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谷儿说出事了,重耳马不停蹄回到府邸,见过赵大人信使,并听其讲述了宫中之变,不啻于听到晴空霹雳:“什么?世子下毒?弑君夺位?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哥哥一定是遭人设计!一定是!不行!我们得去救哥哥!他不是在鄂城吗?鄂城离蒲城不远,舅舅!”重耳焦急地对狐偃说道。
狐偃说道:“毫无疑问,世子肯定是遭人陷害!但是,孩子,我们不能去救他!世子被指谋逆,你和夷吾被诬同谋,也在捉拿之列,现在去鄂城救世子无异于自投罗网啊!我们得赶紧离开蒲城逃命才是!”
“逃往哪里?”
“我已经想好了,晋国之内,哪里都不安全,我们不如先到你外祖的翟国避难!”
“不!舅舅,我不能坐视哥哥遭人毒手而不顾!一定得去营救!我们不去救哥哥,哥哥就完了!您不也说过,保世子之位,就等于保我未来吗?”
“可我们此时去救世子,恰好给那些设计陷害世子的人以同谋口实啊!”
“如果我们不去救,就不会落人口实了吗?舅舅,世子哥哥不能死!鄂城离蒲城很近,我们可以救出世子一起避难翟国,然后从长计议!”
思忖片刻,狐偃说道:“那好吧!我们即刻出发,否则就来不及了,大家简单收拾一下。”
“好!”众人应命而去。
重耳立刻想到瑄儿的安危,情势突变,前途莫测,他觉得瑄儿还是和子推先回绵山比较好。他看向瑄儿,未及开口,瑄儿便说道:“我要和你一起走!”
“太危险!你还是……”
“我不怕!我已经会骑马。”
“可是……”
“我去收拾东西!”不及重耳说完,瑄儿便转身回屋去了。
重耳无奈,只好作罢。
集结完毕,重耳一行数百人披甲持械,星夜纵马从蒲城赶到鄂城。
没想到,在城门口恰好与赵衰引领的几百门客会合一处。重耳喜出望外,问道:“赵大人如何知道我们要来鄂城?”
赵衰说道:“世子临难,微臣料想公子必会出手相救,所以就直接赶来了。”
“好!我们赶快进城先救世子吧!”
“是!微臣遵命!”
摸黑来到鄂城府邸,世子从人听说重耳公子来了,赶忙上来迎接。
“世子呢?”重耳问。
其中一人答道:“公子来得正好!世子他把自己关起来都一整天了,不吃不喝,谁也不见!大家都急疯了!”
“前面带路!”
“哎!”
重耳、狐偃等人随世子从人大步流星来到世子居室门口,只见杜原款和一大堆从臣正在室外苦苦哀求:
“世子啊,开门吧!得赶紧离开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世子大人!”
“世子大人,出奔不等于背叛,先保住性命,来日才有机会洗刷罪名,世子大人赶紧逃吧!”
“是啊,世子可不能自暴自弃啊!”
“起开!”重耳拨开人群,来至门前,毫不犹豫抬腿一脚,“咣当”一声踹开房门。
众人随公子一齐涌入,却不约而同愕然惊叫“啊——”
原来,世子申生早已悬梁自尽!
“快救哥哥!”重耳大叫。
魏犨、贾陀、先轸飞快地将申生解下来放倒。子推上前用手触摸世子鼻息和脉搏后,向公子遗憾地摇了摇头。
“哥哥——”重耳抱住申生尸体放声大哭,“哥哥呀……你怎么不等我来救你呀?你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走啊……哥哥——你好生糊涂啊!”
狐偃见状,赶紧示意魏犨、贾陀、先軫上前劝解:“公子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鄂城危急,咱们得赶紧离开!”
此时,远处已经隐隐传来重兵压近的轰隆声和杂沓狂乱的马蹄声……
重耳只好含泪放开世子尸身,被魏犨、贾陀拽离了鄂城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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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以后,重耳从人禀告:“公子、狐大人、赵大人,鄂城已经被御军包围!”
“走!冲出去!”狐偃命令大家上马。
重耳嘱咐瑄儿:“跟紧我,千万别走散!”
“好!我会的!”
这时,一名谍探过来对重耳禀道:“公子,小的已打听过了,鄂城正城门、东侧门、西侧门都已经被御军封锁,我们肯定出不去!只西北角还有一个小门,因山路阻隔,绛城御军可能还未到达,咱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好!你来领路!”说完,大家一起策马向鄂城西北方向奔去。
彼时,鄂城内已乱成一锅粥。绛城御军进入后,借“捉拿逆臣”之名,在城内横冲直撞,甚至烧杀抢掠,吓得城民东躲西藏、妇儿啼哭、鸡飞狗叫、火光冲天……
好在天色渐渐放亮,魏犨、贾陀挥刀冲在最前面,狐偃、赵衰、先軫、介子推持械随在两边,护着重耳和瑄儿撤退,其他从人紧跟其后,冲破层层阻击,向西北角门突围。
西北角门果然还没有被御军控制,于是,重耳一行人顺利冲出鄂城。
角门之外是通往山里的一条小路,路面狭窄崎岖、两边地势陡峭。顺着这条小路绕过山岭,可以直抵大河东岸,大河对岸便是翟国地界。
重耳回头,见追随自己的人差不多都出来了,略松一口气,引领人马沿小路向大河东岸匆匆挺进。
魏犫、贾陀、子推、先轸护在小路两边,尽量让出中间道路让公子和瑄儿骑行。
不料走着走着,冷不丁瑄儿突然马失前蹄,“啊”地大叫一声,接着人仰马翻瞬间被道中一口巨大的陷阱吞没了……
这一突变令重耳坐骑一惊,拼命往旁边一跃,刚好跳离陷阱区域。重耳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住瑄儿,与此同时,一支冷箭朝他的后背准确无误地射来……
寺人勃鞮的箭法在晋国无人能及,人称“一箭死”,他在此刚刚埋伏好不久,便发现了目标……
他熟练地取箭上弓,将箭头瞄准骑在马上的重耳公子……
重耳的身影他是熟悉的,但今日的这个任务目标却多少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将射杀一个他熟悉却并不讨厌的人,但一想到如果自己完不成任务将要给自己导致的灾难性后果,便将一切杂念都抛开,将浸过毒液的冷箭射了出去……
尽管因为有人落阱,重耳的身体猛地朝那名落阱者倾斜了一下,还是被射中了。
冷箭正中重耳右侧肩膀,突如其来的剧痛使他陡然挺身向后方倒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魏犨一个海底捞月,挺身奋力将快要落马的重耳一把揪住,使劲撤手回身将公子救起,将之横置于自己马背,然后快马加鞭,顺小路狂奔而去……
一切只在瞬间发生,人们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两面山坡丛林后又杀出两伙御军截住去路……
重耳起初只感到一阵阵钻心剧痛,接着意识很快模糊,周遭的嘶喊声、马蹄声、械斗声、喘息声……都渐渐变成一种古怪的、难以琢磨的声响,时而被拉长,时而被压扁,缠绕、游走于自己的耳廓与天际……
那些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殆尽,天地万物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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