个意志力薄弱的人。”
坐在乔木槿对面口下来的铺子躺了下来。又开始吐了,“这是最后一顿了,就这么出去了。真心舍不得,不甘心呀,哪个上帝之手改了食物动线图,我还没同意呢。”
这胃疼得拧巴,牙紧紧咬着唇,手按住胃,也不行,感觉真要挂了。泠棽用脚踢了踢了乔木槿,他还没啥反应。
泠棽卷卷身体坚持一下,还有一百分钟就到站了。“真要收我小命,也得到站里吧,那人多,卖身葬我还有人看,标题都想好了,晕火车晕死一名中学生,卖惨上头条。”
恍惚中,泠棽感到火车越来越慢了,似乎停下来。模糊意识中感觉有几个人靠近他。眼皮很重,怎么也挣不开。然后,他觉得被一个人抱了起来,旁边还有个声音:“泠警官。”
泠还是林?
是爸爸么?是泠军么?发干的喉咙没有声音,嘴角扯了一下无声。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人们说人死了就会流一滴眼泪,人们说人死了就会见到想见的人。
有人用手按了按胃疼地方,这样轻轻一按,泠棽就觉得不疼了。他真得想确认,来的人是那个绝情的爸爸么?只是睡意太浓,又睡着了。
从晋城出发,下来一位男子乔安江。
2号下午,在晋文江里,看到眼睛肿肿的妻子贾荍峤和柏妍,给了妻子一个拥抱,给了柏妍一个感谢的眼神。乔安江在听妻子细细道来,点头安慰。
妻子的描述带有很多主观结论在里面。从最后一次儿子给自己打电话,到现在已经两个半月,这期间他做了件事,雇佣了私家侦探。同是男性明白儿子的处境是什么个状况。
‘私奔’这个词只有妻子这样感情丰富的人想得出来。
30号20点43分,火车出发前两孩子在那寄存了行李,是五日后取。这趟火车到达晋城时间应该是1号早上9点,从火车站到自己办公的地点,如果打的的话约12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一般接到报警后,3天失终立案时间未到,两孩子有充份时间到达,或让自己知晓他们来了。
整个事情出岔在不可预计的突发的‘胃炎’上。如果不是这趟火车对两名未成年这种异常及时内网通报,贾荍峤和柏妍当天夜里11点去省区报案儿子可能被拐卖了,就不可能被受理。
儿子乔木槿是个极有规律习惯的人。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是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列车员向他讲述时,他震惊了。儿子居然为了照顾同伴坚持几乎一夜未眠。30号那天的上下午球赛,儿子几乎每场打了28分钟,也就是说,儿子在体力接近清零的状态下,照顾同伴一宿。
贾荍峤从来不给孩子占一点活,也养成了孩子看不见家务事。更不可能用手碰过呕吐之物,所以在听到列车员讲述时,心里是开心的,高兴孩子有担责任的一面。
他很想认识儿子的同伴。
1号中午泠警官带着柏妍先回扬城。
3号凌晨,乔木槿看到乔安江时,一把抱住了爸爸,紧紧地抱着,不说一句话,没有哭声。乔安江感到儿子的愤怒、无助和心痛。他们在一间房子里单独说了回话。半小时候后,乔安江安排车送儿子与妻子回扬车,他也离开那里了。
2号的早上,高烧退了。泠棽神清气爽地吃了黄米粥。这里他熟得很。是4、5岁跟爸爸来的地方。有段时间,爸爸被借调到这工作过。方君兰阿姨还在这,特意为他准备了香香的黄米粥。还有现在被方君兰阿姨吸引的李广元叔叔,为他准备的鸡蛋羹。
这早餐分的,有故事呀。
门开了,这口粥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来人长相与乔木槿八分相似,个儿更高些,190偏上些。这身上碾压众生地气势,威慑的力量叫人不敢忽视。
但是,与泠军身上外溢的相比就弱了些。
泠棽继续吃完最后一口粥。用不挂水的手指了上铺:“帮我拿下墨色双耳包。”
有意思。乔安江还没见过有小孩这么镇定的指派他做事。眼睛扫视,看到这么个奇怪的包,拎了起来不重,或者说很轻。递过给他,他不接。
泠棽说:“乔叔叔,这里是我们来晋城找你的目的,给你看的。”
乔安江依言打开。很多纸叠得整齐的,纸上是很多数字,还有一本本子,打开是极认真的漂亮的字体,不是儿子的字体。
乔安江默默看,是儿子的叙述方式。静静读,倾听儿子心声,翻得很慢,细细理解。
半响。
“我们说说几个问题。”乔安江坐下来,与泠棽平视。
方君兰阿姨审视材料时,常用这个眼神。李广元听答复时,浑身都是这种力量。这明明是审问的气势。“乔叔叔,你请说。”泠棽不畏惧,眼神对上眼神,透着着知道的都说的信任。
“你们为什么不选打电话。”
“你没时间。”
你没有时间。需要父亲,需要沟通,需要述说,表面看上去时间是他们父子的障碍。乔安江一直以为,他和孩子沟通的很好,即使他们相隔千里,现在他明白这只是他认为的而已。
“谢谢你。”
“你不是有几个问题的么?这才一个。”泠棽很意外,这就个问题不重要,这就完了。
“是还有个问题,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说?”乔安江笑了。其实问题已经都在答案里了。
这个笑,泠棽立马识别这是个可有可无的问题,也就是说该问的问题,他真的已经问完了。“不愿意说。公平起见,我也有一个问题可以回答么?”
“你说。”
“你会站在乔木槿角度帮他么?”
“不会。他是我儿子,我会做好父亲。他自己的问题他能学会解决。”
“那我们不就白来了?”这不会算第二个问题吧!
“没有,至少我为他而骄傲。”
骄傲。泠棽为这次计划设想了很多结果,这个答案似乎也不错。
3号中午
与方君兰和李广元告别时,他们说泠警官被调到北城去了:“见爸爸的机会变少了不许哭鼻子。”
泠棽笑笑:“小人还能不哭鼻子,那当什么小人呢?”
小人是家乡话,是自称年龄尚小的孩童。所以,泠棽大大方方的和方君兰、李广元哭着告别。
泠棽的哭里还藏这一个重要的朋友是昆明犬,‘秋秋’一只勇敢的护卫犬。
遗照还在‘要死拎走’。泠棽记得每一条,遗照背后曾经的辉煌记录。
那天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泠军躺在草地上,自己追逐着秋秋,玩得汗流浃背。忘记了远在珏黄的妈妈正陪着生了重病的外公。
但是,危机感突然侵入。
我们人眼是不能看到400米之外的红心目标事物。
但是秋秋却知道,用它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挡在了泠军的心脏部位。
没有枪声。
画面如静止一般,划出了生死线。
体会了一种叫‘无能为力’感觉,伤心了好多年。
秋秋离开了,我的第一个朋友。朋友我想你,你一刻也不曾离开我。主角的朋友都是送人头的存在么,不会。就像病人才知道健康很好一样,失去才知道生命很美好,亦很脆弱。这是常常忽略的人世间真实世界。每一个人身边都有生死,这才是常态。
假期就过去了。日子还要过。
乔木槿最近过得不错。他爸周五晚有时间赶扬城或者让乔木槿在坐飞机去晋城,父子俩常常一起有活动。母亲返还了他的手机,同时他的房间全由自己做主,母亲不得随意进入。
生活还在继续。
颜老师,荷花都开了,你还要忙多久,才回来看看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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