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说不练,不是林薇的风格。
辞职就像离婚,绝不是脑门一热的冲动行为。这个道理,她深谙其中。
只要去菜市场看一看当天的菜价,你就能知道想辞职和要辞职之间的距离有多远。那些杀疯了仿佛被KPI附体的菜价和整日装傻充愣的工资收入之间,隔着的就是你“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勇气。
林薇掂量了掂量自己的勇气,默默地调好了闹钟。
像无数个紧张纷乱的早晨一样,她6点一刻起床,7点半出门送林逍去学校,这期间的一切行动无论她切割的多么精准,也无论在过去的6年里她们重复改进了多少次,每一天仍然会在意想不到的“惊喜”中慌乱度过。
“生活是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盒里乾坤。”这句曾经感动了林薇整个大学时代的经典台词,现在在她看来更像是“生活就像拆盲盒,你总也拆不到隐藏款。”
是啊,即便是盲盒,也该有好几个款式等待被发现。可她的生活自从六年前决定独自抚养林逍起,就仿佛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
那时的她大学刚刚毕业,前路本该是让人心怀激荡的无限可能;那时的林逍也不过3岁,才开始知道世界原来不只自己的家那么一点点大。
如果——林薇在某个累极了的瞬间会忍不住地想——如果妈妈没有因为生林逍难产去世,如果爸爸没有在需要他独自扛起家庭的重担时退缩逃避,如果外婆的年岁没有大到不堪再抚养一个孩子的负累,那她此时会不会也过着别人朋友圈里的率性生活?
“姐!”林薇从车窗里看着林逍跑进校园又跑出的身影,还以为这家伙又丢三落四的忘带了什么,急忙从车里出来迎着她。
“冰激凌店也可以,开家冰激凌店。”林逍气喘吁吁的说完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去,大大的书包在她身后一颠儿一颠儿。
林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转念一想林逍竟把她想要辞职的话记在了心里,不免又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所以当她站在办公楼前,仰视着这座在钢铁丛林里着实不起眼的建筑,忍不住暗戳戳的在心底里呐喊了一声:“老娘我不干了!”啊,自由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林薇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感觉无数的可能在她面前延展开来——去写自己梦寐以求的小说,去当有声书主播,开家格调与内涵并存的书店,开家烘焙坊,开家糖果店,或者,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的懒散上三个月,当个全职姐姐——
“林薇!”
一声呼唤不足以把林薇从自由的世界中拉回来。
一声不行,那就两声。
“林薇”林薇的顶头上司武云峰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向她快步走来。
这位武云峰大部长是公司里出了名的“人精”,他的上位史堪比“清宫秘史”,无数个版本被大家传的神乎其神,背地里大家更是亲切的称他“武大”。这个“大”可不是“大郎”的意思,而是“大奶奶”“大娘子”。这番揶揄虽说十二分的贴切,却也够损的。
林薇对武云峰的为人不置可否。武云峰钻营但不害人,林薇实力强但“不求上进”,俩人同事以来不仅相安无事,倒也有十分的默契。
甚至林薇有时很感激武云峰对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她这样时常需要平衡家庭和工作的人,武云峰至少给了她力所能及的自由。
“在看什么呢?”他顺着林薇的视线向上看,目光一级一级的攀越着楼层。
他们所在的公司是喜达集团旗下的广告公司,当年潘明远白手起家创建了这家公司,并一路打拼坐稳了自己在广告业的商业版图。后来公司不断拓展业务领域,但犹如大浪淘沙般,真正存活下来小有发展的就只有喜诺新文化公司。所以就集团目前的状况,广告公司是基业,根基稳固但难有突破;新文化公司是未来,前途未卜但曙光犹在。
因为这两个公司,集团内部一度还分成了保守派和激进派。这也不难理解,人性本来就是这样,要么安分守己,要么拓土开疆。但怕就怕想守的却是竹篮打水,想攻的终是黄粱一梦。
“马上就要变天喽。”武云峰努努嘴,收回了视线说到:“走吧,从今天起咱们最好乖一点。”
林薇淡淡一笑,是要乖一点,最好乖到隐形。
刚进公司,紧张的气氛就360度环绕而来。林薇看着大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给诺拉发了个信息。
“什么情况?”
“9点全员集合。”
“确定不是9点发起总攻?”
“董事长亲自来。”
这就难怪了,董事长亲自压阵,压力还不排山倒海?传言说一向性格果决的潘明远偏偏宠溺这个小儿子,可见所传非虚啊。想起潘泽那副嘴脸,林薇心里一阵嘀咕。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老祖宗的祖训可见并不是潘家的家训。
忽的,林薇一转念,这难道是公司将发展重心向新文化偏移的信号?反正是要放弃的,不如给小儿子拿来练手?
林薇想着,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己都是有心辞职的人了,操的哪门子闲心?这个公司再老旧,难道还坚持不到自己辞职的那一天?林薇不由得讪笑一声。
“所有人,快点,大会议室集合。”武云峰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急匆匆的发号施令,在林薇听来就像:“9点钟方向,冲!”
她跟着大部队,一起向着指定地点集结。会议室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林薇选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隐藏在了人墙之后。
不多时,就像电视剧的桥段一样,会议室的几道门同时打开,秘书长引领着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林薇从人缝里搜寻到潘明远的身影,只见微微花白的头发丝毫不影响笔挺的身姿和矍铄的精神,反而更给人一种岁月的醇厚。
像他们这种“底层”员工,见到董事长的机会微乎其微。除了重大的全员大会,部门经理就已经是她们的天花板。所以对于林薇来说,主席台上的一众人只不过是立体的照片罢了。上网搜一搜和现场看的效果并没有多大差别。
她的目光在衣冠楚楚地一排人中来回遛了好几个弯,确信这里面没有潘泽的身影。潘明远也是侃侃而谈说了很多,从公司的规划到员工的付出,不仅绘了蓝图还画了大饼,偏偏对人事调整只字未提。她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这么大的阵仗只是来拉拉家常?难道潘泽来这里的事情有变?林薇心中不免一阵窃喜。
切,知子莫若父,看来潘老爹还没有糊涂到只能以怀旧为生。对自己这儿子能否上得了台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会开得,到底说了个啥?”
“不是要宣布潘泽吗?怎么连人影都没见着?”
“估计这潘大少临时撂挑子,把老爷子放台子上了,”
大家也被潘老爹这出戏给整蒙了,都在纷纷议论。
“最新消息,潘泽将以普通员工的身份进公司。”诺拉的信息来得就是这么及时,都快赶上现场解说了。
“普通员工?这不是安插在劳苦大众中的间谍嘛!”林薇在人群中一边搜寻着诺拉的身影,一边给他回消息。她甚至有些神经过敏地把会议室都扫视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哪个“普通员工”就潜伏在他们这些普通员工里。
“知道他去哪个部门吗?”林薇问到了重点。
“你猜?”
“我去,别说是设计部啊!”
“Bingo!孽缘之力还真不是盖的?!”
林薇感觉自己都已经原地石化了,连散会都没有知觉,只是被人流裹挟着卷回了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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