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悬刀落

  洛九针小城十悬刀落昌平亲王其实没遇到过什么磨难。

  太子出事对昌平亲王来说,就是见不到父亲了,见不到也没什么,他依旧是嫡长孙,先帝临终前封他为亲王,小叔叔六皇子当了皇帝,把他捧在手心里,更加珍爱。

  而且他依旧住在东宫。

  他倒也不是觉得日子会一直这样,只是觉得暂时还不不必想以后,更没想到突然就要没有以后了。

  比起五岁的时候,十一岁的昌平亲王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了,小少年看着春意浓浓的天地,看着身边高大金灿灿的男人,再看四周散开的黑压压的侍从,眼泪从脸上滑落。

  他试图提醒,或者威胁。

  霍莲笑了笑,看了眼山下:

  昌平亲王握着缰绳的手发抖。

  霍莲说,笑着摇头,

  是啊,他在宫中,常在皇帝身边,能清楚的体会到皇帝对霍莲的看重,轻易不让霍莲离开身边,这一次霍莲亲自护送,他真的以为意味着小叔叔对他的在意。

  小叔叔——

  昌平亲王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他再次开口。

  霍莲摇摇头打断他:

  那不再是那个被他父亲养大,闲人一般的皇子,也不再是那个驮着他摘果子掏鸟窝,一起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小叔叔。

  昌平亲王攥着缰绳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流泪。

  山野深处有尖锐的鸟鸣,丛林之中飞出无数鸟雀,在空中盘旋。

  霍莲抬眼看着,再对昌平亲王伸手做请:

  别说一个小孩子了,大人也受不了这个,昌平亲王浑身发抖,他不想说出求饶的话,也知道求饶没有用,只摇头。

  但摇头也不能阻止霍莲要做的事啊。

  霍莲说,伴着这句话将手中的鞭子一甩。

  昌平王骑着的小马受惊,嘶鸣一声向前跑去,马上的小少年紧绷的弦也断了,发出尖叫,胡乱地摔打着鞭子催着小马向来时的返回。

  他要回家——

  他要找母亲——

  他不要死——

  惊慌的小马带着小少年歪歪扭扭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肃立的侍卫们马蹄踏踏,霍莲抬手制止。

  他说,鞭子在手中轻轻一转,马儿风一般向前而去。

  明媚的山野上,黑色的人黑色的马像旋风一样,眨眼就追上了乱跑大哭大叫的小马和小少年,当人面临生死的时候,虽然惊恐但也勇气爆发,将马鞭冲霍莲打去,丢掉了马鞭,又拿下弓箭——

  十一岁的昌平亲王在学习骑术的时候也学箭术,皇帝对他的教养没有半点疏忽,请的都是非常好的老师,也很严厉。

  小少年的箭术也不是只学了花架子,再加上生死关头,留在一旁的都察司兵卫们清楚的看到了那小少年射出凌厉之箭,有人便忍不住要催马上前。

  虽然是个没长成的小兽,张牙舞爪的也很麻烦,总不好让都督一人面对撕缠。

  旁边的兵卫说,

  都察司的兵卫是从各军中选调来的,但惟独没有北海军,霍莲当时拒绝了选用北海军

  的人,除了带着朱川这个随从。

  所以对于霍莲的过往并不了解,听到这里都好奇,一人独行跑去敌境啊?

  一人问。

  冠军侯的事迹是每个兵士心中的梦想。

  不过冠军侯奇袭敌境也不是一人做到的。

  先前说话的兵卫笑了:接着说,

  虽然不是像冠军侯那样的战绩,但也让在场的兵卫发出惊呼声,这可比抓获二十敌人还难呢。

  马这种牲畜,本就有灵性,不好驾驭,更何况夷荒人极其擅长养马驯马。

  霍莲竟然能从夷荒腹地驾驭回马匹。

  二十匹啊!

  他们忍不住发出欢呼。

  先前的兵卫亦是得意洋洋:

  说这话大家看过去,见昌平亲王的箭已经一个接一个在霍莲身边擦过,霍莲坐在马上身形不动,只轻轻挥动鞭子,在昌平亲王身边左右前后轻快地奔走,随着他的奔走,原本乱跑乱撞的小马也不知不觉跟随他的方向......

  先前的兵卫接着说。

  其他人点点头,但没有欢呼,笑容也渐渐散去,看着在马背上轻轻松松的年轻男人,眼神有些复杂。

  曾经那个能从敌境驱赶二十多匹军马的人,现在在驱赶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去死。

  这场面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让人心里怪怪的,好笑?心酸?

  好笑和心酸都不属于都察司该有的情绪。

  兵卫们收起了笑,沉下了飞扬的眉头,恢复了木然,看着前方霍莲和昌平亲王消失在山野里。

  ......

  ......

  宣文王府被嘈杂充斥,人跑马嘶鸣夹杂着女婢的哀哭声,齐齐乱乱地向王妃所在涌来。

  先太子妃,如今的宣文王妃,穿着盛装坐在厅内,脸色很是憔悴。

  听到外边传来的嘈杂,端坐的王妃呵斥:

  涌进来的婢女们吓得立刻停下哭声。

  脚步踏踏,一队黑衣兵卫缓缓走来,为首的霍莲抱着一个小少年,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

  他说,摇头叹气,

  宣文王妃死死盯着霍莲白皙的脸,冷冷的眼。

  她一字一顿问。

  霍莲澹澹说,

  听到这句话的宣文王妃一愣,旋即胸口剧烈起伏:

  霍莲向后退了一步:

  不待他说完,宣文王妃跌跌撞撞扑过来,紧绷的身体软软跌在昌平亲王身前。

  她这才看到小少年虽然浑身血迹,昏迷不醒,但胸口是起伏的。

  她眼泪涌出来,一声声唤。

  昏迷的小少年听到了母亲的呼唤,下意识喃喃,虽然孱弱无声,但能看到嘴唇在动,头也晃动。

  还活着还活着。

  她原是没指望能活着。

  她可不是五岁不知世事的孩童,一看霍莲把昌平亲王护送回来了,心里就凉了。

  霍莲什么人?陛下手中的

  一把刀,专办脏事的刀,刀一出鞘必沾血。

  这把刀其实一直悬在心头。

  那个几乎在太子府长大的小叔子,已经不再是她可以随意对待的人,所以当初皇帝说要孩子留在东宫,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期间这孩子想娘闹着要跟着她住,也被她狠狠骂。

  天下哪个当娘的不想儿,但不能啊,要想让儿和娘这一家子平安,就得听话。

  没想到听话也不行,霍莲还是登门了。

  从霍莲登门,她就没再闭过眼,等啊等,等到昨晚说要带着儿子去打猎,再等来儿子的尸体——

  原来还有一线生机!

  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稍微抬起,宣文王妃哭着又笑出来,急声喊:

  里里外外的王府仆从如同死了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宣文王妃看向霍莲,泪水让她的双眼模湖。

  霍莲说,

  他的话音落,里里外外的人乱乱而动,哭声喊声,整个王府又恢复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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