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正文卷第五百七十三章走投无路的阿鲁台朱允炆终究是走了。
在一个无人关注的清晨,骑着一匹马,带上了他所要的一把刀,一壶酒。
除此之外,军中武库文书,还为他准备了一张弓、一把弩、一杆枪,合共六十支弓箭、六十发弩箭。
所幸朱允炆骑的马很是神骏威武,再加上这些装备,战马跑起来也不觉疲惫。
因为太原城的叛乱,太原城外的官道上都鲜有人迹。
朱允炆便是在这样一个雪后正午,披着阳光走在往北的官道上。
没有人送他,也没有人阻拦。
只是在太原城城北镇远门城门楼上。
正有几人静静的站在城墙跺后面,默默的注视着城外官道上那一骑一人。
朱允熥换了一身衣裳,靛青色的曳撒外披着一件纯黑的大氅,他的双手抱着一只手暖炉,在几人的簇拥下,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远行北上的朱允炆。
晋王朱棡则是皱着眉头。
他不太同意让朱允炆独自一人北上出关,去那茫茫草原之上寻找刘宗圣等人。
且不说那草原之大,何处能寻到仇人。
便是朱允炆一个人,若是遇到刘宗圣等人,他又如何报仇。
高仰止眼里却是有些敬佩。
原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炆废人没有因为那没了的孩子,而对太孙产生怨恨,没有在如此风雨之时,给宗室再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高仰止注视着已经到了官道尽头,渐行渐远的朱允熥的背影。
他低声吟唱着,神色肃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通政使司年轻的知事官王信陵,歪头侧目看着同样年轻却已身居内阁的学长。
高仰止侧目看了过来,脸上露出笑容:“若是他能安然返回中原,我大明无上荣光之上又将会再添一份姿色。”
王信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中原从来就不缺英雄佳话,豪情壮举。
朱允炆以一人之力,独自出关寻仇。
不论结果如何,只要他能回来,就会成为整个天下的英雄。
朱允熥则是轻叹了一声,握着手暖炉转动手臂。
候在一旁的锦衣卫百户官张辉,便立马躬身上前,小心的接过皇太孙递过来的暖炉。
镇抚孙成和暗卫田麦,因为未能在太原城堵住刘宗圣等一干白莲教反贼,现在也同样在往边关赶去。
太孙的教令是不容更改的。
没有找到这些反贼之前,他二人大抵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到太孙身边。
也正是因此,张辉便暂时得了在朱允熥身边做事的机会。
送出了暖炉,朱允熥轻叹道:“孤却只希望他能不走。”
“殿下仁慈,只是如今这般,却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高仰止低声安慰着。
朱允熥笑了笑:“孤又何尝不知,只是……”
他少见的有了些优柔寡断的表现。
朱棡则是冷喝一声,抬手拍在朱允熥的肩膀上,瞪眼道:“这是炆哥儿自己的选择。且说眼下,太原城和山西道还有诸多事情需要你去主持操办的,切不可再此彷徨太甚。”
朱允熥点点头,看向高仰止:“各处现今可都顺利?”
高仰止当即回道:“太原城内各司衙门有张百户带着人审讯,城内已无漏网官吏。北巡随行官员,也开始接手各司衙门事务,想来要不了几日就能上手。
太原城内参与起事叛乱的晋商士绅,也已一一抄没,户部的人正在清点各处钱钞粮草。因数额较大,分布较广,亦是需要几日时间才能整理出来。”
“太原城守备卫所呢?”
朱允熥问了另一个问题。
相较于山西道的官场吏治和抄没的晋商士绅钱粮而言,山西道的兵马军心能否稳定,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这是军方的事情了,高仰止闭上嘴,侧目看向一旁沉默许久的景川侯曹震。
曹震当即上前,啪的一声抱起双拳:“回殿下,有山西道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韦贲的协助,太原城守备卫所军中与反贼有瓜葛之人,已被揪出,交由锦衣卫审讯。
韦贲也将这几年他所知晓的,有过与反贼往来的山西卫所名单交出。至于余下他不曾知晓的,则有锦衣卫通过已有之人审讯追查。”
朱允熥皱眉沉思,手指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半响之后,他才重新开口道:“让太原府那边各府卫所兵马,与河南道卫所换防。告诉于马,先控制住这些山西道的兵马,等锦衣卫查出来,便一一拿下。
着令西平侯沐英,领所部兵马回京轮番。调周王府、秦王府三护卫兵马入太原,山西军心未稳之际,尚需忠良坐镇威慑宵小。”
高仰止和曹震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躬身作揖。
“臣领命。”
朱允熥再言:“命,交趾道布政使司,开拨今岁秋粮,直抵北平,交由北平都司转运大同府。”
在接连几道教令之后,最新一条太孙教令,让在场众人不由迟疑了起来。
高仰止抬头,目光有些凝重的注视着眼前这位年轻却早已成熟老练的皇太孙。
曹震却是神色激动。
朱棡搓了搓手。
若是一切都不出错的话,等交趾道的粮草运抵大同,等明年开了春,关外融雪之后道路坚固,便是朱允熥亲自领兵北征草原,驱逐元贼余孽的时候了。
有皇帝当初那道旨意在,没人能提出反对的言论。
甚至于,几人心中隐隐的都清楚。
这一遭北巡之后,太孙大抵就要正式接手帝国的军政事务了。
京师那边,近来的邸报上,几乎很少再见到皇帝的身影,平日里朝廷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交由太子打理。
谁也不敢确定,皇帝会不会就在某一日,突然昭告天下禅让皇位于太子。
等到那个时候,如今眼前的皇太孙,自然就会成为皇太子。
太子居中宫,轻易不出。
而在此之前,这一次的北巡可以说是朱允熥最后一次,能够如此大动干戈在外行事的机会了。
稳瓦剌部,征鞑靼部,这是此次朱允熥出京北巡,最重要的一个成因。
正当众人心思各异之际。
城楼下有官兵赶了过来,一路到了朱允熥面前,跪在地上。
“启禀殿下,有鞑靼部之人自称使臣,意欲求见殿下,共商西征瓦剌部之事。”
官兵不知刚刚城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其说完之后。
连同朱允熥在内,众人皆是脸色怪异。
鞑靼部的人说要和大明一同西征瓦剌部。
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更不要说,这个时候的太原城里,还能有一帮鞑靼部的使臣。
朱允熥看向身边几人。
朱棡当即冷笑道:“这一次攻入王府的就有一伙关外人,我看是这帮人逃不出去,这才为求自保,羊称乃是使臣。”
高仰止亦是有些意外:“真要是使臣,边关那边就该早早的禀报了。”
曹震言简意赅:“殿下,您下令,臣这就去砍了这帮贼子的脑袋!”
朱允熥却是摇头,摆了摆手。
他走到了城墙内侧,从上面看下去。
只见城楼下面,正有一伙鞑靼人护卫着两名男子。
朱允熥脸上带着一抹冷笑,不曾回头,低声询问道:“城内归桉贼子,可否都查清定罪了?”
高仰止上前回答:“大明律,凡事涉谋逆、大逆,不论主从,皆斩。”
朱允熥满意点头:“那就请这些‘鞑靼部使臣’去城中校场吧。”
高仰止先是一愣,随后便立马反应过来。
他当即说道:“臣领命,这就让人押送叛逆前往校场,以罪斩。”
镇远门城楼下。
阿鲁台和儿子阿卜只俺两人,在仅存的部落勇士护卫下,心中不安的等候在街道一旁。
两人不时抬头,看向高耸四丈有余的城楼。
而在半个时辰之前。
太原城内某处,此前乃是阿鲁台等人藏身的一处偏僻破落宅院里。
不断有人从外面赶回来,通报着城中官兵的一举一动。
阿鲁台脸色凝重,坐在堂前主位上,许久不曾言语。
阿卜只俺则是满脸焦急,捏着双手在父亲阿鲁台面前不断的来回踱步。
“主上,我们在城中的人手,现在只剩下不足二十人。”
“眼下城中各处都有明廷官兵把守,街上也都是官兵巡哨,我等找不到逃出城外的法子……”
一名随从赶了回来,沉声回禀着。
阿卜只俺脸上愈发焦急不安,回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父亲,又转过头看向随从,追问道:“官府现在在做什么?明廷那位皇太孙现在在哪里?”
随从回道:“官府的人正在一处处清查房屋宅院,我们要是再不走的话,很快就会查过来。至于明廷的那位皇太孙,现在好像正带着人在镇远门那边。”
阿卜只俺心跳加速,烦躁的冲着随从挥了挥手。
等到随从离去,阿卜只俺转过身,走到了父亲阿鲁台眼前。
“父亲!”
阿卜只俺沉声呼唤着。
只是阿鲁台却始终沉默不语,不发一言。
阿卜只俺心中焦急,加重语气:“父亲!再不下决定的话,我们今日定是要死在这太原城里!
不论是走是留,您总要给个决断吧!”
阿鲁台依旧是沉默不语,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半响之后,在阿卜只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阿鲁台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阿卜只俺。
阿卜只俺立马急声道:“父亲,我们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明廷官府的人也快要查到这里了,我们该逃离此处。”
阿鲁台眉头微微皱起:“阿卜,我们现在有逃出太原城的法子了吗?”
阿卜只俺迟疑的摇了摇头:“没有。”
阿鲁台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甘。
“明人啊明人,为什么他们总是有这么好的运气。
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太原城里的那些明人也做足了准备,为何还是没能成事?”
阿卜只俺亦是心中失落,只觉得如今的大明就好似是一朵巨大无边的乌云,压在整个草原上,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阿卜只俺低声道:“父亲,我们还能有机会从明人的手上夺回中原吗?”
阿鲁台摇了摇头:“看不见了……明人再也不是当初被大元统治的时候,如两脚羊一样的了。”
阿卜只俺后退了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父子两人沉默良久。
忽的,阿卜只俺重新站起身,瞪大了双眼。
“父亲,可还记得当初朵因温都儿兀良哈千户所、台州等处怯怜口千户所和灰亦儿等处怯怜口千户所?”
阿鲁台转头看向阿卜只俺。
“兀良哈三卫?”
他眉头皱起,有些疑惑。
阿卜只俺所说的三只千户所,阿鲁台嘴里的兀良哈三卫,也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朵颜三卫。
阿卜只俺点点头:“对!既然大明现在如日中天,不可抵挡。父亲,为何我们不能效彷当初的兀良哈三卫,对明廷投诚,归附明廷。
当初明廷收服三卫,可是厚赐无数。
现在我们被困在太原城,难以逃出,何不降了明廷,带着部落子民归附大明。
依着明人那自大的秉性,说不得父亲还能获封一个王爷的头衔。
这些年部落过的怎么样,父亲最是清楚。明廷年年出兵征讨,鬼力赤可汗有何作为?
夺不回中原,为何不能投了明廷。到时候,我们还是能享受中原的物貌。”
阿卜只俺接连不断的劝说着,越说眼睛瞪大越大。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另一条路。
在如今这等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若是带着部落投诚明廷,说不得就是最好的法子。
阿鲁台却是瞪大了双眼,眼睛里渐渐生出怒火。
“你要我对明人投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死死的盯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阿卜只俺。
若不是对方是自己的儿子,若不是眼下他同样深感走投无路,必然会亲手杀了他。
可是心中的怒火,心中的不甘,身为长生天子民的自傲,让阿鲁台始终不愿答应这个法子。
阿卜只俺有些畏惧。
父亲往日里的森严,让阿卜只俺有些紧张。
可是一想到现在的局势。
阿卜只俺还是强撑着说道:“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父亲若是觉得降了明人是屈辱,大不了等我们缓过气,回到草原之后,再带着部落里的勇士们打回来!”
望着满脸怒火的父亲。
阿卜只俺再次说道:“父亲想现在就死在明人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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