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鹊清完全有理由和资格,让朱允熥在很多无关朝政的事情,对其做出让步。
或者还可以说,在汤鹊清不对朝政做出评价的时候,这个女人所说的和眼神所表露出来的一切,都是自己需要退让的。
毕竟。
这女人可是生下了大明朝第四代的双胞胎,也是大明皇室大宗第四代嫡长子的生母。
在大明如今接连两朝空缺皇后的情况之下。
汤鹊清就是整个大明朝最尊贵的女人。
这一点,哪怕是宫中的那些娘娘们,也无法比拟。
朱允熥敢说什么反对的话嘛?
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就算是当真说出口了。
都不用汤鹊清做什么。
老爷子肯定是第一个就杀过来的。
然后就是老爹和宫中的那帮娘娘们。
还有一个很大概率的事情就是,自己那个只知道哒哒哒的傻儿子和只知道啃哥哥的傻二儿子,连带着受尽皇室恩宠的乖闺女,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理睬自己。
所以朱允熥很明智的选择了,朝政以外,太子妃最大的准则。
至于让二十四叔朱栋吃些甜食的事情?
就算二十四叔小小年纪,会得糖尿病,那也必须要支持英明、正义的太子妃的决定的。
大不了后头,让太医院对二十四叔加强身体训练就是了。
大明朝老朱家又不是没有过胖子。
赫赫威风的燕世子,当初可是大明老朱家的排面人物,如今还不是瘦下来了。
太子妃汤鹊清就是正确的、中肯的、绝对的。
所以朱允熥明智的选择带着小胖、小憨两人,往别处溜达去了。
至于坚持咸党永存的二十三叔朱桱?
这小屁孩现在还处于能用武力镇压的阶段,不妨事。
今天时逢七夕。
又是大明新老两位皇帝交接的年份,算是洪武纪年的最后一年,下一年就是永盛纪年了。
也正是因此,应天城今年的节日,大抵都是会格外繁华的。
到了傍晚,西城项目上就亮起了一盏盏的花灯,直追元宵节灯会。
无数有关于嫦娥题材的花灯、花船,布满了整个西城项目。
华灯初上。
在观景湖区周围,也开始有烟火升空。
应天城的男女老少们,今天贡献出了最大的精力,去配合这似乎是已经到来的大明盛世。
宫里头的贵人们,也一直等到烟火秀结束,方才意犹未尽的在禁军护卫下,悄然离去。
而到了子夜,随着应天府的差役,敲响坐落在观景湖区周围的高楼上的大钟。
便预示着,这一场盛会,终于是落下帷幕了。
百姓们在为应天府贡献了一笔数额巨大的消费营业税之后,人人满载而归。
等到各处出入口落下门栓,锁上栅栏后。
西城项目部,却点亮了灯火。
从各部司衙门,被虞大廉抢过来的精于算术的官吏,聚集在乌烟瘴气的大通屋子里。
算盘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厚实的账簿,一页页的翻动。
虞大廉并没有回家,而是陪着直隶总督大臣邹学玉,坐在那一排排算盘的最里面。
在他们的身边,还有户部、大明商号、大明银号的官员和管事。
虽然今天开业日的账目,不能代表整个西城将来每一天的运营收益。
可现如今的西城也并没有完全的建城。
即便现在已经子夜,可却没有一个人是有困意的。
那个尚且未知的数目,吸引着所有人的关注。
黑夜里。
在遍布整个西城项目的灯火照耀下,朱允熥独身一人,由禁军在暗中护卫,到了项目部外。
朱高炽和朱尚炳终究是不能一直翘班的。
如今快要征收夏税了,税署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他一天不在,或许不会有什么事,但要是接连不在衙门里,可就要有很多事情是会被拖延迟缓的。
至于朱尚炳。
他可以不回去,但事后就要乖乖的挨板子。
上直亲军卫里多的是功勋宗室子弟。
就算他是秦王世子,在‘铁面无私’的上直亲军卫大统领跟前,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当朱允熥推开账房的门。
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惊呼声。
“合三百七十二两五钱三分九厘!”
蹭的一声。
屋子最里面坐着的邹学玉、虞大廉等人,纷纷应声站起。
便是连刚刚入门的太子爷,也没有发现。
应天知府虞大廉已经是满脸通红,激动不已。
而邹学玉作为直隶总督大臣,倒是还显得沉稳了一些。
但语气却也是有些焦急道:“再说一遍,多少!”
那名手中捧着最终结算账本的官员,便笑着大声喊道:“回禀督台,抹零之后,合计三百七十二两消费营业税。”
“好!”
邹学玉双手握拳,重重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在他身边的虞大廉那张脸,已经是笑成了一朵儿花。
围在两人周围的各部衙门的官员管事,也是一片喜悦。
朱允熥亦是面露笑容,轻步上前,双手举起鼓起掌来。
“这个数,属实不错!”
他一开口,屋子里的人们这才终于发现,反应过来。
“臣等,参见太子。”
朱允熥挥挥手:“都去了吧。”
邹学玉率先起身,虞大廉则是亲自为朱允熥搬了一把椅子。
等朱允熥坐下之后。
邹学玉这才满脸笑容的开口道:“殿下,今天算是西城项目开门红了。一天的消费税便有三百七十二两,虽然因为是开业头一天,百姓来的更多,但接下来项目里各处设施一一建成,大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朱允熥点点头,表示肯定。
别看偌大一个西城项目,投入无数,这开业第一天的营业税看似只有三百七十二两余,数字看上去并不算多。
可如果按照三百两来算,一个月就是九千两的营业税。
一整年超过十万两的营业税。
而大明在洪武新政之前,朝廷直接征收到的商税又有多少?
朱允熥细细的回忆了一下。
在洪武二十四年以前,大明的直接商税,不过才十五万两左右。
当然,这是去掉了钞关税、番舶抽分、房地契税、竹木抽分、矿银、渔课等以外的直接商税。
可怜的有明一朝。
工商业已经超常发展,却只能征收不过十多万两的直接商业税。
而现在,仅仅是一个西城项目,一年就能有十万两左右的商业营业税的收入。
这如何能算少的?
在过去,应天府一年的田赋折银计算,也不过是三十余万两左右。
现在,一个西城项目就能有过去应天府一年田赋三分之一的份额。
自然是容不得邹学玉、虞大廉等人不激动了。
朱允熥想了想,方才继续说道:“西城项目是个标杆,接下来就是完成全部工程项目,严格控制西城项目的质量,确保在商品货物上严苛把关,钱钞过往监督到位。
若是此法可行,往后就能以大明商号为主体,在诸如苏州府、杭州府、凤阳府之类的大城,照办西城项目的经验。”
这就是一个大明官办商业综合体的构想。
最直接的目的,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征收那些营业税,而是以这些商业综合体,带动地方资源的集中,带动地方百姓富裕起来。
朝廷不可能让所有人的钱袋子里,装着一样多的银子。
但至少能在保证持续严苛管理朝堂命官和地方士绅豪族商贾之后,确保能让尽可能多的百姓渐渐的富裕起来。
这才是应天城西城项目建设之初的目的。
现在,很显然已经是取得了第一步的成功。
今天一天,项目上消费营业税就有三百七十二两之多。
背后,是数额更大的消费。
而这些被百姓们花出去的钱,又会通过各种渠道,转移到那些为西城项目提供各种资源的百姓手上。
诸如为西城项目提供家禽、菜蔬的应天百姓,为成衣城提供布料的官办、民办纺织厂。
这经济,自然也就被带动了起来。
只有流通的钱,才是真正的钱,才能为整个应天府的百姓带来更多的利益和好处,用以改善生活,提高生活质量。
而邹学玉对于皇太子的提议,自然是无比赞同的。
一旦朝廷当真要全面试行复刻应天城西城项目。
那么不论是在苏州府还是凤阳府,都是在他直隶总督的地盘上。
富裕起来的,也是他直隶道的百姓。
虞大廉则是更加的开心了。
且不说大明商号在项目上的分成,那是另外一回事。
只说这西城项目上的营业税,可是归于他应天府藩库的。
整个应天府的各项税赋,需要上缴户部。
但应天府也是会有一部分截留,用于本府事务的。
当应天府征收到的税额越多,就表明能留下来的税银越多。
这多出来的税银,应天府就可以拿来继续投入到基础建设和民生改造当中,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回到百姓手中。
当初邹学玉在应天府担任知府的时候,目标就是修建上元门码头以及扩大长江、玄武湖水系,改善应天内城基础设施和民生。
当虞大廉接手应天知府一职后,他的目标就是让整个应天府的产业提升,并且在升官之前,让尽可能多的应天百姓,换上红色瓦片屋顶。
这都是需要银子才能做成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虞大廉都想要往后能有一半的时间,是待在这西城项目部点卯办公的。
对此,朱允熥并没有表示什么。
大明现在已经进入到了一个良性循环之中。
至少,在直隶道和应天府一地,是这样的。
官员们已经能够更主动的去思考,如何让自己治下的民生不断改善,让百姓更加富裕。
一直等到这第一天的所有账目,由各方签字画押,存入库中。
朱允熥这才姗姗离去。
……
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应天城都陷入到了空前的热闹之中。
夏日里,愈发炎热的天气,并不能阻挡热情高涨的应天百姓。
西城项目,最终的每日营业税,也确实是保持在了每日三百两左右的水平线。
为此,内阁还特意下了一道嘉奖行文,褒奖了整个西城项目参与的部司衙门和官员吏目,连带着项目上的那些管事、商铺摊主,也都得到了褒奖。
在这样的激励下,自然是所有人都拼了命的为项目出力。
而随着洪武三十一年的大明橄榄球夏日杯的首场开球。
应天城在这个夏日的热情,终于是被推到了巅峰。
因为橄榄球场就坐落在西城项目里,这就为西城项目带来了更多的游客和百姓消费。
这几年下来,大明橄榄球夏日杯,已经传递到了更远的地方。
更多的人,会选择慕名而来。
这里面不光有大明人,还有那些冬日出发,夏日抵达的奥斯曼人、罗马人、欧逻巴人。
从开赛之前,应天城里的赌球盘口,就接收到了海量的投注。
以某种方式,独家运营的盘口背后。
是那些笑开了花的户部官员和雨田带领下的东宫太子府属官。
当然,皇室在这盘口后面也有占股。
不过如今是移交给了大明商号代为管理,账目另立,最后结算清楚,盈余直接送进内帑。
而在这些年的橄榄球赛盘口经验积累下。
盘口上,也做了一些调整。
寻常百姓,全都被限制了投注数额。
这一条规定,没有一个人能够改变。
一场球赛十文钱的投注,不足以让一个寻常百姓破家。
至于作弊?
除非这些人看不出来,盘口投注口那些外面披着一身武服,下摆却露出飞鱼服的人是锦衣卫。
一开始的几年,确实是有那些赌狗,用各种手段增加投注数额。
但是无一例外。
全都进了一趟锦衣卫诏狱。
不用对这些人上刑,就是单纯的逛一趟,便能阻止这些人那幼稚的暴富念头。
盘口是割韭菜用的,割的是那些大户。
在保证那些大户有人赢有人输,而盘口却绝对是最大赢家的前提之下,实现财富的再分配,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虽然内阁对此有些意见,但终究并没有说什么。
要怪,只能怪这些本就兜里有些钱的人,还想着得一分从天而降的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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