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正文卷第六百九十二章朱允熥成鱼饵了自内阁设立以来,就不是团结的。
一开始就让首辅任亨泰和解缙、高仰止师徒二人处于对立状态。
任亨泰作为首辅,一直都在恪守着他属于理学的治国理念,和以解缙、高仰止为首的心学处于均衡状态,双方在很多事情上都会有着不同的看法。
而除此以外,还有以徐允恭为首的大都督府众人入阁,又硬生生将内阁分成了文武两派。
虽然文渊阁里有着一个默契,即文武分治,但这并不代表任亨泰就无法插手置喙军方的事情。同样的,如果徐允恭等人愿意,也开始对文官内部的事情发出观点,表明立场。
今天这场有关于皇帝病重,而导致的帝国政局可能会出现动荡的会议,产生矛盾和争议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自从吏部尚书翟善入阁之后,便自觉的依附在了任亨泰之下,在文官内阁大臣序列里,同首辅一起平衡解缙师徒二人。
今天这场会议,他希望能借着机会,将地方藩王的权柄再削减一些。
虽然他只是说让藩王不得擅离藩国,各王府护卫无令不得外出。
但只要这样的政令下达,很快就会逐渐演化成宗室藩王们再也无权插手地方事务,各王府护卫的指挥权会被地方都指挥使司拿走。
这似乎是对大都督府很有益的事情。
但徐允恭等人并没有开口。
因为他们清楚,不管这件事情对大都督府是否有益,朝廷以后就能直接插手各王府护卫的事情了。
高仰止一如既往,对于吏治严苛要求。
将这件事情给转到了地方吏治上去。
尤其是当着翟善这位吏部尚书如此说。
这几乎就是贴脸开怼了。
翟善脸色一紧,目光从高仰止脸上挪到首辅任亨泰脸上。
虽然自己掌着吏部的事,但高仰止却是掌着三法司的事情,且入阁的位次还在他之前。
翟善见首辅不说话,便重新看向脸色好似是要将地方官员一一重罚的高仰止:“眼下年关将至,加之陛下圣体有恙,便是地方上有什么情蔽,也该等到年后再议。当下,我等身为内阁,还是要以稳定朝局社稷为主。”
既然都不想对方做成事情,那就谁都别做事了。
高仰止低哼一声,脸上却是露出笑容:“那就稳定朝局吧。当下京中无事,外头还有秦王和邹学玉在办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
说完之后,高仰止目光幽幽的从神色微变的翟善脸上扫过。
他们在内阁什么都不做。
但外头却还有人是在做事的。
前番,秦王殿下已经将整个直隶道一十七府杀的所剩无几,直隶总督大臣邹学玉则是紧跟其上,连忙奏请内阁添补直隶道官缺。
翟善是吏部尚书不假。
但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却是他们心学的青年才俊。
吏部给直隶道空缺出来的官职选调官员。
名单不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他内阁大臣、吏部尚书翟善的面前,而是出现在高仰止手上!
翟善似乎是被击中了命脉。
脸色瞬间大变。
他瞪大双眼,几度想要开口言语,却硬生生憋住,未曾发出一声。
徐允恭、沐英、李景隆三人看着高仰止和翟善互掐,皆是保持沉默,只是眼神却在不断的流转着。
文官内部的争斗,对于他们这些执掌大都督府的人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至少在很多事情上,他们大都督府不会遭受到来自文官们的统一打压。
沐英更是在这个时候,轻声开口:“首辅知晓,大都督府准备近期,对南直隶各地卫所军户进行改制,配合直隶总督衙门革新直隶道一十八府之事。”
沐英现在已经累功晋封黔国公。
这本是开国之初,就已经给他预备下的位子,只是前些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将其晋封。
沐英此言一出,翟善更是眼眶一颤。
就连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的首辅任亨泰,眼睑也微微动了一下,目光淡淡的看向了沐英。
沐英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前番太孙有言,军户制度往后将会弊大于利,大都督府军机参谋部会同讲武堂推演过许多次,得出了和太孙一样的结论。
军户制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
眼下先于直隶道一十八府推行卫所军户改制,大都督府将会重新征募遴选合适青壮参军,远比军户继承更好。”
这是早就已经在内阁上过会的事情。
随着大明开国,一路三十年走过。
人们已经能看到,国初的时候制定的军户制度,已经开始不再适应当下的制度了。
当初军户制的确立,更多的是为了保证天下万民能各司其职。
但是这些年,朝廷也开始发现,军户的老子可能是个很好的士卒,但军户的儿子却不一定适合当兵。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就连种田都没力气的军户之子,能成为披甲带刀的明军将士?
答案是显然的。
但是沐英在这个时候又提出这件事情,显然并不是真的单纯是为了改变军户制将来可能会带来的弊端。
他纯粹就是为了要让朝廷动起来,要破坏翟善试图制造出来的,大家都别做事的打算。
而更深层的,则是直隶道的军户制一旦改变,那么朝廷各司衙门必然要被牵联其中。
户部是不是要重新确定这些军户的税负?是不是需要为这些退出军户的百姓分配田地?
工部是不是也要为这些百姓重新规划村庄,修建水利。
更不要说吏部了。
在当下要解决皇权能否下乡的大命题下。
南直隶一十八府就是一块很好的试验田。
吏部也必然要为这些退出军户制的百姓,在最短的时间里搭建起一个官府组织。
而只要各司衙门和地方上动起来,就必然会暴露出问题来。
有了这些问题存在。
高仰止一开始提到的,要从严治理地方官府、官员的说法,也就自然而然的可以得到落实。
“你们……”
翟善内心有些愠怒,沉声开口,双手紧紧的握着扶手,最终却又生生忍下。
任亨泰放在桌上的手翻了过来,手指关节轻轻的敲了两下桌面。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长江下游两岸一十八府,之所以设立直隶总督衙门,归直隶总督大臣邹学玉管辖,本质就是陛下为了将直隶一十八府当做一块试验田。
朝廷当下各项新政频出,总是要有先行者。
直隶道如何做事,不论最终成效如何,都将是本朝着眼天下的根本和范本。
但……
邹学玉和直隶总督衙门有员,亦是本朝命官,干好了差事,那就是功,吏部要考功,内阁自然也要向上请功。
但若是差事办砸了,那也要吃教训,要认罪挨罚。
我等身负皇恩,坐镇内阁,便是为了这些。”
不论是翟善还是高仰止,亦或是沐英。
随着任亨泰这番话之后,皆是闭上了嘴。
首辅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赞同翟善让各方都停下来不做事的打算,但也不会容忍下面当差做事的人闹出乱子来。
任亨泰一如既往的选择了中和守正。
只是在这番话之后。
任亨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凉茶,吐出一道白烟。
他接着说道:“当前陛下圣体有恙,想来接下来会许久不理国政。只是太子监国多年,国家政务上当不必有所改变。然,内阁既然替天家总领朝堂各司文武,不单单要做到均衡各方,梳理朝政,也要防范于未然。
有些事情,我等不宜说。可不说,不代表就不去做了。
在陛下没有旨意之前,京师、一十七道,谁也不得擅动。有司政令,须得过档内阁,方可施行。
各地卫所兵马,大都督府务必节制,没有内阁签发行文,大都督府批盖军令,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内阁行文在外诸王,今岁只许送来年节贺礼,若要面圣,照例先行奏请,批允方可来京。
内阁批文地方道府县三级官员,虽至年关,然命官不得懈怠,北地当谨防冬雪灾患,南方须得疏通沟渠。朝堂新政政令,不得推诿。
一旦有司来奏情蔽,三法司当严惩不贷!”
既然必须要做事,那就所有的事情都去做,所有人都必须要受到警醒。
任亨泰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内阁成员。
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任亨泰这才笑了笑,看向解缙:“既然诸位同僚不曾反对,便劳烦解阁亲笔整理,尽早行文各部司、道府县。”
解缙转头看向坐在内阁主位上的任亨泰,笑着点点头。
“合该有此,怎会劳烦。”
正待此时。
内阁班房外,却有脚步声传来。
敲门声也随之响起。
“进。”
李景隆皱眉看向门口,喊了一声。
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孙狗儿。
内宫二十四衙门大总管。
孙狗儿推门而入,在他的身后,班房外的地上已经布满积雪。他走过来的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脚印。
这位内宫大总管走的很急。
孙狗儿身着殷红带绒边大氅,进了屋方才将帽子推到背后,双手团在一起,看向任亨泰。
这是皇帝身边最近的内侍了。
即便任亨泰是内阁首辅,这时候也带着班房里众人站起身。
“不知孙大监忽然到访,是有陛下口谕到?”
孙狗儿朝着任亨泰拱了拱手,又冲着在场众人点点头。
随后,他便沉声说道:“太子口谕,内阁听话。”
任亨泰眉头一挑。
竟然不是陛下的口谕,反而是太子爷的口谕!
这就很反常了。
只是短暂的错愕,任亨泰便已经离开座位,到了中间。
他带着几人站在孙狗儿面前,抱拳躬身。
“太子爷说了,自今日起,撤了皇太孙监国之权,出宫夜居太孙府,无令不得入宫,罚往西城督办改建之事。”
内阁里,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却没有人觉得这一刻是安静的,反而觉得是有惊涛骇浪掀起,满天雷霆大动。
太孙被夺了监国的权力,还被发出宫廷,搬回太孙府居住。
更是要去做什么西城改建的事情。
这一刻,包括任亨泰在内,想到的都是太孙是不是要被太子爷给打压下去了。
这不该的啊!
所有人都在内心深处,质问了一句。
一时间,种种猜测浮上心头。
任亨泰连忙上前,拦住准备离开的孙狗儿。
他的脸上带着慌张,低声问道:“敢问大监,到底是怎么了?”
解缙、翟善、徐允恭等人也围了上来。
个个都摆出了一副,只要你孙大监今天不说实话,就别想走的样子。
孙狗儿迟疑了许久,看了一眼外头的满天飞雪,这才低声说道:“咱家不敢胡乱说话,只是诸位皆是内阁中枢之臣,咱家也只能违例,浅说一句。”
“此事,涉及陛下禅让……”
孙狗儿的话,像是一片飞雪,被一阵风吹散。
人已经消失在了内阁班房里,而在场众人却不曾挪动一步。
寒风从外面,呼呼的吹进来,依旧是无人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沐英最先动了一下,然后身子有些发软的连连退后,一直推到椅子前,双手扶着椅子这才缓缓坐定。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亨泰低吼了一声,目光在身边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没有人能给首辅一个准确的回答。
班房外,雪一直在下,风一直在吹。
到了午后。
太子欲要废黜太孙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应天城。
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天气里,消息止不住的扩散。
当人们在西安门外,看到属于皇太孙的那辆马车,在一队锦衣卫的护卫下缓缓驶出,跨过西安门前玄津桥,驶进太孙府后。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
霎时间,整座应天城都震动了。
随着这个消息的,是皇帝病重抱恙,皇家有要禅让之意的小道消息传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道是太子爷觉得皇帝病重,可能不假天年,准备让皇帝禅让,然后太孙不同意,所以这对父子便闹出了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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