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攻城是里面男人的问题，郁江月来了这里，能做的只是帮忙救助伤员。
陆秦安随身还带着她的漂亮帷帽，本来打算戴着进去看伤员，可面巾没人帮忙打理，面巾压得很皱，大概率是好不了了，只能作罢。
“咱们能帮什么忙？不会是要包扎吧？我哥都没这待遇。”陆秦安不是很愿意去看。
她甚至不愿意去看。实在是没什么事可做，而她又不想闷在帐子里，便只能找郁江月陪着。
而郁江月也不是心大，是看到有人血淋淋被抬进去，有人哎呀哎呀的长吁短气，她也不好进去，就想到这里先看看。
“你会什么？又不是要你去做，里面也有医官，不比你强？”
郁江月推开厚厚的帘子，只开了大概一个人过的大小，拉着陆秦安走了进去。
里面的士兵胡乱躺着，但放得很近，基本没留什么空隙。
真的都是血淋淋的，有的是洞，有的箭还插着，没拔出来。
人看着多，但相比于第一次进攻时总共的近万人，倒也不算多。
陆秦安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剩下的伤员在另一处堆着，应该是刚架云梯上去就被人一刀砍死推了下来的，都没法看。”
她声音能听出来怜悯，但还没有感到害怕，她只是看到了结果，听到了所谓的过程，却并没有亲眼看到那血腥的现场。
郁江月想想都不舒服，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觉得尴尬。
四处都是哀嚎，每个人都从身体最深处发出这个声音，痛苦地表达自己的痛苦。
每个人声音都不算大，只是连续不断地唤，并没有大声的嘶吼。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声音也嘈杂，很闹，不会很安静。
郁江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本来抱着想要做个志愿者的心思，她有点过于理想的幻想，没有办法在现实这样的地方做什么。
医官像是有顺序地看每個人，包扎，敷药，甚至剜肉削骨，都是不慌不忙，十分淡定。
她来这里没什么用，更像是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连带着陆秦安也来这里，两个人一块儿碍事。
郁江月还是不自然地问了一句：“这里，需要人帮忙吗？”
那医官抬头，像是有点奇怪，手上动作没停，温声问道：“您问下官？”
在这军营里郁江月和陆秦安已经穿得极为朴素了，一切为了保暖，根本没有颜色鲜亮的绫罗绸缎，两人一样的深青色长裙，里面厚厚的棉衣，外面裹着像妃色袄子，看着就很朴素。
但这军营里只有三个姑娘。
三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姑娘。
尊卑有别都不需要费心去记。
那医官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身份。
郁江月点点头，回想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曾经是怎么做出恳切表情的，便尽力做出来。
医官低声说道：“回姑娘，这里的兵伤势都不算深，不劳您二位帮忙的。”
他这话是真心真意、怀着敬畏说的，不含半点讽刺。
郁江月弯起嘴角点点头，拉着陆秦安又小心退了出去。
“看吧，咱们没什么能帮忙的。”陆秦安叹气，晃着胳膊往前面走，“你说你来这里干什么？明知道是个人就知道咱俩不能随便差使，你还要过来，你还说你想帮忙！”
郁江月挑眉质问：“怎么了！”
“假！”陆秦安略翻了个白眼，“他肯定觉得你那纡尊降贵的样子真是好笑。你能帮什么忙？你会什么？就算你真会什么，他敢叫伱做？”
“沈沅他们肯定没专门说清楚不让我做……”
郁江月不是很开心。
她确实是有感而发，有所触动才想去帮忙的。
“沈沅他们没说，他就敢了么？谁知道沈沅他们到底给咱们能做的事情定了什么范围？他自己着着急急做好，也比叫上你，到时候被处罚了要好。”
陆秦安直言说道，旋即又问她，“你应该想想你到底想怎么样？从宁武走了，到了这里，你想陪沈沅，对，你做了。那你现在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想清楚，你再考虑要不要做。毕竟你做这些事没什么我能想到的意义。”
她倒是又看得清楚了。
郁江月舔了舔嘴唇，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她似有若无的批判，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沉默着往回走。
她是突然生出了悲悯之心？
郁江月自己突然都没法真正解释自己去看望伤员的原因。
这么真实的战争，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见。
广袤的原野她一路走过，跟着军队站在这城池之下，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血腥。
这才是战争。
让她本就动摇的灵魂更加不安，让她难以归去的故乡显得更加美好，让她自己越发坐不住了。
陆秦安看她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担心自己说得太直接，便安慰道：“只是和你说一下你那时的样子，也不是斥骂你。只是你突然去看伤员，还表现得奇奇怪怪，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罢了。”
她就是不会理解郁江月的奇怪举动。
“战士们在用生命和前楚搏斗，我想做点事，但没法做什么。”郁江月看着她，眼神忧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伤兵救助，好像已经是我作为一个姑娘，能在军队里帮忙做的了。”
郁江月不知不觉有了这样一个常理：女的在军队里就是帮忙包扎，送药。
却没想到这医官由于身份根本不可能请她们做这件事。
陆秦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帮忙何必非要做这种事？咱们的平生所学都没办法做包扎什么的，你还不如弹琴为士兵助兴来得专业。”
陆秦安言语就是这样，时而散漫得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怎样，时而犀利地点出她出的问题，时而温柔地告诉她要怎么做。
郁江月抿嘴微笑，表示自己还好，无需陆秦安担心。
她跟着军队到这里，根本没用，还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士兵等各种资源。
甚至到目前为止，她唯一的作用可能是给沈沅的情感力量。
真是让她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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