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倒转,场景回归。这是向楠第一次完整地体验到林圆独特“武器”的功力。
此时此刻,他漂浮在“蜡笔海”中,天上一边是浮夸的太阳,一遍是笑嘴形的月亮,浪潮涌起,露出了小山一般庞大的鳄鱼脑袋,在距离向楠不足三米的地方,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向楠一脸的口水。
——还是薄荷味儿的!
向楠抹了把脸,干脆游过去,主动骑在了鳄鱼身上。鳄鱼载着他漫无目的地游荡,这一次他们漂浮了很久,没有看见浮岛,自然也没能遇见林圆。
向楠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摩搓着手中的红绳。林圆的这个能力很特殊,她能够将梦域中的时空逆转,却偏偏有两样没办法更改:一个是所有历经者的记忆,另一个便是她自己在时空中留下的痕迹。
当那黑色钟盘开始发动时,向楠亲眼看见了自己画出来的棒棒糖消解成泡沫,而林圆画出的不完整的红手链,却在最后的时刻,落在地上。
在海浪裹挟着向楠离去前,他将这条手链抓在了掌心。
林圆为什么会画这条手链?
向楠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琴琴的事虽然惨烈,但责任并不在林圆。那疯丫头会有那样的后果,完全是自己没分寸地硬作,林圆根本无需对此负任何责任。
但换个角度来想,林圆毕竟是女孩儿……向楠难得体贴地想到:女孩子大多是善感的,尤其这个年龄,看见花开花落都可能感慨些哲理出来,更何况琴琴那么大一个活人,在他们面前……
所以林圆若是背负上了什么心理负担,向楠也完全能够理解。
可话说回来,一般有这种包袱的人,多少都会在日常行动中表现出点儿什么来。但向楠仔细地搜索了一番记忆,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要么是林圆遮掩的好,要么就是她也没有那么在意。
如果是后者,那便可能是画笔有问题。小红鳄鱼的身份成谜,那支画什么,什么成真的笔也十分诡异。想要印证是不是那支笔诱导了林圆的思维,就一定要类比一下率先作画的向楠自己。
于是向楠又开始自我剖析:我当时,为什么会画一颗棒棒糖呢?
就在向楠抽丝剥茧,恨不得把之前经历过的一切细节都怀疑一遍之际,蓝绿色交织的海面上,鼓出一个红彤彤的包来。
那小红包半探不探地露出半个脑袋,余光瞥见了骑在鳄鱼身上的向楠,嗖地一下又缩回了海里!
——躲个屁啊!!!特点不要太鲜明!
向楠瞬间什么也不想,一拍鳄鱼脑袋,指着那伪装成“红色浮岛”的家伙,急声吩咐:“快追上它!!!!”
大鳄鱼显然很灵性,开足马力朝着小红鳄鱼而来,小红鳄鱼顿时顾不上伪装,疯了似的逃窜。然而它体量小,动力不足,没一会儿就被赶超上来的向楠拎着尾巴提起来,啪叽一下摔在了大鳄鱼的脊背上。
向楠拽着它的尾巴不放,很是得意,“跑啊!我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小红鳄鱼先是咬人,又翻滚蹬腿,折腾了好一会儿,筋疲力尽,这才消停下来,“坏蛋!粗鲁!无礼!垃圾!”
向楠就知道它还是这一套,也不生气,“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他倒拎着小鳄鱼到眼前,“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成功让小鳄鱼闭了嘴。向楠便知道它轻易不会松口,转而问了另一个关键问题,“你现在能帮我找到林圆吗?”
这次,小红鳄鱼躬着身子扬起脑袋,软绵绵地小孩儿声音传来,“就是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儿?”
向楠点头。
小红鳄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要是帮你找到她,你能放我走吗?”
向楠反问道:“这儿不是你的地盘吗?你还有神笔,我也不能怎么样你,你怕什么?”
小红鳄鱼竟意外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它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向楠不得不将它放下。小小的鳄鱼支撑着后腿,像人类一样地直起身体,短短的两条前腿,朝着向楠拜了拜,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却又不得不正视它的认真:“因为你随时都可能吞了我。”
向楠没听懂。
小红鳄鱼又解释一遍,“因为你会吃掉我。”
这下向楠更迷惑了,“我干嘛要吃你?等等,我是个人类,你肯定是……梦域中产生的东西。我吃你?这不合理吧?”
小红鳄鱼坚持道:“只要你答应我不会吃我,我立刻就帮你找到那个女孩儿。”
向楠憋得难受,却更担心林圆目前的情况,只能暂且搁置这个“吃鳄鱼”的问题,“行,我答应你!”
小红鳄鱼郑重道:“你可不要骗我!”
向楠头秃地对天发誓,“我要是骗你,我给你吃行了吧?”
小红鳄鱼竟真的露出了思考的表情,一分钟后,它终于接受了这个“保障”,“行吧,我给你指路。”它落下直立的身体,爬到大鳄鱼的脑袋上,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鳄鱼竟甩着尾巴,沉入海底!
“抓住我的尾巴。”小红鳄鱼将自己的尾巴伸到向楠手边,“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当海水整个将向楠淹没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还能呼吸。大鳄鱼载着这一人一鳄,直冲向海的深处。在混沌一片的深海中,一股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旋涡在涌动,向楠靠近了才认出来——这不就是他刚掉下来时通过的,那个通天滑筒吗?!
大鳄鱼从滑筒的一端钻进去,向楠听见了一声“咕咚”,紧接着整个滑筒竖立起来,将向楠倒进了滑道更深的地方。他被这一波波的震荡搞得头晕眼花,五感却告诉他,海水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远,他闻见了植被的土腥味儿,果然不久后,他就被甩到了一棵大树上。
向楠摔得屁股疼,而小山般体型的大鳄鱼却不见了踪影。小红鳄鱼趴在他头顶,指着下方,“人就在这里。”
向楠艰难地拨开树叶,刚好看见了林圆的头顶,和正与她对峙着的,一身校服的琴琴。
——果然,手链在,琴琴也没有消失。
向楠这次是真的担心林圆对琴琴有负罪感了,他急切地想要喊林圆,却被琴琴突然发出的阴阳怪气打断,“说到底,我会死得那么惨,也是因为你。”
“荒谬。”林圆不耐烦道:“我说了不下一百次,是因为你自己。”
“哈哈哈哈,因为我自己?林圆,这话你自己都不相信。”琴琴得意地靠在另一棵树上,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向楠藏身的树梢,却并未揭露,转而阴沉道:“否则,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我?”
林圆沉默下来。
向楠直觉要糟,当即就要蹦下去。然而同一时间,黑色的钟盘在林圆脚下展开!圆规组合的分针和秒针再一次开始逆时针画圈!
“别!林圆!我来……”
向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变化,当他将胸口的这股郁气喘出去时,他再一次回到了蜡笔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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