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哪儿解释的清呀,”陈元初笑道:“我们那时候可没有你们现在讲‘道理’。”
林圆也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傻,在那个年代,连总部都将这一切诉诸神学,陈元初又怎么会知道个中的道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林圆的肩膀再次耷拉了下来,“那我们应该搜索什么呢?”
“不急,”陈远处说道:“让我们两个先来分析一番。”他说着躺在转椅上闭目冥思,片刻之后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你看起来不是很着急,”林圆率先开口,因为此时的陈元初跟上一次看到时大有不同,那个陈元初显得更加的急躁和心不在焉,可是这个循环开始后,眼前的陈元初便有些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甚至放任自己的思绪在死胡同中左转右转,丝毫不觉得时间的珍贵。
“你可真够敏锐的。”陈元初赞道:“怪不得小小年纪便能够进出这个档案室。没错,上一次我明显能够感觉到死亡的倒计时,可是这一次……”他说着摸了摸向楠的光头,“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必着急。”
如果陈元初都不着急,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林圆仔细的端详着他一会,突然开口问道:“是你从向楠身体上感受到了什么吗?”
“如果不照镜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了别人。”陈元初嗤笑两声,“我并不认为这个壳子能够给我传递任何信息,但是冥冥之中我便是知道时间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说着颇有些享受的转了转脖子和手腕,“我们大可不必着急,稳扎稳打便是。至于这倒计时什么时候重新开始,我也说不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我们最起码应该能整理一些思绪来。”
林圆没有深究下去,她是个行动派,当机立断的深入问道:“那么我们该从哪开始分析秦怀柔?”
陈元初伸出一根手指,言辞凿凿:“动机。”
“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抱有一定目的,哪怕他看起来好像很随性:就想早上起来会洗漱,那是为了给自己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之后会吃早饭,那是因为人吃五谷杂粮,否则就会饿死。
之后不同的人会根据不同的目的而安排接下来的行动。学生的话就需要去学校念书;上班族也会去老老实实的工作。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好吧,尤其是我,则完全看心情:如果我心情好,可能会让老乔那家伙少白几根头发。”
他说着哈哈的笑了起来,却发现对面的林圆一脸的严肃,连嘴角都没能改变任何弧度。
“你看起来可真没有什么幽默感,”陈元初:“想要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做,要从两点入手,第一是他做这件事情的动机是什么?这是最原始的动力,也是分析最直接的切入点。第二要分析这个人的性格。”
陈元初说的这些并不深奥,林圆也点头表示赞同。
“以我对秦怀柔的了解,他这个人有些认死理儿,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是那群老爷子们最喜欢的乖乖仔,好后生。
他这样的人会有浓浓的道德枷锁感,他会将拯救世界拯救全人类,当成自己身上的使命,尤其当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元壳的接班人。
——若是别人发现自己被选成了元壳,恐怕会吓得吃不进,喝不下,最后浑浑噩噩而死都有可能。可秦怀柔这个家伙在我的观察看来,愣是维持了原来的作息,甚至更加的自律和勤奋,可见这个人天生就是个承担大任的好苗子。
在这段循环当中,我也翻了关于秦怀柔的一些记载,当然过于核心的资料,我没能找到。总部这么多年也是狡兔三窟,我零零碎碎找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边角料,不过也足以拼凑出一个大约的印象。
从资料上来看,秦怀柔在身为第2代元壳的时候,也是总部十分优秀的外勤人员。他工作认真兢兢业业,甚至主动培养下一代优秀的后辈,比方说那段十分优秀的姓秦的两个小家伙。”
林圆眼皮一跳,忍不住纠正,“那是秦礼,我们秦乐队长并没有跟秦怀柔学太久。”
“资料里也不过是一句话带过,我只是做了一些非常合理的补充罢了。”
陈元初说着继续道:“这样的一个人,你跟我说,他会因为对魔心的忌惮或者是承受不住元壳的恐惧,而将魔心转寄出去……我是不相信的,秦怀柔绝不是这样的怂货,他将魔心寄托给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儿,从当前我们所知道的关于他的所有信息来看,你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林圆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陈元初说的这些话,若有所思,“如果他不是神经错乱的话,那么要么是魔心在他体内出现了其他的变化,要么是他发现向楠比自己更适合当容器。”
“不排除这种可能。”陈元初道:“但我比你更了解秦怀柔,所以我认为这两点其实是一点。”
林圆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在魔心身上发现了绝无仅有的结论,他想要验证。可是
实验样本本身是没有办法客观实践的,所以他将自己抽离出去。”
陈元初一字一句道:“他需要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可能认为这是解决魔心的唯一途径,又或者以这种方法来解决,会有其他的好处和最小的伤害。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尚未出生的小婴儿,恐怕正如你所说,这第3代元壳很显然十分优秀,优秀到让他等不及孩子出生,就实施这个计划。”
林远听的额头冒汗,手脚冰凉,她艰涩的咽了咽口水,平息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样的颤抖,显得不是那么的震惊。
“所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不惜与总部决裂,也要做这样的实验。”
“这就是我们现在要搜索出来的点。”陈元初严肃道:“我知道这很难,听起来也很怪异,甚至可能直到这次循环的倒计时重新开始,我们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但这是一个不得以的办法。
现在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在你们现代科技的理论下,魔心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能够让秦怀柔做出这一系列的举动。”
林圆的手在键盘上扫过,脑海中思绪纷杂,不知如何在搜索框里输入。
“就从最基本的理论入手,”陈元初对她说道:“你比我理论更熟,了解的也更加深刻,你就想所有可能产生的各种情况:能量重置也好,时间重置也好,我们把所有的理论都摊开来,摆出来,把每一个细枝末节都挑出来看一遍。甭管这硬骨头能不能啃下肉了,权作死马当活马医。”
林圆耳中听着陈元初的话,搓了搓指尖,下一秒她打定了主意,噼里啪啦地开始在搜索框当中打下一个又一个的字符。
而另一边身处在黑暗当中的向楠,保持了十足的定力。他不急不躁,也没有任何的幽闭恐惧症,他静静的将自己困在黑暗当中,眯着一双眼睛看着那代表着循环开始的分割线,尴尬地划在那里。
也不知是不是向楠盯着那条线时间久了,有些错觉,他总觉得这线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自己靠近。
向楠抬手搓了搓眼睛。人对外界事物的感知本来就是一种对比的过程,就像一只手伸到热水中,一只伸到冷水中,人就很难从主观的意志上得出一个具体的水温。
所以在没有参考的基础上,向楠看着眼前的这条光明和黑暗的界限,也不能有一个定量的判断。他一会觉得这个线离自己很远,一会又觉得这个线好像在向自己靠近。
只是不论如何他都谨记一条:他一定要把自己藏在这黑暗当中,绝不去触碰这条线。
——只要我什么也不做,就没有人能奈我何。
向楠牢牢的记住乔先生对他的耳提面命,他就是要跟截灵门反着来,他就是要看看在他这个主角没有任何参与的前提下,截灵门的种种阴谋计划要如何展开。
就在向楠抱着十足的耐心跟这一条线耗在一起的时候。
果然有的人已经坐不住了。
这是向楠第1次在那条线的另一端听见了脚步声。这脚步声不紧不慢,不急不缓,走得悠然却又走得并不缓慢。皮鞋底上大概是掌的钉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咯清脆的响声,在光明世界的片段中那个明亮的下午,能够听出鞋子主人气定神闲,却又脚步匆匆。
直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这光明的分割线前停了下来。向楠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倒要看看,来的到底是谁?
一只苍白的手捏住了光明和黑暗之间的边框,就好像从画卷当中走入现实的人物一般。秦礼微微矮身好像钻过一个并不明晰的门框。他笔挺的西服上产生了微微的褶皱,精心打扮的头发稍显混乱。
他钻过了边界之后,原地整了整衣衫,抹了抹头发,理了理袖口,微微咳了一声,才大踏步地朝着向楠走来。
“站住,”向楠冷声道:“到这就可以了,你不要挨我太近。”
秦礼露出了十分宠溺的笑容,他停在向楠的身前微微歪着脑袋,与向楠毫不避讳的对视,良久轻轻地叹息。
“你这孩子总是让人又爱又恨,”他说着摆弄着自己西装袖子上的袖扣。
“我一直很肯定你的天赋,也十分欣赏你的头脑。但你总是不按牌理出牌,这一点确实很让我们头疼,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义父的眼光没有错,你确实是天生的元壳人选。”
“停!”向楠伸手阻止道:“这套长篇大论,我已经不止听过一次了,我实在是耳朵都起茧子。”
向楠撑着自己的膝盖起身,这是他第1次心平气和,一本正经的与秦礼安静的说话。
“既然你站了出来,那么自然也该知道,对于你们的那套理论,我丝毫不感兴趣。”
秦礼眉梢一挑,露出了一丝疑惑,向楠继续解释,“所以那些所谓的融合,所谓的帮助,我并不稀罕,也请你们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我是死是活与你们都毫无关系。”
秦礼静静地听着他的表述,哪怕向楠说的如此直白,他也不见任何的恼怒。
“说下去。”秦礼道:“尽管我的时间不多,但我依然愿意倾听。要知道让我有这样耐心的人可不多,而我这样有耐心的次数也不多。”
向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秦怀柔在想什么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管他是有多疯狂多变态,但是他从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算计,害死了我的母亲又逼疯了我唯一的亲人曹丽。我不来找你们的麻烦,就已经是心怀大度,以德抱怨。你们竟三番四次的来找我的不痛快,还想插手我的生活,对我指指点点,实在是不要脸。今天我对你们正式的做出最后的通告,离我远一点。”
秦礼点点头,抬起一只手,“继续。”
向楠一股脑地把自己想说的狠话都放了出去,这时候秦礼竟然还要他继续……输人,不输阵,他咬了咬嘴唇,翻着眼睛努力想自己还能说出什么叫截灵门神经紧绷的话来呢?
“还有就是……离我身边的人也远一点!”向楠的脑海中浮现林圆焦急难过和自责的表情,“沾上你们已经够倒霉的了,麻烦你们离我身边的人也远一些。”
“继续。”秦礼道。
这一次向楠直接黑了脸,“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你们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话我就撂在这儿。”
这次不等向楠说完,秦礼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可怜又天真的孩子呀,”秦礼说着不顾向楠之前的警告,抬脚向前迈了一步,在向楠全神戒备的眼神中,坚定不移地快步走到了向楠身前,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托起向楠的脸颊,磨搓着稚嫩的脸庞。
“当你没有力量反抗的时候,跳着脚的叫嚣又或者是大放厥词,在我们看来都是一种‘撒娇’的表现。”
向楠愤怒的瞪圆了双眼。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我们从不惯孩子。”
他一把揪住了向楠的后衣领,将向楠提了起来。
“融合这件事情并不需要你的认可,向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是对的。”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