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儿道出实情,像是卸下沉重的思想包袱,从此她不必怀揣满腹心事过活了。但看到黍林陷入长久的沉默,心中不禁涌上愧疚之情。
“黍林,对不起!”
“嗯?没……没事……”
“翟国离这儿有多远?”
“这里本就属于翟国。”
“翟国都城离这儿远吗?”
“你……这就要走?”
“嗯!公子他一定等我等得不知急成什么样儿了,我也很想见公子。”
黍林背过身去,忍痛说道:“我送你去吧。”
“不用,我……”瑄儿更加愧疚了。
“路途艰险,我怎能让你独自去?不亲眼看你平平安安回到公子身边,我会睡不踏实的!”
“好!那你送我去。谢谢你,黍林!”
“什么时候动身?”
“我看伯母的病已无碍,明日准备准备,我们后天启程,好吗?”
黍林悲戚而无奈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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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前一晚,黍林怎么也睡不着,独自走到屋外徘徊,然后在坎石上枯坐。爱情的幻灭让他落寞到极点,心底不免怨叹造化弄人。
呆坐半晌,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坐下。是父亲。
“您……怎么也没睡?”黍林淡淡地问。
父亲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望着满天星光,悠悠说道:“世上有好多事情啊,是由不得人的,这时候如果老想,为何老天不眷顾我?为何就不能顺遂我愿?若老是这样想,人心里就会有怨气甚至是戾气,有怨气又奈何不得,反而白白让自己心绪烦乱,甚至因此吃不下、睡不好。”
真是知子莫如父,父亲的一席话正说到了黍林心坎上,他凄然道:“明明就是啊!我还以为这是老天赏赐给我的缘分,谁成想……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那你就这样想: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却有幸让我们遇到了!这难道不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福分吗?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福分啊!不管从哪方面说,瑄儿都是一个好姑娘,我们在一起度过的这大半年,她也为我们带来很多快乐很多幸福,是不是?我们应该感恩上苍,让我们遇到这样一个好姑娘才是啊!”
黍林点点头。
“黍林,当初你救瑄儿的时候并没有半点其他念头,对不对?”
“嗯。”
“这就对了,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白搭,老天自会安排的。”父亲说着,安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路呢。”
黍林点了点头,跟父亲一起走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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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瑄儿拜别黍林父母,带足干粮,便和黍林一起上了路。
瑄儿一面跟着黍林走,一面恋恋不舍地回望这片山林的一草一木,心中不禁无限感慨。
不可思议的是,走在半山路上,他们竟然又看到一对子母鹿。子鹿在母鹿周围吃草、打转、玩耍。母鹿见了他俩没有躲开,而是远远地看着他俩出神……
“它们是那天的子母鹿吗?”瑄儿问黍林。
“看着像。”
“它们是不是认住咱俩了?”
瑄儿朝母鹿挥挥手,指着黍林低低喊道:“再见!鹿妈妈!你一定要认住这个叫黍林的人!以后看见他赶紧躲得远远地,他呀!可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啊!”
望着瑄儿开心、顽皮的样子,黍林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走走歇歇,瑄儿和黍林一路跋山涉水,不知不觉走了两个白天后,终于走下乔山西坡,朝翟国都城方向徒步而去。
快到中午时分,两人都已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黍林,还有多远?”瑄儿焦急地问。
“刚刚问的那个人说不远了,再走两里路就到都城,你要累了,咱们歇会儿再走?”黍林问道。
“我不累。”
“真的不累吗?我们今天都没怎么休息过。”
“不累!真的不累。”
于是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黍林。”
“嗯?”
“你说公子看见我,会怎样?”
“会……高兴得跳起来,或者,高兴地晕过去吧。”
瑄儿想象着重逢的画面,不禁开心地笑了。
“你看你看!黍林,看到翟国城墙和城门了!”
“哦,是!确定是到了!”
“黍林!”
“嗯?”
“我的头发乱吗?”
黍林认真端详一下瑄儿,将瑄儿头发上的一丝草星捏掉:“不乱!挺好的!”
“我脸上有灰土吗?”
黍林摇摇头。
“我们快走吧!”
“好。”
两人来到城门处,向守门卫士打听重耳公子的宅邸。因重耳和谷儿上下乔山,经常从这个城门进出,所以门隶都认识那个每日齐齐整整出去、傍晚土眉尘眼回来的、奇怪的晋国公子。
守门卫士说道:“这个人我们倒是见过,这住处可是不太清楚,你们进了城再打听吧。”
两人拱手谢过,便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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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儿和黍林两人来到重耳宅邸,守门人一听说是公子故人,赶忙进去通报去了。
彼时,季隗正在居室内拿针线做一个巴掌大的婴儿肚兜,忽听小厮进来禀道:“夫人,门口有一男一女两位公子故人求见。”
“公子故人?一男一女?”季隗抬起头,疑惑良久,说道:“让他们进来。”
“是。”
季隗心下纳罕:既是公子故人,那应该是从晋国而来的,会是谁呢?她放下针线,扶着茶几站起身,笨拙地挺着大肚子走到窗前,望向院门……
榛儿说道:“夫人身子重,坐下等吧。”
季隗两眼紧盯着窗外,没有动。
稍顷,只见仆人领着一男一女走进院门,那两个人看上去非常年轻,女子身穿山民那种葛布做的粗布衣裳,头上挽着简单的两丸发髻,发髻上没有任何簪饰,只用一根红色的带子绑着,然而看得出,那女子面庞却很白皙清秀、腰身纤细苗条,一面款款往进走,一面抬眼迅速扫视了一眼院落,像是在找寻什么。从披散的发型判断,男的看上去倒像是本地山民。
榛儿说道:“他们不像从晋国来的呀,莫非公子在翟国还有故人?”
季隗一动不动盯着窗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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