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向楠和林圆一同结束了荣慎的早课后，秦乐带着一个寸头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室。
“这位是褚良介绍来的民警，姓韩。”秦乐介绍道：“他十分擅长处理网店的违规违法事项，今天是专门被褚良推荐来帮助我们调查那位老板的。”
寸头年轻人憨憨地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爽快。虽然长得没有周褚良嫩，但气质比周褚良纯善很多，给了向楠和林圆一个十分不错的第一印象。
“过奖，过奖。”年轻的韩警官谦虚道：“其实我也没有多专业，只是跟着周哥经历过几次类似案件的侦破，算不上多擅长，但也有些经验，希望能帮到你们。”
秦乐道一句“谦虚”，向楠和林圆齐声欢迎。
“我叫韩静山，你们喊我小韩就行。”韩静山谦虚又礼貌，倒叫岁数更小的向楠和林圆不好意思起来。
向楠：“我喊您韩哥吧。”
他难得主动地替人倒了杯凉白开，秋老虎扛着日头在外面嚣张，韩静山进门时顶着一脑门儿汗，看着就可怜。
秦乐办事，讲究个雷厉风行。客套话也就这么多，在韩静山喝了水，歇了歇脚后，当即开始了正经工作。他将准备好的资料交给韩静山一份，等后者翻看一遍后，才缓缓道：“我们查到，这位老板有一个实体加工厂，在浙江宁波。但老板本人却很少在工厂里停留，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跑生意。因为疫情，我们很容易能从公安的后台查到他近几年的行程，可以说全国八成的省市，他都亲自丈量了个遍。”
韩静山皱着眉头，重新翻到了写着这家网店经营范围的那行字，“可他买的是……手办？”
“对，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秦乐说道：“中国很多城市的老百姓甚至不认识手办。而一个专攻二次元周边的老板，竟然连‘后炮台’这种偏远的小地方也停留数日，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在当地村儿里，极力地兜售手办。”
——跑到农民的田间地头卖动漫周边，不是蠢就是坏。
“我们的人去他的实体店踩过点儿，里面确实有几套手办制作所必须的设备和原材料。产品与当地工商信息中登记的，也并无二致。然而在他的网店上，手办却只有一个链接。其他的，全是‘预订款’。”秦乐说着，翻到网页截图那里，“我们合理怀疑，他以定制形式售卖出的产品，一定不是单纯的手办。可具体的情况，我们查遍了目前已有的所有买家，没有任何人愿意提供详情。”
更诡异的是，售卖出的1000多件商品，竟没有一个真人评价，全是默认的五星好评。而一家经营日久的网店，竟总共只卖出了1000多件产品，还没有黄铺，显然也吊诡的很。
“如此看来，这家店的目标群体，有两种：”韩静山在反反复复看过资料后，得出结论，“第一种，是那些小商品的二道贩子。他提供批量的货给这些人，价格一定极低，数量必然不小。第二种，是某些特殊的客户，他们彼此很熟悉，不会互相出卖，只是利用网络平台进行交易，真正的货，却必须被遮掩起来。”
“从资料上看，目前发现的几个有问题的小饰品，货源都指向他。而从你们这几次的经历来看，不像是无差别兜售，反而更像一种定向的群体实验。”韩静山闭着眼，思考许久，肯定道：“可以肯定他与截灵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甚至可能是专门为截灵门做实验的内部人员。若果然如此，这一千多个定制的买家，恐怕全都是‘特殊的小白鼠’，截灵门在多数人身上验证出一个粗略的结论，又在特定的人那里，精炼。”
向楠不由地回忆起琴琴事件中，那些莫名其妙被拉成一个粉丝方阵，齐声吟唱为守梦灵提供庞大元气的无辜路人，以及三猴子事件中，那三个被指定体验蓝牙耳机的普通人……
——可见即便是群体实验，截灵门也做了很多变量的控制，从地理位置，到性别、年龄，他们都不是随意挑选，和无差别针对的。
后勤部的人千辛万苦搞到了这位老板的电话，韩静山在和秦乐商量后，决定以官方的身份套话：如果他真的是截灵门人，区区一个民警绝无作用。可若只是个投机倒把的，那么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四个人的研讨会，三个人都在交流意见，只有林圆始终沉默。倒不是她没想法，而是她一听见截灵门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心虚。整个案情的分析和讨论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转而满脑子都是“多说多错，不说不错”这样明哲保身的念头。
神思不属的林圆捏住了手腕红绳的吊坠儿，轻轻重重地搓着。在向楠突然询问过来的时候，她惊呼一声，差点儿碰翻韩静山的水杯。
“对不起，我昨晚……没太睡好……”莫名的心虚和恐惧让林圆眼神躲闪，看着就不正常。
秦乐和韩静山都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林圆冷汗直冒，整个人都快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还在担心不信任测试？”向楠重新拿了个干净的水杯，又去门口的冰箱里翻出冰块儿，给林圆倒了杯冰水，“你不要老想着它。我知道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很讨厌，但你坦坦荡荡，即便现在就开始测试，你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韩静山可不是单纯来辅助他们侦破网店一事，他是周褚良培养的接班人，督查部门的初次评测出师不利，为了不引起向楠和林圆的戒备，才特意让韩静山来接着测。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第二轮不信任测试，已然开始。
而对林圆来说，面对“昨天之前真清白，一夜过去真间谍”的身份转换，哪怕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建设，还是慌得一批——她只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她真的没有谍战人员的素质和天赋。答应秦礼的时候尚且没有这种四面楚歌的感觉，可现在，哪怕秦乐一个不经意的扫视，韩静山一个温和友好的笑脸，都叫她心惊胆战……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林圆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胆小又懦弱的凡人。
“我知道。”林圆捧着冰水，咕咚咕咚地一口闷了，“我只是，没太睡好。没关系，你们不用管我。”
——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学会伪装，和处变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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