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走后,瑄儿终于松了口气。等了大半日也不见公子回来,她便离开南风台,回到自己居室继续打结。
公子的那串玉珠最终被她编进两个同心结手串当中,丝线和玉珠巧妙交织,丝光和珠光相互辉映,十分美丽。完成后,瑄儿拿在手中自赏一番,感到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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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妃近来身体微恙,狐姬听说后命新燕到贾妃宫中送药。新燕返回后,走到嘉禾宫附近拐角处,无意中听到门口两个负责传话的宫娥霏雨、柳烟正交头嘁嘁喳喳说着什么,她便停下脚步细听,只听柳烟说道:
“瑄儿姑娘现在可真是出息了!整日家影子似的和咱们公子黏在一起!”
霏雨:“可不是!人家有那本事,给谁谁不想攀高枝儿呀!再说,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我要长得那样水灵,保准公子也会待见的!”
“不仅公子待见,世子也会待见!嘻嘻嘻……”
“就是哈!世子现在也天天往嘉禾宫跑,不会是也喜欢上瑄儿姑娘了吧?!”
“嗯!我看像。唉!这就是命啊!人家是人见人爱,咱呢?没一个人瞧得上眼!”
“哎,那可不一定!我看二门上那个宫监对你就挺有意思的!”
“浑说!他没事老往这边圪瞅,说不定是对你有意思呢!”
“看谁都像,看谁都不像,那宫监别是兔兔眼吧?”
“哈哈哈哈!”
新燕假装咳嗽一声,两人立刻戛然而止,看见新燕赶忙问候:“新燕姑姑好!”
新燕板着脸步入宫门,回身对她俩冷冷说道:“柳烟、霏雨!”
“是!请姑姑吩咐!”
“我要再听见你俩背后有的没的乱嚼舌根,小心我告诉夫人撵你们出去!别以为夫人好性儿,就由着你们没规矩!知不知道隔墙有耳?知不知道祸从口出?我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们浑说的?”
“是是是!奴婢该死,奴婢再不敢了!”
见新燕回来,狐姬忙问:“贾妃今日可好些?”
“嗯!好多了,说多亏服用上次夫人给的药。见夫人又给她新药,感激得跟什么似的!”
狐姬说道:“她在这宫中不容易,我们稍稍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对了,你看见贾妃居室的纱窗换了吗?”
“我看没有。内务府那些人,哪个不是攀高踩底的势利小人?对咱们这头尚且怠慢,贾妃在宫里无依无靠的,更不知怎么受他们欺负呢!”
“回头你叫咱们的人去给她换了吧,嘉禾宫里会换纱窗的那个宫人叫什么来着?”
“叫五壮。”
“嗯,五壮手很巧,就让他去吧,窗纱咱这边也有,完了记得给五壮赏钱便是。”
“好的,夫人。”新燕见夫人又手执竹简开始阅读,嗔怪道:“夫人肩颈刚好不久,要多活动才是,尽管整日价拿着那么沉的书简看,过几日又要肩膀痛了!”
狐姬放下书简,一面活动肩肘,一面说道:“不怕!现在横竖有瑄儿呢!瑄儿的手比药还管用,别说疼的时候,就是不疼,我也想让她给我捏一捏呢!”
新燕笑道:“夫人得了瑄儿,像得了宝贝似的!也难怪,瑄姑娘聪慧好学、乖巧贤淑,又善解人意,还真是招人喜欢,尤其咱们公子,自瑄儿回来呀,每日都欢天喜地跟吃了蜜糖似的!”
“嗯!他俩自小一处玩大,情谊自与别人不同。”
新燕思忖片刻,说道:“可是……如今他俩都已长大,若尽管像小时候一样常常呆在一起,日子久了,难免旁人会说三道四,夫人……怎么想?”
狐姬:“瑄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心地纯良自不必说,他俩要想好,我自然有成全之意。一则,公子即将成年,将来定会被分封到异地去,到时候我们母子两处,事事照应便难了,若有像瑄儿这样知根知底的贴心人在他身边照顾他,我才好放心;二则,他俩从小就默契相合,你知道吗新燕,脾性相投、两心相印才是真正的天成佳偶!但这样的佳偶往往可遇而不可求。你看公子跟瑄儿在一起多么快乐啊!还有什么比内心真正的快乐更值得珍惜、更值得成全呢?只是,作为晋国公子,婚姻总要牵扯或政治、或礼教、或门第的种种外在因素,往往无法自主。所以只好且行且看了。”
新燕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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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儿编完同心结到狐姬处陪夫人说了会儿话,得知公子并未在夫人处久留,出来后又听宫娥说重耳公子早就出门去了,但都不知去了哪里,甚至连谷儿也说不清楚,心里很是纳闷,莫非……公子去了盟府?还是和世子一起出去骑马了?可世子好像是奉命接见宋国使臣去了呀!
世子!想到世子,瑄儿不禁想起上午在南风台世子令她心惊肉跳的举动和表白,觉得非同寻常,有必要将此事告诉义父,也正好顺便将同心结拿给义父。于是用过午膳后,瑄儿来到司药坊。
子推母亲正拿着一个竹编小簸箩分拣草药,瑄儿进来见义父不在,便问道:“奶奶,我爹爹呢?”
“哦,你爹爹啊,内务府新进来一批草药,叫你爹爹验货去了。”
瑄儿挨近奶奶身边坐下,笑道:“奶奶您看!”说着向奶奶展示手中的同心结。
“哎呀!真好看!”奶奶赞道。
“奶奶,这是我给爹爹编的同心结。过几日便是仲春节,我想让爹爹去相亲会,这同心结就是给爹爹预备的定情之物!”
奶奶听了,摇摇头:“同心结编得很好看,就是不知你爹爹,唉……”
瑄儿低声问道:“奶奶,我爹爹为何一直不娶亲?是否有过意中之人?”
“当然有过!你爹爹像公子这么大的时候,可招姑娘们待见了!但他只中意绵山老家那个姑娘,只可惜那姑娘年纪轻轻就病故了,你爹爹重情,后来就再也……”子推母亲还没说完,瞥见子推回来,连忙打住话题,对瑄儿笑着摇了摇头。瑄儿会意,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跟你爹爹说吧。”奶奶说完进里屋去了。
“瑄儿来啦!”子推招呼道。
瑄儿取出同心结递给义父。
“这是……”
瑄儿恳切说道:“再过几日就便是仲春节,瑄儿想让爹爹去相亲会看看,倘若有中意的女子,爹爹可将这个同心结作为定情物相送。”
介子推笑道:“你想让爹爹仲春节去相亲?”
“嗯。爹爹为抚养瑄儿成人,至今未娶,让瑄儿越来越愧疚难安。奶奶年纪大了,瑄儿想让爹爹找一个心仪伴侣,每日能给爹爹做可口饭菜,天寒时能提醒爹爹添衣,烦心时能为爹爹分忧,孤闷时能陪爹爹说话,多个知冷知热、关心体贴爹爹之人,是瑄儿最大心愿!所以,今年的相亲会,请爹爹务必要去啊!”
子推微笑道:“爹爹至今未娶,跟瑄儿没有关系!瑄儿不必愧疚。”
“可是爹爹不能……一直不娶啊!”
“爹爹不是不娶,是爹爹眼高,至今没有碰到可心的女子。真的跟瑄儿没有半点关系。”
瑄儿叹了口气:“那爹爹把同心结收起来吧,也不拘是不是相亲节,但凡有中意的,也好……”
“不用,”子推把同心结还给瑄儿:“若真有爹爹中意的女子,也用不着这个。”
“那爹爹用什么做定情物呢?”
子推:“定情,彼此用心就够了。”
一语未了,忽听门外有人问道:“谁要背地里偷偷定情?啊?”
子推一听便知是贾陀。只见贾陀高吆二喊走进门,后面跟着魏犨和先轸。三人走到席旁,大大咧咧盘腿坐下,贾陀说道:“我一进门就听到‘定情’二字,子推!莫非你要背着我们偷偷定情?”
子推笑道:“你别的不听,偏偏只听这两个字!”
“那可不?这可是我最爱听的俩字!嘿嘿嘿……”
先轸:“我看你最爱做的也是此类事吧?”
贾陀一拍大腿:“你可说对了!”
逗得几个人都笑起来。
“这是什么爱物?”贾陀指着同心结问道:“编得很精巧嘛!还有玉珠,一看就是瑄儿编的。子推!你这是……打算送谁的定情之物?”
子推笑答:“是瑄儿这孩子做给我仲春节相亲用的。”
贾陀浮夸地张大嘴巴,惊讶地打量瑄儿,赞道:“哇!瑄儿对你真是比亲闺女还要贴心啊!”
瑄儿无奈笑道:“可是爹爹他不肯去相亲!我白辛苦倒是小事,知道的,懂我是一片苦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当闺女的不乐意呢!”
贾陀:“你爹爹当然不要了!”
“为何?”
“你爹爹的意中人是下凡仙女,仙女哪看得上这凡间之物啊?”
先轸:“瑄儿编得这样好,只怕仙女都争着想要呢!”
贾陀:“是啊!这同心结遍得也太好看了!先轸,你当年是拿什么做定情物将弟妹骗到手的?”
“嗯……我当时送了她一对玉石耳坠。你呢?你送的什么?”
贾陀豪气地拍了拍胸脯,说道:“我还用送?我不但没送,还得了她许多定情物,什么发簪、香囊、手帕之类,她恨不得当天就跟了我,于是,我就把自个儿送她了!”
“不害臊的!”先轸推了一把贾陀,“当着瑄儿的面,不许浑说!”
“这家伙,一天不收……收拾,自吹自擂那根筋就……就不自在!”魏犫说着将贾陀摁倒。
贾陀:“我哪里吹啦?明明是你们嫉妒,啊……救命!”
先轸:“子推,有一种整日情绪亢奋、由着性子吹牛皮说大话的怪病,叫什么来着?”
“妄言失志。”子推答道。
“病因呢?”
“痰火挠心。”
“对呀,这正是贾陀所患典型症状!魏犫,快将他扔到池塘里去泄泄火!”
贾陀:“不可不可!若池塘因我沸腾了,如何是好?”
引得大家轰然而笑……
笑过,贾陀感慨道:“这男女之情啊,极是微妙!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时最令人心驰神往,可惜如电光火石,不能久长。求之不得时,寤寐思服;终成眷属后,往往又找不到那种舍他(她)其谁的感觉了。到现在,我那拙荆动不动就说想杀了我才解恨,早知‘不是冤家不聚头’,当初又何必奋不顾身往坑里跳呢?真是!”
先轸:“那是你!我可不是。”
贾陀:“别得意太早,总有一天你也会的。我琢磨吧,这就跟吃饭一个道理,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终究会腻的!”
先轸:“你别在这儿浑说了,人家子推还没‘吃’呢!你倒说你腻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贾陀:“对!子推,该‘吃’还是要‘吃’的哈!不吃白不吃!”
子推笑而不语。
待贾陀他们辞去,瑄儿说道:“爹爹,瑄儿有一事相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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