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
孙无忧耗费了半天的时间,才终于将那茅屋收拾出来,好不容易腾出一块可以放下被褥的地方,心满意足地坐在了上面。忙活了一天,连口饭都没吃,如今的他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起身出门寻些进嘴的东西。可刚一开门,只见台阶之上赫然放着一个碗,碗里盛得是些杂烩菜,上面还摆着两个馒头,就如同上供一样。孙无忧苦笑了一下,将碗端进了屋里。见没有筷子,又出门在旁边的树上随意折下两段树枝,简单处理了一下便使了开来。孙无忧毕竟年轻,饭量又大,满满一碗饭菜被他连吃带喝,长龙过江一般尽数吞入腹中;而后又喝了整整一大壶水,这才终于坐回到了床位之上。
这茅屋虽然破旧,但好歹也是有门有顶,至少下雨的时候不会淋到,刮风的时候不会吹到。小时候孙无忧本就过着几乎等同于野人般的生活,所以这点考验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闲来无事的他索性躺在被卷之上,悠闲得意地哼起了小调。
“咚咚咚~”
睡意渐浓,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引起了孙无忧的注意,起身打开房门,一个面色紫青,五官肿胀的脑袋第一时间映入眼帘。饶是孙无忧见多识广,也经不起这样吓唬,两步便退到桌边,仔细端瞧了几眼之后,这才发现来者有些面熟。
“孙公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翠秀啊!“
“什么,你是翠秀?”
不敢相信,先前还面容姣好,眉清目秀的姑娘,一下午的时间竟然已经变成这副样子。先前在高楼之外,孙无忧虽然已经见过了对方处罚之后的惨相,但与现在的样子还是相差甚远。他那脸上的浮肿症状不像是外力所致,而更像是中毒之后的变异。
孙无忧定了定神,随即开口道:“姑娘你夜里到此拜访,所为何事?”
一听这话,翠秀那双肿得好悬要从眶之中掉出来的眼睛忽然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滴到地上,竟然升起一股股黑色的毒烟。
“公子,请你大人不记人小人过,放我们一马吧!”
孙无忧顿感莫名其妙,不禁问道:“我对你们做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翠秀抽泣了几声之后,低声回道:“您是知道的,下午我和师姐领了张师叔的罚,去往了毒雾林做工。可谁承想,这几天在正逢反潮时节,导致毒雾凝结形成的毒汁,大量依附在林中的枝桠树叶之上。我和师姐一时大意,经过的时候沾到了一些,结果毒液沿着我们的身上的伤口,竟然进入到了经脉之内,不消一个时辰我们二人全部出现了毒发的情况。我还好,师姐她已经起不来床,连意识都糊涂了,再这么下去非得活活被毒死不可。这附近只有你一个人,我怕擅自活动,使用体内毒血运行过快,毒入脏腑,所以不敢回去求救。你这要是有解毒药的话,能不能给我两颗。”
见翠秀边说边哭,神情悲怆,不像是说谎,而孙无忧身上恰好有从孤风城里带出来的药丸,其中便有用于解除毒障的清心丸。虽然没有亲自领教过林中的毒雾,但想来其成分与瘴气相差不多,于是便伸手掏出瓶子,倒出两颗,给了翠秀,并嘱咐她先吞食一颗,以观效果。翠秀依法照做,不久之后,脸上的紫黑色真的消退了大半,原本因为浮肿扭曲的五官也因此回到了原本应该所处的位置。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之后,翠秀欠身朝孙无忧行了一礼,以示感谢。后者连忙将人搀起,并道:“时间不早,你还晃尽快把这药拿回去给你师姐服用吧!”
说着,孙无忧直接将瓶里的清心丸都交给了对方,一脸和气道:“毕竟还要待不短的时间,其间保不起还会发生类似的情况,这些药你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见孙无忧对自己这般真诚,毫不避讳,翠秀因为惭愧低下头来,不敢去看对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
“孙公子,白天是我和师姐不好,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孙无忧笑道:“那么久的事情,我早就忘个一干二净了。我孙无忧是出了名的记性差,既然我记不住,你也不用时时挂在嘴边,都过去了。”
翠秀快步奔出茅屋,回身轻声道:“孙公子,你是好人。劝你一句,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你会后悔的。”
孙无忧心动一震,刚要发声细问。可翠秀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径直闯入到黑夜之中,一眨眼的工夫便没了踪影。他知道自己与翠秀嫣巧非亲非故,但能救人一命,也算是功得一件。如是,孙无忧的心情变得分外舒畅,嘴里哼调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不一会儿,房门吱扭一声,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孙无忧抬眼一看,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张如笑张师叔。
“师叔,你怎么来了?”
张如笑低头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空碗,点头微笑道:“我还派那些丫头们办事不地道,原来饭菜已经送到了。没想到你一个男人家家,收拾起家务却是得心应手,这么乱的房子也能被你拾掇出来,真是稀奇。你也不要怪师叔,不是师叔不想帮你,只是我想通过此事测试一下你的性子如何。毕竟,要成为我们云魔崖的一员,没有出色的耐性与毅力,是万万行不通的。”
“啊?师叔,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过来只是想借用云魔崖和诸位师叔伯的力量,寻找我娘的下落而已,并没有打算归入到云魔崖中。况且,我身为男丁,若整日与众师姐妹同吃同作,实在不成规矩。还请师叔您收回成命。”
看着孙无忧一本正经的样子,张如笑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无忧,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才对。我试探你的底子,并不是想要让你加入云魔崖,而是想要将崖中,曾经属于飘渺云巅的一些功法传授给你。当然,这么多年,你娘多多少少可能也教过你一些,但从你之前在崖底山洞的表现来看,似乎并没有得其要领,否则也不会被里面的飞仙子师父唬住。无忧,我尊重你的选择。”
孙无忧一恭到地,满脸惭愧道:“这么说来,是侄儿一时鲁莽了,还请师叔不要见怪。但不瞒您说,先前我在苍北新苑之中当过几年弟子,虽然现在已经离开苑内,但未免不同门派之间的功法背离排斥,飘渺云巅的功夫我还是不学了。”
见孙无忧这般诚恳回应,张如笑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欣慰道:“不愧是柳师姐的儿子,果然率真真爽,不像那帮登小人,只会垂涏我派秘籍,根本不曾考虑过功法是否适合自己,这才使得一些个别分子内息冲撞,最终经脉暴裂而死。”
一听这话,孙无忧不禁问道:“听师叔您的意思,云魔崖中曾经来过不少想要盗取崖内功法的贼人?”
张如笑颔首道:“我之前和你说过了,我寻师父也是曾经的飘渺云巅掌门飞仙子,真实身份乃是魔界公主九幽魔姬。她在进入师门之后,埋头苦学,并将自己的魔功与飘渺云巅的功法融为一体,并练成了数门亦正亦邪的强大神功。而魔界的这些家伙们,对此早已虎视眈眈,曾多次派人前来盗取,但都被崖内门人一一击退,少数得逞的人,也因为不得其法,操之过及,导致走火入魔,最终身死道亡,得不偿失。你没有像他们那般贪婪无度,作师叔的感到十分高兴,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千万不要忘记今日所说。”
“是!”
之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见天色不早,张如笑离开茅屋,去往住处。又变成一个人的孙无忧这回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吹灭了桌上了油灯之后,转身来到床榻边上,随手便将头上的黑布解了下来。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强烈的钻骨之痛自眉头之中径直传出,疼得直接瘫坐在地。
按理来讲,数月时间过去,再重的外伤,哪怕是断手断脚,也早该愈合长全。可他眉心的创口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合口的趋势,反而伤口之中会时不时涌出一些血脓,这也是为什么孙无忧要在上面覆盖一层黑布的原因。但让他感到万分疑惑的是,就在这个夜晚,他头上狭长裂口竟然发生了恶化,虽然屋里没有光亮,但他能感觉到伤口之中不断涌出一些恶臭刺鼻的物质,似血非血,似脓非脓。就在孙无忧为头上异样痛苦万分之际,茅屋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细碎声。
“你确定是在这里吗?”
“没错,先前翠秀来的时候我一路跟着,不会出错的。”
头上的伤口虽然还在疼,但孙无忧也因此变得异常警觉,就连别人的呼吸声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此刻,他所在的这件茅屋之上,就站着两个人,而且通过气息的长短可以判断出,来者乃是精通内家功夫的练家子,这让本来心烦意乱的孙无忧立即产生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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