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西天竺国王还是很有野心的。
作为一个君王,哪怕是即将亡国的君王,帝王的心思,他从来没有忘却过。
“自从泥婆罗南下以来,本王就一直有个疑惑。”国王继续说道,“我南天竺这些年是荒废了么?
和泥婆罗比邻这么多年,虽然也偶有摩擦,但诸位好好想想,泥婆罗什么时候如此势如破竹过?”
一听国王这么说,一群人当即也陷入了沉思。
的确,他们和泥婆罗打交道的年头太长了,泥婆罗是个什么水平,可以说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清楚。
“陛下的意思是,泥婆罗之所以有如此变化,都是因为得到了大明的扶持?”思虑了片刻后,便有人说道。
他们其实一早也商议过这个话题,甚至早就得到了答案。
毕竟,他们天竺都没研发出火药这个刚出现在战场上的神器,泥婆罗就更不可能了。
“可微臣还有一事不明。”就在这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说道,“火药这个东西,我们不是没听说过,之前甚至也着手研发来着,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们滞缓了火药的研发。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知道此物的重要性,说它是国之重器,想必也是毫无问题吧?
可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东西,大明会拿给泥婆罗?
他们就这么自信,泥婆罗拿了他们的扶持不会忘恩负义?
国与国之间单纯的讲信任,是不是太过于夸张了?
以那明王不过数年便称雄于高原的能力,他不可能看不懂这一点儿吧?”
他的疑虑,其实也是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疑虑。
大明很强这不假,但你凭什么就敢信任泥婆罗?
就因为他们帮杨大郎出兵中天竺?
这理由肯定不够。
国王闻言,倒是点了点头,这才说道:“众卿可能还不知道。”
他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不久之前吧,泥婆罗将他们之前准备嫁给松赞干布的尺尊公主,嫁给了大明的明王。
你们以为泥婆罗为什么会突然南下对我西天竺出兵,而且还这般不死不休?
很明显,他们这是在给尺尊挣政治资本。
大明啊……”
说到这里,国王也笑了,“真就是个神奇的地方,有汉人、有鲜卑人、有西域人还有苏毗、吐蕃人,对了,还有铁勒人。
可这些人却都对大明忠心耿耿。
为什么?
不就因为大明什么都有可能么?
如今,就连泥婆罗都开始做着梦,依靠尺尊而入主中原,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借此机会,彻底恢复我天竺千年荣耀?”
对于泥婆罗的目的,不说国王,其实大家都还算清楚。
毕竟大明的特殊性在那里,哪怕如今李承乾知道各部的意图,他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做什么。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笼络这么多部落的一个手段。
“如果我们此时投降了大明,大明也会像对待苏毗一般,对待我们?”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过很显然,国王的目的只是已经走在了成功的路上。
“这个不敢保证,但本王近来仔仔细细研究过大明对降部的处置。
除了当初西突厥中极少数部分的人,大明其实很少亏待过降部。
说到底,大明太缺人口了。
大明这些年南征北战,其实也有劫掠人口的意思。
就拿苏毗来说,他们虽然都投降了大明,但是哪怕到了如今,苏毗的独立性依然是有目共睹的。”
他说完,众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真就不是三两句话就能确定的。
不过很显然,这会儿的众人,其实已经动摇了。
大明啊,真就是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地方。
“天竺的传承,不能单单的指望那些人。”国王嘴里的那些人,自然是其他几部天竺,见众人态度都缓和了,他又继续说道,“之前本王听从大明那边回来的商队说过这么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
当时本王就觉得这话说得极为在理。
不过这又如何?
如今我们的确落后于大明,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只要我们肯虚心学习,总会追上大明的。
与其让野蛮的大明彻底毁了我天竺的文明,还不如先虚以为蛇。”
说到这里,他又瞅了一眼群臣的反应,这才继续说道,“本王知道,这的确委屈诸位了,可为了天竺的传承和文明,总是要有一些真正的勇士去牺牲的。
我天竺的勇士,从来不惧征战沙场。”
该说不说,这西天竺的过往还真有点儿东西。
明明是投降的事儿,从来嘴里这么说出来,真就多了几分为国为民的意思。
至少一瞬间就高端了不少。
群臣闻言,心里一下子就舒服多了。
作为臣子,他们其实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名声,可他们国王多贴心啊,连这个后顾之忧都给他们解决了。
当下,便有人说道:“那我们这就派人联系泥婆罗的大军?”
有了决断,这些人是最不墨迹的,当下就准备开始着手了。
而国王闻言,顿时笑了。
这就是他的臣子……
当然,笑归笑,他还是摆了摆手,说道:“不,联系泥婆罗是最不明智的。”
众人一听他这话,一下子也是微微有些愣神。
不是,你啥情况,要投降的是你,如今说不的也是你,要不要如此?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懂他的意思,当下也有听懂意思的大臣,当即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联系大明那位自称杨大郎的杨益?”
“对。”国王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虽然都是投降,投降代表大明的杨益和代表大明的泥婆罗是截然不同的。
以本王近来对大明的研究来看,我们若是投降了,那么我西天竺必然会成为大明南下天竺的桥头堡,而大明要想治理天竺,还得依靠我们。
不管是大明的习惯还是汉人所谓的以夷制夷,最终,治理这片土地的人,定然还是我们。
其实,我们也许什么都没失去,只是头上多了个大明而已,未来,我们甚至可能真的一统天竺。”
这会儿,国王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对他来说,当他发现东南两部天竺这个时候还在瓜分中天住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些家伙,便是汉人常挂在嘴边的竖子不以为谋中的竖子。
既然他们不仁了,那也就别怪他不义了。
是以,归顺大明,就是他对这些抛弃他的同胞,最后的报复。
“确实,直接接触杨大郎于我们而言,更好。”很快,就有人说道,“此人我们之前也了解过,其父乃明王起家的班底,在大明,那也是手握实权的人物。
就连他自己,也是深受明王信任,如今又肩负灭国之功,我们这要是再给他添上一笔功劳,未来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这对我们而言,也是件好事儿。”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既然归顺了大明,那自然得有人在朝堂上帮着说和,很显然,杨大郎就是个极为合适的人物。
“可不单单如此。”国王笑了笑,说道,“如果只是为了和杨家拉近关系,本王倒是不怎么在意。
只要还有天竺这块土地,我们永远都会是大明朝堂上的香饽饽。
本王之所以如此满意杨大郎,最重要的便是他们一系,如今把持着大明的工商业,这才是我们如今最迫切需要的。”
他的眼光自然没有那么狭隘,而且盯上杨大郎,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到底,他还是想借此机会,搭上大明的这艘大船,强大自身。
至于说未来如何脱离大明,他暂且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有了决断,众人当下就开始商议起了具体的方案起来。
当一个国家开始认真的时候,那执行力真没的说。
次日晚间,当杨大郎和朴固福泽正在纠结先对付谁的援兵时,一亲兵却是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员外郎、将军、西天竺国王有密使求见。”
一听到这话,杨大郎和朴固福泽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是了然。
“请进来吧。”杨大郎笑道。
待亲兵去带人后,杨大郎这才笑道,“这会儿遣使,十有八九就是来试探我们的。”
朴固福泽也是笑道:“也有可能是来向我们求援的。”
两人说话间,西天竺的密使便在亲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一见来人,杨大郎两人也是一愣,他们也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老熟人。
“见过两位。”来人也是笑道,“想不到短短时日,又见面了,看来是这缘分不浅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出使中天竺的那位。
此番出使,又落他头上了。
当然,西天竺国王如此,估摸着也是为了方便,毕竟大家更熟悉不是?
“确实有缘。”杨大郎闻言也是笑了,“只是此番不知贵使前来,又有何要事?”
使者闻言,笑道:“说起来,还真是要事儿。”
“若是支援你西天竺,还请贵使免开尊口。”朴固福泽直接说道,“本将军知晓你西天竺如今正在和泥婆罗大战,但泥婆罗乃我大明友邦,不帮着他们就算不错了,指望我们出兵帮你们对付泥婆罗,不可能。”
朴固福泽那叫一个态度坚决,根本就不给使者开口的机会。
而杨大郎在一旁,也是一脸的认同。
反观使者,倒是有些懵逼。
不是,你们以为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那都能算事儿?
“两位误会了,老夫此番是奉了我家陛下旨意,向大明递交我西天竺的国书。”说着,他从怀中将国王亲笔书写的国书恭恭敬敬地拿了出来,然后一躬身,便递给了杨大郎。
杨大郎这会儿其实也懵逼,啥情况?
他就商贾出身,你搞这么正式,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习惯不了。
当然,哪怕如此,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镇静下来,只是在接过国书的那一瞬间,他又呆住了。
无他,只因国书上书五个大字,西天竺请降!
“不就一封国书,至于么?”朴固福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就说了一句。
说着,还朝杨大郎的手上瞟了一眼,也正是这一眼,他也不淡定了。
“什么意思?”
他两个都以为西天竺是来试探或者求援的,结果你一上来就请降,不是,你是认真的吗?
“让两位见笑了。”使者见状,故作一脸无奈地说道,“如今泥婆罗来下犯我边疆,我西天竺也是无力……
实不相瞒,如今的西天竺,早已不胜往日,若是以往,泥婆罗敢南下犯边,我等就敢灭其朝食。
可此番,泥婆罗来势汹汹,已接连失去了诸多险峻。
打不过了啊……”
说到这里,他是扼腕叹息,又流露着无奈何绝望,半晌才一拳头砸在桌案上,继续道,“可若是让我西天竺臣服于泥婆罗那等蛮荒之人之手,我等不甘!”
他没提大明,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泥婆罗进攻他西天竺就是受了大明的指使,但他对此,却是只字未提。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提了大明,那就是被逼无奈的投降。
不提大明,那是良禽择木而栖。
“这……”杨大郎和朴固福泽都呆住了。
他娘的,还能这么玩儿是吧?
不过两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事儿能干啊!
真要是西天竺投降了,对他们来说,那无疑也是一泼天之功。
关键他们还不用做什么。
这般想着,两人对视一眼,如今,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真实性了。
这般想着,杨大郎便轻声笑道:“贵使这莫不是在与我等说笑?
我大明和西天竺素来交好,贸贸然就说臣服于我大明,岂不儿戏?”
他其实能理解如今西天竺承担的压力,但他还是得小心的去确认。
真的倒也无妨,万一是对方的计谋,坏了殿下的大事儿,那可就万死难赎了。
“这等大事儿岂能儿戏?”使者当即说道,“既然不愿意臣服泥婆罗,我西天竺总得谋条活路不是?
而我家陛下,向来仰慕大明,这才有了这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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