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刻,只见魏犨奋力起跃、凌空朝那根木桩用力一踹,那木桩瞬间改变方向,竟朝成得臣当头砸去……
然而成得臣却一无所知,此时他正背朝重耳,假装跟人没话找话,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暗中买通寺人放倒的木桩会不偏不倚砸向自己,只听成得臣“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脑袋疼得咿呀乱骂、痛苦不堪。
蹴鞠场上,众人立刻向他围拢过去询问情况。
“怎么了?成得臣因何倒地?”楚王问。
“启禀大王,门柱刚才倒了,砸到了成大人!”
“门柱?门柱如何会倒?”
“这……这……大概是牵引门柱的麻绳断了。”内侍结结巴巴说道。
“怎么样?他受伤没有?”
“爬不起来了,好像伤得挺厉害!”
“赶紧叫太医!”
“是。”
很快,太医来了,拨开人群查看一番后叫几个宫人用担架将成得臣抬到太医院去医治。
好好的门柱如何会倒?楚王很是纳闷,踱步到事故现场,拾起地上断成两节的麻绳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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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馆,贾陀将这件意外事故报告狐偃和赵衰。
“啊!公子受伤没有?”狐偃惊问。
重耳说道:“多亏魏犨敏捷,一脚踹开木桩,化险为夷,不然现在躺在太医院的就是我了。”
狐偃和赵衰对视,陷入沉思。
半晌,赵衰下决心说道:“狐大人,我看就不要再瞒公子了!”
“嗯?”重耳很诧异,“你们……有事瞒着我?”
子瑄在一旁说道:“是我请求大家暂时不跟公子说的。”
“何事?为何要瞒我?”
“是这样……”贾陀便把成得臣借宴飨之机对他们百般挑拨、利诱并袭辱子瑄之事一股脑全部托出。
狐偃:“子推当时主张让公子尽快向楚王提复国之请,可子瑄担心时机不当,影响全局,所以拜托大家暂时保密。”
赵衰:“如此看来,今日之事绝非偶然,定是成得臣居心不良,使人暗中做了手脚,不然,好端端门柱怎么会倒?”
先轸:“事后我专门查看了现场,发现固定门柱的麻绳断面很新、很齐整,明显是利刃割断所致!”
重耳思忖片刻,断然说道:“我明日就向楚王提复国之请。不能再等了!继续在楚国待下去,我们大家都有危险!”
“可是如果……”狐偃刚说几个字,就被重耳打断,“我知道舅舅担心如果楚王拒绝,我们在楚国待不下去怎么办,但现在我已然知道有人为鬼为蜮在暗算我们,如何能继续跟楚王心平气和围棋、蹴鞠呢?天若亡我,我奈之何?天若佑我,定会让我们绝处逢生!”
狐偃默然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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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重耳爱怜地将子瑄搂在怀里,说道:“对不起!瑄,都是因为我,让你受苦受累不说,还遭歹人侮辱。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子瑄笑道:“幸亏有你给我那把百锻小刀,他也没能把我怎么样。放心!关键时候,我机灵着呢!”
“跟我经历那么多磕磕绊绊,吃了那么多苦,让你变得像个男人一样机灵、勇敢、坚韧!一想到这些,真让人心酸啊!”
“怎么?女人就不能又机灵又勇敢又坚韧吗?虽然经历了很多坎坷,但我们还在一起,还好好的,这就足以感激昊天了!不是吗?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这值得心酸。”
重耳吻了吻子瑄的额头,拥着爱妻说道:“我想好了,明日若楚王拒绝援助,我就请求大王赐一处人迹罕至、山明水秀的地方,我们隐居起来。我每日劈柴、挑水、打猎、耕作、洗衣、做饭……”
子瑄笑问:“你全做了,那我干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干,你就负责每日吃饱、喝足、睡足、穿暖,然后看着我,若看我干得好,就赏赐我……夜里侍寝。”
子瑄扑哧笑出声:“若你干得不好呢?”
“那就……罚我侍寝。”
“哈哈哈哈……好没羞!”子瑄听后大笑,然后动情地吻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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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重耳照例进宫陪楚王下棋,楚王先请重耳品茗。
“这个茶来自巴蜀娥眉,是属国进贡的,名曰‘碧潭飘雪’,公子尝尝如何?”
重耳点点头,品了一口,说道:“味道清香无比,隽永悠长,好茶!自重耳入楚,日日受大王款待,单单这茶就品尝了不知有多少种,令重耳不胜感激!”
“哎~不要说这样见外的客套话!”楚王笑道,“公子若真心感激寡人,就在楚国定居下来,寡人拜公子为上卿,如何?”
重耳见楚王态度认真,便恳切道:“不瞒大王说,重耳虽不才,但从未摈弃复国之念。大王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楚王听了重耳之言,顿时敛了笑容,默然良久,说道:“你……想让寡人援你复国?”
“是!还请大王助我一臂之力!”重耳稽首拜地不起。
“你先起来。重耳,自你入楚,寡人待你如何?”楚王肃然道。
“肺腑之交,视若知己!”
“可尽管如此,寡人还是留不住你,对吗?其实,寡人早就知道你有光复之心。寡人问你,若真有复国的一天,你会与楚国为敌吗?”
重耳郑重说道:“大王待我恩重如山,重耳没齿难忘,若真有主政晋国那一天,绝不会与楚国为敌!”
“那要是两国对峙、势不两立呢?”
重耳拱手斩钉截铁说道:“若势非得已,晋楚两国真有兵戈相较之日,重耳定将退避三舍(一舍为三十里),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楚王听了,朗然大笑,说道:“好个‘退避三舍’!公子若说避而不战,寡人倒未必相信。公子如此坦诚磊落、知恩图报,寡人没有错看你!”
“那大王同意援助了?”重耳急切问道。
楚王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援你复国,楚国倒不是没有这个实力,只是寡人有所顾虑一一目前秦楚两国交好,我若废夷吾而立公子,秦必视楚国为敌,会趁机纠合其他诸侯伐楚,毕竟夷吾是秦国一手扶持的。即便寡人想帮你,但为国家利益考虑,朝臣们也定会极力阻止,所以,寡人恐怕爱莫能助。”
重耳听了,不禁神色黯然,稽首道:“重耳理解大王以楚国利益为上的考量。尽管如此,重耳仍然感激大王知遇之恩!”
楚王:“不过,寡人听说夷吾主政晋国后,屡负秦侯之恩,秦侯对他早有不满,后悔当初没有立你。不如这样,寡人先派人去探探秦侯意向,他若愿意接纳公子,公子就去秦国,静待天时,这是其一;其二,秦晋一衣带水,进退两便,有地利优势;其三,公子深得晋国民心,有人和之利,因此,一旦时机成熟,由秦援你复国,才为上策!”
重耳出席,给楚王拜行大礼:“大王所言甚是!多谢大王指点!”
楚王笑道:“赶紧起来,别耽误围棋了,今日寡人定要赢你!不过,你可不许偷偷软棋哦!”
“好!我们开始!”重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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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完棋,重耳刚从怡神堂出来,便被香橼公主截住。
“重耳公子,我问你,子瑄为何好几日没进宫来?”
“哦,他……有事。”
“公子让他忙什么事?”
“这……嗯……忙些杂事。”
“是不是驿馆的侍仆不够用啊?”
“不是,够用够用。”
“那……明日可否让子瑄进宫来玩儿?我有东西要送他。”
“他明日……恐怕也来不了。”
“来不了?为何?难道是身体不舒服?”香橼急切地问。
“哦……嗯……有点。”重耳见公主紧追不放,只好撒了谎。
“瞧过大夫没有?”
“瞧过了,无大碍。公主没有别的事,在下告辞。”重耳说完,赶忙朝宫门口走去。
香橼瞧着重耳背影,喃喃道:“难怪好几日不见呢,原来也是病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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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得臣阴谋不逞,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放倒木桩砸了自己的背,正在家里诅天咒地生闷气,商臣来视察鄣伯造剑,顺便候问他的伤势,并给他带来一则新消息。
成得臣听了,很是吃惊:“什么?大王要送重耳入秦?”
商臣:“嗯。看来……你的老虎要归山喽!”
“不行!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走!”成得臣顾不得背痛和脚疼,爬起来就进宫去面见楚王。
成得臣刚刚离开宅邸,从远处走来四个人。只见来人个个身着庶民常穿的粗麻短褐衣裳,头戴宽沿斗笠,不抬头,只能看到其鼻头和下巴。其中最高大粗壮的一个手推一辆四轮平板木车,车上绑着两只硕大的木桶,另外有两个人在两侧助力一起推动板车,还有一人领着三人走在头里。
来到成得臣宅邸后门门口,领头的对看门人说道:“我们是奉命来送水的。”
守门人厉声问:“奉谁的命?送什么水?”
“奉鄣伯之命,就是前几日进府为成大人锻制刀剑的师傅。这水是淬火专用水。”
门人让打开桶盖,看里面果然是满满两桶水,说道:“你们先在门口等等,等成大人回来交给成大人吧。”
送水头人说道:“这双色剑听说是成大人为楚公子商臣所制,每道工序都十分讲究,比如淬火的时间和用水,该淬火时没淬,或者用水不合适,都不行。这水专门从雪山采集,不宜久放,若耽搁时辰误了成大人的事儿,你我都担待不起呀?”
门人犹疑片刻,便指派另一个仆人带着送水人走侧门进去了。
不到半刻钟,送水的四个人出来。原先装水的两只大桶躺倒被绑在车上,推车的人也显得轻松了许多。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门人嘀咕道:“做的什么宝刀宝剑?用水还这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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