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考场,三排24号座位,向楠转着手中的黑色签字笔,在考试开始铃声响起的瞬间,弹飞笔帽,一气呵成,将前十道填空题的答案熟练地写了上去。
到第十一题时,他才不紧不慢地从试卷下面翻出草稿纸,列了个因式分解的公式。然而不等他将算出来的答案填写到下划线上,考试结束的铃声轰然响起,监考老师凶神恶煞地高声警示所有人停笔起立,仿佛谁要是敢多写一个C,他立刻就会上前扭掉他的脑袋。
向楠停笔起身,顺便从兜儿里掏出一张面巾纸,撕成两半,开始卷,将一半纸卷成蛹状,熟练地塞进了左边耳朵眼儿里。同一时间,二排12号座位上顶着锅盖头发型的考生猛地跪到地上,死死地抱住前来收卷的监考老师的腿,开始了卑微又恐惧地哭求。
“不,不能收的老师……我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我不是故意没看完笔记的,不是故意忘记公式的……您就让我写一分钟吧老师,我就剩最后一道大题了!就一分钟,不能收走我的试卷不能……”
这位抽泣的锅盖头同学声音细如蚊子,人也长得瘦瘦小小,他瑟缩着蜷成一团,丑兮兮地跪坐在地死扒着监考老师的腿不放,绝望又无助,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实在是惨不忍睹。
向楠视若无睹地将另外半张面巾纸卷吧卷吧,塞进另一个耳朵。
监考老师一脚将哭成泪人的学生踹开,口吻仿若讨债的黄世仁,“谁让你不好好复习的!该!答不完也是你活该!滚开!”边说边疯狂地拿脚踹着地上团成蜗牛的学生,甚至尤不解气地拿收上来的试卷用力抽打。
向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但毫无反应,甚至有些烦躁。直到新的一阵铃声响起,四周的画面犹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那些木讷地旁观这一切的其他考生们随着波纹被逐一清除,包括死死地抱着头嚎啕大哭的锅盖头和疯狂施暴的监考老师。
然而下一秒,陆陆续续地有同学从教室外走进,他们三两成群地说笑着站在黑板前查看座位表,对号入座后,不紧不慢地翻出涂卡笔和签字笔,静静地等待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考试:高三入学前分班考试第一场,数学。
画面再次跳转,所有学生已然坐好,试卷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桌面上,随着开考铃声的响起,向楠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第N次弹飞笔帽,一口气默写下前十一题的答案。
这场考试,他已经重复经历了数次,只不过每次考试结束的时间都不一样,有时候短的甚至来不及口算一道三角函数,有时却又长得足够他连作三道题。然而不管考试时间长还是短,收卷时都会出现锅盖头痛哭流涕请求“再等一分钟”,以及监考老师变态般地对他横加暴力,狂揍不止。
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格外漫长,向楠已经做到最后一道填空题。但他烦躁压抑的心情却已然逼近了临界点。哪怕是做完最后一道附加大题又有什么用?!一切还会推倒重来,一切还是会循环往复!
向楠非常想直接掀了桌子,再去把锅盖头连同那个傻逼监考一起揍一顿!然而不行!他死死地咬着笔杆,深深地呼吸,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忍耐——不能做多余的事情,他要把自己当成其他木讷又虚假的背景工具人考生一样,绝对不能……
考试结束的铃声突兀间响起,向楠强忍着暴躁停笔起身,条件反射地去口袋里掏面巾纸准备继续堵耳朵。监考的黄世仁从1号位逐一收卷,熟悉的情景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剧情再次上演,然而这一次,当监考老师的大脚刚要踹到锅盖头同学的身上时,斜下里伸出一只黑色球鞋,对准他的脚踝踹了过来,监考老师下盘一倾,整个人侧晃一下,又被人稳稳地扶住。
锅盖头和向楠同时看向打破“常规”的人,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笑眯眯地将监考老师扶正站稳,又恭恭敬敬地后退几步,礼貌地微微弯腰,“老师,你怎么能打人呢?对吧,同学。”后半句话,却是这光头脑袋一转,要笑不笑地对着向楠说的。
这光头说起话来粗声粗气,无论从身材还是长相都比黄世仁更黑社会,然而监考老师却有些愣怔,仿若被抢了戏的蹩脚配角,又或者是中了木马的垃圾系统,生生地卡在了原地。
向楠心头一跳,他猛地摘了耳朵里的纸卷,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座位竟莫名向前挪了两个位置,从三排24座,变成了22座!而这个光头就在他前面的21号位置上,跟锅盖头的二排12号相邻!
“常规”剧情被篡改了!
光头静静地与向楠对视,监考老师卡在原地动弹不得,地上的锅盖头缓缓地起身,有些怯懦地看看光头,又看看向楠,忽然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的笑来,“你们,都复习好了吗?”
这一声问询仿佛按下了播放键,卡在原地的画面瞬间清零,监考老师和工具人考生们再次消失不见,教室中只剩相顾无言的光头和向楠,以及失忆一般的锅盖头。
循环清零,入场铃声响起,陆陆续续有考生重新进场。
光头灼热的目光看得向楠万分警惕,锅盖头却傻乎乎地跟两人套近乎,“这次的数学题真的好难啊,我竟然一道题也做不对,知识点好像全忘光了,背的公式一个也记不住,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光头似笑非笑,看一眼锅盖头,又重新将目光锁定在向楠身上。向楠眼皮有一瞬间的抽搐,他避开光头视线,转而质问锅盖头,“你不是说自己只剩最后一道大题了吗?”
锅盖头愣住一瞬,继而恍然,“对啊,我好像做完了,可、可是又好像,只做了几道题……咦?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提前知道填空题会考什么?”
向楠若有所思地看向光头,光头个子极高,少说也有一米九几,向楠仰着头与光头对视许久,忽然开口,“学校有规定,不许剃光头。”
锅盖头跟着向楠的视线也看向锃光瓦亮的脑门儿,惊讶地小声抽气,“对、对哦,你怎么会……你该不会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监考老师会核对考生名单的,你要是给人替考,会被赶出去,再记大过的。”
光头摸了把头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拍拍锅盖头的肩,不置可否,又对着向楠瓮声瓮气,“同学,我太久不上学,一道题也不会做,我看你好像背得住答案,不如给我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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