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类比四维空间的情形，不妨从三维和二维空间入手。”荣慎说着，从教案中撕下一页纸。
“一张纸，忽略它的厚度，暂且认为它是个二维空间。如果我不把它们一个个堆叠起来，这些纸不会延伸进三维。同样，要想进入四维空间，就必须在长、宽、高三个方向的基础上，再向一个新的方向运动，这个方向必须在三维空间以外。四维空间中的一个点不仅需要向前后、左右、上下移动，还要沿着这个新的方向运动。换句话说，四维空间是一个需要四个不同方向才能到达其中所有点的空间，可以认为是许多平行的三维空间的堆积。”
荣慎说完，放下纸，在白板上将直角补成了一个封闭的正方形，又在正方形中画了一个实心黑点。
“在二维生物的眼中，这个黑点被关在封闭的图形中，无法挣脱。”荣慎说着，抬手轻易地又将黑点擦去，“可是身处三维空间的我们，却能轻易擦掉图框中的黑点——如果二维空间果然有生物的话，那么将黑点莫名其妙‘解救’出去的我们，就是它们的神。能轻松做到它们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林圆惊讶地张着嘴，这些道理十分简单，却又十分奇妙，她连笔记都忘了写，一心一意地听着荣慎接下来的话。
“同样类比四维空间的生灵和身处三维空间的我们，如果有人能隔空取物，把保存在保险箱里的金条轻松拿走，把癌变的细胞完整剥离，那在我们人类看来，便是神了。从四维空间看三维空间的感觉，就好比三维看二维——那里的生物一览无遗，过去、未来都尽收眼底，就连身体里内脏、血管、细胞也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界限，可以任意伸手触摸，取出。”
林圆听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呆住了。
荣慎紧接着在白板上那个封闭的正方形旁边又画了个一模一样的正方形，又在两个正方形中间画了一条竖线。
“三维空间的我们，可以对二维空间的一个图形进行翻转，从而实现镜像对称。同样的道理，在四维空间对三维空间进行翻转，同样会得到一个对称的三维空间——事实上，梦域就是如此形成的。它是三维空间的投射，却经由四维空间来翻转。只不过，它翻转后没有落回三维里，而是翻进四维中。”
荣慎边说边在那张空白的纸上画了同样大小的正方形，竖立在白板一侧，“就好比我将这个二维的正方形，翻转进了脱离白板存在的，三维的纸张上。”
“这也是为什么，在梦域中即便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也会得以实现。这才是梦域真正可怕的所在。”
林圆不由地想起自己的梦域里，那能够逆转时间的时钟，和瞬间爆发无数银针的情景。
荣慎又将画着正方形的纸，轻轻地对折，却没有压实，“想要从二维空间，突破到三维其实很简单，”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铅笔，穿纸而过，这张弯曲成对虾的纸借由这根铅笔，从二维的平面，拥有了三维的体积，“你看，只需要一根铅笔。对三维空间而言，灵槐，正是这根铅笔。”
林圆心头狂跳，脑海中浮现起了妈妈送她的那个生肖挂坠。
“灵槐并不是三维空间的产物，而是四维空间的生灵借由一定的方式插进我们这里的铅笔。当然，它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知道。”哪怕说着最不客气的话，荣慎的语调依然温柔得让人生不起隔阂来，“我说的这些，听起来是不是很奇幻？”
林圆点点头，又赶紧摇头。
荣慎轻松地笑起来，“有很多事情，是现在的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也许再过几百年，人类就会搞明白时空的奥秘，只不过眼下的问题，亟待我们处理。所以，关于时空，关于梦域，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多便够了。”
林圆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尽管她一个字也没落在本上，但短短十几分钟带给她的冲击，却足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那么，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是你的老师荣慎，荣耀的荣，审慎的慎。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圆：“我叫林圆！森林的林，方圆的圆！”
“好的，林圆，我记住了。”荣慎收拾好教具——尽管他只用了一张白纸和一根铅笔，又擦了白板上的板书——尽管只有两个方块和一条竖线，“那么，下课。”
话音刚落，杨光推门进来，对着荣慎点头示意后，招呼林圆，“我带你去看一下宿舍。”
另一边，向楠大字型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头顶的房梁，发呆。
昨天少见地哭了鼻子，虽然没让那个叫秦乐的瞧见，但向楠还是觉得丢人。他自小就在各种嫌弃和防备中长大，后来跟着曹丽那个疯女人离开这里，又被那婆娘家暴好些年。没爹没娘的孩子也没有软弱的资格，他向来扛得住事儿，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跟个女人似的掉起了马尿。
向楠砸吧砸吧嘴，早上有人送来一杯豆浆、两个鸡蛋和三个包子，他很想有骨气地全给砸了，但思来想去，何必委屈自己再饿肚子，就全吃了。牛肉馅儿的包子塞牙，他转了一圈也没瞧见牙签，一直觉得牙里难受——于是，更加憋气。
中午的饭还没送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忘了。地上凉的透骨，向楠却心头冒火。他猛地起身，抄手拽来一个黄梨木的坐凳就想甩砸一通，手上刚用劲儿却又松开——这番做派倒跟曹丽那个女疯子像了个十足。反正他这辈子都在这里了，与其变成个疯子让那些人更加瞧不上，还不如做个人，若是能叫那些家伙生出一丝丝的“内疚”，也算值了。
可这一肚子的憋闷实在难受。向楠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在整个房间里乱翻。循着记忆一一验证屋里的摆件：这个发条闹钟竟然还没退休，当初他一天扭八遍，就怕它半夜无声无息地罢工，叫他错过唯一一次晨起出门的机会；这个花瓶竟被他们复原了，那时候他皮得很，就想上梁顶瞧瞧，拖拽桌凳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粉碎，被看管他的人一通臭骂；这个鸡毛掸子……
挪开鸡毛掸的位置，露出了斑驳的白墙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杨光是大坏蛋，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一连三个感叹号，足以显示当初那个小孩儿的愤怒和决心。
向楠蹲在那儿，盯着这行小字许久，突然起身，翻箱倒柜地找到一枝没有墨水的圆珠笔，发了疯般地将这行小字搓掉。
他用力极大，陈年旧墙皮承受不住，大块大块地脱落，可向楠还是大力搓着，直到圆珠笔咔嚓一声折断，他的手指头也因为这断笔，割出一道血丝。
向楠愤怒地将残笔摔在地上，一脚踩成碎片，他茫然地看着不成样子的墙壁，颓然地仰头躺倒。
傻逼。
向楠干涩地嘲笑着当年的自己，怒吼出声：
“向楠！你这个大傻逼！！！”
秦乐端着宫保鸡丁盖饭站在门口，与仰面朝天的向楠对视……
在向楠发泄的最后一个字落地后，他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
向楠蚂蚱般弹身而起，恼羞成怒，“秦乐！”
秦乐放下餐盘，扭头就走，向楠一路小跑追过去，却险些被顺势合拢的房门挤掉鼻子。
“秦乐！你他妈给我回来！你点头几个意思？！你给我过来！咱俩单挑！！！！”
“我让你一只手！！！！”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