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245)往事如烟

  陈红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哀嚎惨叫,看来工作人员的防护服并非是密不透风,

  她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竭力前行。

  早在与唐镇南对决之前,她已做出了决定,为了给罹难于唐镇南剑下的陈氏宗族长辈们复仇,也为了保护少主,拯救山王会,她要豁出一切去战斗,将生死置之度外。

  早在上场之前,陈红便将自己视作了死人,她还偷偷写了封遗书,放在事务所的抽屉里,上面写着她一直想对少主说,却羞于启齿的话。

  如今宗族大仇已报,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此时她心中最为牵挂的便是少主的安危。

  (走快一点啊,你这没用的废物!)

  她如此苛责自己,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跛了腿的,拉不动磨的无用蠢驴。

  ·

  不断有蛊虫落到陈红身上,试图钻进鼻孔、耳朵或是伤口,

  都被她以锋锐无匹的‘潭渊剑’斩落,刺客武术不侧重于力量,而讲究技巧和精准,凌空斩断一粒瓜子算是基本功,此时算是派上了用场。

  这并非是一场完胜,唐镇南重创了她,血液染红了裤腿,一步一个血脚印,

  背后那些扇动着薄膜翅膀发出的‘嗡嗡’声,犹如催命之鬼,令她心烦意乱。

  从场地中心走向场边,这点距离似乎是触手可及,可现在走起来,却感觉有万里之遥,是她走过最远,最艰难的一段路途。

  (少主……我会拯救你……亲手……)

  ·

  因为失血和过度疲惫,陈红迷迷糊糊产生了幻觉,如烟般的往事从眼前闪过;

  小时候,她又矮又胖,皮肤黑说话还磕巴,做什么事都很慢,老爹又不在身边,

  经常被陈家庄的淘气孩子嘲笑欺负,只有哥哥和哥哥的朋友愿为自己撑腰。。

  就连村里饲养的牲畜都看小陈红不顺眼,大水牛看到她老远就‘哞儿’地一声,嫌弃地转身甩着尾巴走了。

  有次她从私塾下学回家,被一群吠叫的野狗追赶,她被吓坏了,身子胖腿短又跑不动,慌不择路便跳进了河里,几口水灌下去,扑腾几下险些被淹死。

  当时哥哥陈星正在武馆修行,哥哥的铁哥们儿山上彻也在放暑假,来到陈家庄消暑度假,恰好就在附近钓鱼,这个男孩儿想都没想,扔下鱼竿儿就跳下去救人了。

  ·

  此举相当之危险,由于生物的求生本能,溺水者一旦抓住了一丁点儿希望就会死死不松手,变成巨大的累赘,有许多水性不佳的救人者反被拖下水一并淹死,

  更何况,那时的彻也还只是个愣头儿青小男孩儿,只在游泳池练过几下狗刨儿,刚刚学会换气,

  他自己在毫无风浪,两公尺深的游泳池里,尚且都游不利索,更别提在有风浪还有水草干扰,足有十公尺深的运河里游野泳救人了。

  如此困难境况下,少年山上彻也完成了一个连大人都难以办到的壮举,不仅将溺水的女孩儿拖上岸,还用心肺复苏术帮助她吐出肺部淤积的河水和泥巴,

  看到小陈红恢复了自主呼吸,少年山上彻也拦住了路过的“三蹦子”农用车,将仍然昏迷不醒的女孩儿抱上车,送去乡镇医院治疗以免落下后遗症。

  等到村长和陈星等人赶到医院,彻也这才发现这浑身淤泥脏兮兮的女孩儿,竟是自己铁哥们儿陈星的妹妹小红。

  ·

  此事之后,陈星与彻也烧黄纸喝血酒拜了把子,成为共进退的血盟兄弟,

  顽劣的彻也破天荒地得到了奖状和锦旗,在暑期最后的日子里,逮谁找谁炫耀,好像自己立下大功成为了泰拉联邦大元帅。

  彻也离开陈家庄之前,陈红总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这位父亲口中的顽劣少年,山王会老大山上英雄的小儿子。

  从那时起,她总做白日梦,想象憧憬着这个英俊的男孩儿扔下鱼竿,奋不顾身跳进河里的样子,就像一个奋勇杀死贼寇,拯救乡村姑娘的帅气王子。

  每当想起这些,小陈红都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有几次想出了神,在私塾课堂上‘噗嗤’一声傻笑出来,然后就被先生用戒尺打了手心,

  手心的疼痛,以及小伙伴们的嘲笑,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因为心中有了寄托。

  在陈氏武馆,师傅发掘了她的天赋潜能,日复一日的苦练,打造出完美的身材,

  有道是女大十八变,这话放在陈红这里就是越变越好看;

  过了十二岁,小姑娘的五官逐渐长开了,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小嘴儿,甚是娇小可爱。

  村里的男孩儿们改变了态度,为了接近她和哥哥陈星套近乎,时刻找机会献殷勤,

  每次陈红过生日都能收到一大堆贺卡和蛋糕,她只是礼貌地推脱,能不收就不收。

  ·

  有一次,她接下一个重要任务,跟随师傅护送村长和城里的农产品采购商会晤,一名手握淬毒匕首的唐门杀手突然窜出来刺杀村长。

  15岁的陈红挺着红缨枪,一招‘猛虎跳涧式’高高跃起推动枪杆,高碳钢打造红缨枪头直直戳中唐门杀手的心窝,捅了个透心儿凉,

  随即抽出背后大刀,斩下仇敌首级,双手高高捧起献给陈氏列祖列宗,此举把那农产品采购商给吓坏了连忙签下了采购合同,村长大赞英雄出少年。

  从那以后,倾慕她的男孩儿们便很少再来找她了,他们只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之子,只识得种地放牧,武家女子刀光剑影的残酷生活方式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也就不可能走到一起。

  哥哥陈星说她下手太狠,把那些男孩儿给吓坏了,开玩笑说俺家小红一辈子找不着对象,陈红说无所谓,哥哥问她是不是已经找着了,她说这是秘密。

  多年以前,她在医院病榻上醒来,男孩儿山上彻也握着她的手,兴奋地大喊;

  “没淹死!活啦!活啦!欧耶!”

  尽管男孩儿的衣服还湿漉漉的浸满了河水,脑袋上沾着淤泥,牙缝里还有水草,可他笑得还是那么灿烂,那么阳光帅气。

  这个救命恩人的形象深深烙印在了武家之女陈红的记忆当中,再也无法忘却。

  ·

  思绪回到现实;

  两只蛊虫落在手臂,朝着肩膀上的伤口爬去,

  而陈红已是昏昏沉沉,沉浸在走马灯般的回忆中,再也无力挥剑;

  (完了……结束了,

  我救不了少主,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说到底,我还是小时候那个……

  又丑又笨的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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