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秦礼这么说的时候，便是要结束这段对话，但这一次向楠冷笑一声，双手抱臂，十分挑衅地看着他。
“姓秦的，包括你们截灵门，好像都对我有那么一丢丢的误解，”他边说边拿手比了一个丁点大的手势，“我可不是泥捏的面团，不是没有一点脾气的。”
秦礼低低地笑出了声，好像看顽童一样的目光看着向楠，“那你想发什么脾气呢？”
向楠得意洋洋的再次后退一步，“我管你们融合不融合，我管什么狗屁考验不考验。今儿个，老子就把话放这儿——我就站在这儿不过去，我看你们谁能拿我怎~么~办~”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咬牙又切齿，字字坠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火花，他一脸的挑衅，扬着下巴45度角地露出了叛逆的表情。这举止在他这17年以来从来没有做过。在总部面前，他一直是乖巧、可爱、听话的小孩子，后面跟曹丽的关系也是越发紧绷，因此这种类似挑衅却又带着点娇憨的作态，向楠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便是暗中监视他这么多年的秦礼，也是头一次看见如此形象的向楠，忍不住大笑出声。
“看来让总部逮到你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你这性子倒是活泼了许多。”
“不过，”秦礼好笑地又道：“我说过，这事儿由不得你。”
他话硬刚落，只见身后明亮的光芒乍然强烈起来，那条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好像被点了加速器一般，飞速地朝着向楠的所在挪了过来！
向楠瞬间打起精神，扭头就向后跑。
——这世上竟还有人会怕光。
向楠边跑边在心里有些嘲笑的想：谁又能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被光追着跑。
这片黑暗的空间看似无穷无尽的大，却在这极致的尽头有边界。向楠猛地撞上了一个屏障，震得他头脑发晕，可是脑子里绷着的念头只有三个字：不能停。
于是他当即转变方向开始往旁边跑，同样也很快撞上了未知的屏障。
向楠就像被困在塑料箱里的仓鼠，他疯狂地撞着透明的箱子外壳，可是不论他有多么大的力量去冲击，仓鼠就是仓鼠，对于塑料箱子而言，只要做工精良，是绝对不可能让仓鼠撞出一个窟窿。
那道笔直的光在他的脚后跟停下，向楠不用转身也知道他整个人的后背亮的吓人。
他死死的贴着仅有的黑暗，艰难地转过身来，而秦礼则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从光明当中走到了跟前。
他只是带着一种该死的微笑看着向楠，就足以让向楠火大。
“这就是你们对付我的办法吗？”向楠恼羞成怒，“耍我？”
“这么说也太看低你自己了，”秦礼叹息，“能够将我逼出来，并且将事情搞到现在的地步，也算你的本事。只不过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在我这也好，在总部也罢，你眼前唯一的那个按钮就是接受。”
向楠心口窝的火蹭地一下被点燃，直冲天灵盖，好像下一秒就要掀开他的脑壳子跳出来，狠狠的抽秦礼20个大嘴巴。
这种肆无忌惮的发怒感实在是十分具有吸引力，毕竟向楠压抑了十几年，从来没有淋漓尽致的发泄过，也从来没有像个熊孩子一样的无理取闹过。
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听话、懂事、明事理的好孩子。
可这个好孩子换来了什么呢——童年的囚禁和青少年时期的毒打？
许是这似梦似幻的环境，更容易挑起内心深处压抑着的情绪，向楠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
那些曾经被他死死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如浪潮般涌起，一浪高过一浪，好像有冲毁堤坝，淹没良田，冲倒房屋，最后席卷起所有的劳动成果，投向大海的漩涡。
他猛地闭上眼睛，深深的做了几个呼吸。
他还记得在空间的基本理论当中，荣慎曾经这样描述过：
梦域虽是时空的投射，但投入的是人的真情实感，尤其在梦的这种条件下，人的情绪更容易产生波动，就好像褪去了肉身这个躯壳的保护，直接触碰到那柔软的神经纤维一般。在梦中软弱的人将更容易崩溃，而固执的人也更容易施行暴力。
梦就好像是人类情绪极致化的催化剂。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梦中都容易被接受，再冷静克制的人，都可能在其中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来。
而向楠对于情绪的控制早已深入的骨髓，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被逼到如此的境地。
他还是在第一时间理清了自己的情绪垃圾，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平静了下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秦礼，不由得露出了赞叹的笑容。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向楠。”秦礼说着，就像一个变态的大叔一样，眼神中流露出了无边的温柔和爱惜。
“你是一个敏感、聪明、又适应力极强的人。不管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你总是能够本能的做出最适宜生存的举动。规避掉一切的风险，将利益最大化，而少了很多普通的，无能的，愚蠢的人类那种，毫无用处的情绪发泄。”
向楠静静的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无比厌恶的表情。
“不管你怎么看我，”秦礼揉了揉他的脑袋，却被向楠甩开，“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向楠。听我的，走进去，做你该做的。”
“我该做什么？”向楠反问道。
秦礼深深的叹了口气，“我说过，这件事情由不得你。”
向楠脑中闪过了一丝念头，可是它逃跑的太快，自己没能抓住。他下意识地想要跟着刚才的感觉回忆，却在下一秒被秦礼揪住了衣领，猛地甩向了明亮的世界当中。
另一边，正在电脑前做了许久无用功的陈元初突然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计时开始了。”
林圆整个人惊恐到了极致，她十分担心地看着陈元初，“时间还剩多少？”
“不知道，”陈元初无奈地说道：“我这人偏科的厉害，对于时间更是没有概念，也许有几个小时吧，或许也没有那么久。人的感官是需要参照系的，如果失去了参照，温度也好，时间也罢，哪怕只有几厘米的长度，也不能够通过双眼得出一个准确的数值。”
他说着往前倾，再次贴近了电脑的显示器。
“说这些都没有用，快再搜一搜，还有什么跟四维空间相关的内容。”
“现在对于高维时空的一切都只是想象，”林圆不得不又一次跟他重复这个事实，“因为没有实验能够验证，也没有办法去验证。科学家们得出的也不过是假说——不过是一种猜想，这种猜想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因为没有人真的到过四维空间，所以你现在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
“当然不徒劳，”陈元初始终坚持这个想法，“才短短几十年，世界的科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在我那个时代是想也不敢想的。这就足以说明人类的智慧是无限的，人的大脑也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我们怎么能够通过一个没有办法验证的世界，来猜到秦怀柔到底从魔心那得到了什么启发，让他发了疯？”
陈元初陷入沉思当中，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搓着鼠标线，一下又一下，就好像搓在了林圆的神经上。她整个人被这两根手指紧紧的拿捏住，在那一搓一搓地指尖上，她感受到了窒息，紧张，失望和烦躁。
尽管在她身边坐着的是向楠的脸，向楠的身体，甚至说出的话也是向楠的声音，可是林圆整个人都带着排斥和戒备，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披着向楠的壳子。
——而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令她怒火高涨。
“你刚才跟我说过，秦怀柔曾经利用过你，想要让第3代元壳，常识融合的理论。”
林圆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回溯，搞得愣住，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虽然这算是林圆自己内心的一段黑历史，但是在这个时候她自然要和盘托出，哪怕只有一点点能够帮助到向楠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她绝对不允许向楠像陈元初一样，在她面前化成一手黑灰。
“融合……”陈元初细细地琢磨了这两个字，“在我们那个时候也有人提出融合的概念，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将魔心更多地看做一种神话的产物，就像道士炼丹又或者是精怪作乱一样，他们把它看成一种大补的东西，认为元壳之所以能够压制魔心，就像阳气能够压制阴气一样。
而阴阳之间是可以相互调和转换的。所以在那个时候融合的理论认为，如果在适当的条件下，或者用适当的方法可以将魔心彻底地融入到人体当中。
至于进到人体之中会发生什么也有两套理论：一套认为这就像十全大补丹一样，一旦吃下了魔心，那么这个人可能就会彻底的进化成神，他将拥有一些超越人体极限的能力，比方说刀枪不入或者飞天纵地，说是当代孙猴子也不为过。
另一些人认为在融合了魔心之后，元壳会陷入沉睡。这个理论同样承认魔心并不是真实的产物，同样带着玄学的色彩，可是他们认为因为魔心的‘药’性过于庞大，寻常人是绝对没有办法消化的，虽然元壳可以，但也不过是人类。既然人类没有办法消化，那么在融合了魔心之后，必然会陷入一种自我调节和休息的状态。
他们认为在我融合了魔心之后，应该找一个白雪公主那样的水晶棺材，将我装进去好好的封存起来，兴许过上个百八十年之后，我又会苏醒，到那个时候我便是已经消化完全，可以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在后世生存下去。”
第2套理论听起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靠谱，林圆皱着眉头，“我记得资料上说当时提出这套理论的人，被总部的高层狠狠的驳斥，甚至差点被扣上了反科学、反人类的帽子。”
“不错，尽管提出这套理论的人将融合两个字披上了各种人道主义和玄幻色彩的外衣，试图美化它，但是归根结底他们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如果魔心那么容易被融合的话，那么又怎么可能在宿主的身上引发了种种混乱。再者说，原本能够稳定容纳魔心的容器就寥寥无几，若是将找到的这些元壳，一个个地送去融合，结果怎么样尚且不好说，但费人这一点是肯定的。单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想，此计划也愚蠢至极。”
“但是，”陈元初程又道：“秦怀柔为什么会在多年之后再次提出了融合的理论呢？而且如果当年他便赞同融合的话，为什么在身为元壳的时候没有自我施行呢？”
林圆混沌的脑子终于理出了些思路，她顺着陈元初的话往下想，“也就是说，秦怀柔其很可能已经尝试过融合，可是他失败了！而这次失败带来了十分严重的后果，他已经不太适合压制魔心了！”
陈元初十分赞同的点头道：“我跟你说过，魔心在我的体内并没有被削弱，反而在逐渐增强。直到我死后，转移到秦怀柔体内的魔心只强不弱。如果他当真的尝试融合而失败的话，那么很可能激发了魔心更大的负面作用，以至于他不得不将这个东西转移到别人身上。
当然以秦怀柔的谨慎程度，这个‘别人’绝对不是他随便选的。”
陈元初顿了顿，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三个孩子形影不离的画面，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复杂。
“不管怎么样，他在现在坚持融合的理论，又根据你说的，他们在人间搞出梦域这样的东西，也是为了做各种实验的话。”
陈元初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必然是因为他真的想到了一条解决魔心的办法，而这办法应该是以融合为基础发展出来的观点。”
林圆兴奋地起身，“那还等什么？赶紧动手！”她啪啪地敲着键盘，“我们怎么能够把这条结论猜出来呢？”
陈元初重新靠回了椅背上，“所以我让你查怎么能够去四维空间么？”
林圆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我跟你说了无数遍，以现有的科技，绝地！不可能！摸到四维空间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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