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中午,快11点了。泠棽一个骨碌爬起来,匆匆刷牙洗脸,骑上自行车直奔李萍单位,食堂要开饭了。
从昨晚公交车上下来,挪着注了铅的腿回家,凉水一冲,直接在床上睡了一个对时。可能能量还没恢复过来,这个车骑得叫人紧张加担心,不幸中的大幸,终安全来到食堂。
一股肉香,唤醒了他的意识,糊涂被清醒打败了。
一看,还没人排队,三步两跳,贴到食堂玻璃上。
蒜苗烧肉,茄子烧肉,狮子头,咕噜肉,大煮干丝……这,没听说这周有大领导来呀?幸亏早饭还没吃,这下大大的赚到了。
李萍的单位食堂是月前订票制,儿童半票。这对像李萍这样的家庭,是大大的实惠。当然,单位只有三分之二的人常年在这吃,毕竟还有爱点外卖的或喜欢家里老小一家人天天吃家庭聚会团圆饭的。这里的后厨每一个员工都是正规淮厨学校毕业的,对厨艺有追求,平时做菜都充分炫技,从刀工看,文思豆腐做得不比国宴差。再看食材,5点的活蹦乱跳的鲤鱼,本地的现择蔬菜,新鲜丰富。
当然,大领导来了,会加大菜。菜品更精致到极致,更是赏心悦目。
因为是月头预定制,人数是明了的,量是可控的,也不会出现浪费现象。
常洅老远就看到,像个壁虎一样贴在食堂玻璃上的人,立刻明白今天有重头菜。
“泠棽,有没狮子头?”狮子头是扬城的名菜,这里的用料讲究,像常洅这样的不会做菜的外省人,可能并不十分清楚。但,口感是吃了想再来一口,下次见了,口水得咽咽,太诱人了。
“有”头也懒得回。听声音粗粗的哑哑的,中气十足,不用看,肯定是老常头。之所以不客气地叫他老常头,是因为他老到李萍那告状,泠棽对他特有意见的地方就是这点。
饭点一到,食堂的大门终于开了。
泠棽迅速排队,拿了一号。常洅好歹为人师表,得装一下,不能跟小孩抢吧,拿了二号。
这里交代一句。来食堂的人按号对位,这个号就对应一个位置,来回添菜加饭得出示这个号,位置排排坐,可不能随意换的。
两人都领了狮子头,添了茄子烧肉和咕噜肉。吃到食堂没人了,俩人又跑去加了大煮干丝。
常洅吃到最后,想起来,一个孩子食量居然与自己加了量差不多,便关心起来。问埋头吃的泠棽,“你不是半票么,这么吃会不会撑着。”
听到这,是不是能体会到吃饱撑的感觉。泠棽不高兴挂脸上,“常老师,我还有半年就能办全票了。你想想,我每天赶扬城,来回公交一个半小时,晚上还要上你的课。能量耗得大。你看看,我浑身都是排骨,不多吃一点,那就是行走的骷颅架了。多吓人呀。”
这是学生跟老师的说话态度?
常洅一点不在意。看到这孩子比同龄人矮上几分,还瘦成这样。想到自己每天一丝不苟地按体校生的标准来训练他,确实严了些。
又说了句,“嗯,你得多吃点。下周,可以给你加点运动量。”
泠棽牙龇了起来。你听听,这话让十个路人甲都会觉得常洅想把泠棽往死里训。好在,俩人相处已经有3年,对这个单纯的不会说话的常老师的话意,能揣摩出本意。
“肌肉能多点。”常洅把最后一口饭咽下,才说了这句话。
看吧!话说半句,真可能气死人。今天吃的好吃得饱,不想怼他。
“他叔,跟未来儿子一起吃饭呢!”
说话的是谁?常淳的老婆,常族长的孙女,常春霞。
在这插一句。常家是灌南的大家族。常洅常淳他们是一个旁系的,常春霞的家族地位是比他俩高的。但是,她嫁了常淳,自然委屈点,得喊常洅叔。之前她没来时,自没人知道他们这层叔侄关系,常洅这样的人就没在意过。可这个常春霞没事就会用族里规矩说说事,常洅也没争过啥理,随她搅和。一来二让,到养成了常春霞没事找事叨叨的毛病。
“他叔,啥时候娶李萍呀?你若不好意思,我去开这个口。我虽是晚辈,好歹是族长的孙女。我出面,我们常家自不计较她有个拖油瓶的半大儿子.....”
话没待她说完。
泠棽猛地将不锈钢的饭盘子,连同剩菜剩饭,一股脑的往常春霞身上摔过去。没等常春霞有反应,抬腿就往外跑,速度极快。
“这孩子怎么气性就这么大呢”
常洅一反手抓了个空。没时间计较这个常春霞瞎搅和的这话。头脑都不细想,追了出去。越追越心惊。这小子头昏了,居然跑到赛车道上。看前面,一串的赛车在加速驶来。
常洅拿出年轻巅峰时期地跑速,迅速追上他,一把抱住,连续向赛道外泥巴地里滚去。
“幸好常洅跟上了。”这一幕吓得远远跟着的常春霞腿脚发软,一身冷汗,边哭边自言自语,“我刚刚说了什么重话吗?别说这孩子,就是随便哪个赛车一个屁股大的壳,也不够我家赔呀。”立马手脚并用,爬去找李萍去了。
常洅俩手圈住了这个对他拳打脚踢的小半兽,平时还没发现这小半兽劲还挺大的么,愣是被踢中好几处,再疼也不敢松手,这孩子情绪还在爆发中。这个常春霞不动脑子说得这个话,把孩子伤成了啥样。
待泠棽情绪稳定下来,不再乱踢乱打。常洅这才敢松开手。
泠棽一屁股坐在泥巴里,哇哇地哭,使劲地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宣泄出去。
常洅默默地安静地听着。
半小时过去了,寒心酸鼻的泠棽半抽噎着,泪还没停下来,说,“不许娶我妈。”
泠棽跑出去后,常洅直觉就是危险,拼了老命的追。他是体校毕业的,动作往往比脑子快,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娃为啥事情情绪失控了。
“你怕我对李萍有企图?你想多了,她长那样,我怎么可能....”
泠棽红通通的眼睛外还挂着两条小溪呢,亟亟吼了起来,“我妈长啥样啦!”
这,毛还刺着呢!常洅小心翼翼地起来,“我们族里有规定,未婚男子不得娶比自己年龄大女子”
不得娶。泠棽听进脑子了。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了下来,感觉到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样,摊在泥巴地里,眼泪开始慢慢变少了,也不说话,时不时的吸了吸鼻子。
脑子一刻没闲,细想着‘她长那样’这句。
泠棽心里也知道,李萍满脸雀斑,有点国子脸,头顶发际线也向上偏移了不少,瘦瘦干巴的身材,没有多少女人味。又不打扮。三年都没添过一件衣服。家里连面霜都没有,那皮肤虽白但皱褶多于同龄人,显老。但是,她是自己的母亲呀,自然不能让人说她不美。
自从泠军向李萍提出离婚后,泠棽就觉得是父亲绝情。保护母亲,这是他这个流着一半泠军的绝情基因的自己努力做的事。他知道,他还没有能力保护母亲,他要变强,不让母亲辛苦的去干两份工。当然,他也不希望再有什么男人有机会来伤害母亲。
“你为什么还不结婚?”泠棽终于不在吸鼻子,小手抹去泪痕。刚才老常头救了自己一命,会不会要什么报酬?他平时老找李萍告状,这种高频率很可疑。族规这种事都是老黄历了,怕不是骗小孩的说词,我得弄清楚。
“心仪对象瞧不上我。”常洅知道这个小孩多疑得很。自己的事不防跟他说说,好让他放下警戒之心。都是这个常春霞瞎说瞎猜,差点把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气疯了。
泠棽突然想到常老师的手机上有一个女孩照片,一脸疑或地问,“不会是你手机上的那个女孩吧?”
常洅点点头,“就是她。”
‘真的是张冉冉’泠棽不可思议的,迅速端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不错过常洅脸上任何细节。
“咦,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常洅不记得自己同他提过。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张冉冉是省里的相扑冠军。”还嫌我妈长那样,相扑的身材...这审美偏到哪里去了。
“她是我小师妹。”常洅没有发现这小孩的异常,一脸骄傲,一脸幸福。
泠棽一脸不可思议,又问,“她为啥看不上你?”冷眼打量这老常头,眉目有神,鼻如悬胆,一脸正气,那身材就不用说了,常年游泳自是不差。家里还有一大堆奖牌,在省里也能算得上黄金单身汉名单里的香馍馍。
“她对另一半有体重要求。”这也是常洅天天大食量吃的原因之一。“我现在每天努力大量吃。只要她一天不嫁人,我都还有希望的。”
泠棽差一点笑出来,这是选陪练的标准吧!有一点点佩服他这股不放弃的劲,虽然从心里觉得,为爱人拼命增肥有些蠢。但,自己有时也这样,从某种意义上讲,俩人挺像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于是,常洅将心里的爱恋故事展现在这个娃面前。这里没有罗曼蒂克的爱情,只是真实地点点滴滴,是两位跑在夺冠梦的路上,相互鼓励,相互激励的少年慢慢成长...
常洅看到泠棽身后的李萍,李萍打了个手势。常洅继续讲着他的故事。直到,泠棽累了,睡了。替李萍把泠棽抱回家。1米63的个儿,抱在手里确实没几两肉重。‘我浑身都是排骨’的少年,有一种让人揪心地痛。
以后的蛙泳课上,泠棽总能想起两个冠军梦的少年,不懈努力的成长路程,也渐渐不觉训练有多无味枯燥。开始沉下心来,认真学了。
常洅也减少去李萍那告状。一来孩子开始踏踏实实的学了,二来防止其他人与常春霞一样瞎补脑,再有什么言语刺激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名节是小,孩子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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