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偃无奈笑道:“咳!别提这个‘一根筋’的子推了,我见红霞属意于他,就叫红霞跟了他。他呢?一直将人家当外人,听说前几日又收留了一个养女,和咱们公子差不多大,红霞很失望便离开了。抚老养小的,这以后哪个姑娘愿意跟他呀!红霞在宫里也难做,我便想法子让她出来了。”
赵衰:“子推是实心眼儿,凡事都爱较真儿,这上头哪会苟且!哎?你不会也用玉佩试过子推吧?”
狐偃立刻摇头:“子推还用得着这样试吗?你就是放一堆玉,他也不为所动!你看他对老母何等孝顺,做事情何等谨慎、精细、妥帖,就知道他的为人了。”
“是啊!用‘一根筋’形容子推简直太贴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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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儿生父自那日消失后,便再没有出现过。年龄尚幼的她成为介子推的养女,同时也成为童年重耳最亲密、最默契的玩伴。
小小的重耳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此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盎然生趣,不仅那时候觉得,甚至到生命结束,童年生活都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两个小顽童认认真真当起了狸花猫一家的“家长”,每日相约一起去喂食,照料他们的“四个孩儿”,并分别给小奶猫排出伯、仲、季、叔,取名小花、大花、大白、小黑。看着自己的“四个孩儿”整日调皮地相互追逐、打闹、扑咬,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有趣、最幸福的事情,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直至陆续远走高飞、不知所踪。
不必再为猫仔操心多少让两个孩童有些失落,但他们很快又被夏日的芳华苑所吸引。芳华苑里草木葱茏,百花怒放,蝶舞蜂飞,荷叶田田,简直就是鸟雀和昆虫的天堂。两个小家伙头挨头挤在一起,看鸟雀争食,看蚂蚁搬家,看蟾蜍捕猎,看蝴蝶飞舞,看蜜蜂采蜜……流连忘返、乐不思归。
酷暑难眠之夜,狐姬带他俩到南风台乘凉。南风台下有一架秋千,重耳与瑄儿挤在秋千上一起数天上的星星,并且告诉她哪一颗是自己和姐姐约定的“思念之星”。
“你喜欢哪颗星星呢?”重耳问她。
瑄儿:“我喜欢圆圆的大月亮!”
“嗯,我也喜欢,月亮大大的、亮亮的,一眼就能望到。你学我的样子,”重耳把两个大拇指并在一起,屈伸其余手指做展翅飞翔状,口中叨念,“飞呀飞……飞呀飞……飞到月亮上去!好了!”重耳放下手,“以后你想我了,就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如果月亮也看着你,你就知道,我也在想你!”
“嗯!”瑄儿笃信地点点头。
寒冬腊月,两个孩子通常在温暖如春的室内玩耍。不过,萧索清冷的室外也依然不能冰封两人嬉戏玩乐的热情,比如背着大人偷偷把冰溜子含在嘴里品尝冷得掉牙的滋味,看采蘋、采薠大惊失色时再吐出来,然后一起相视大笑。
填仓节到了,两个小人儿千方百计躲过采蘋、采蘩等宫娥的监视,藏到桌子底下,趁人不备时把所有用黄米面捏的小兔、小狗、小牛、小猪形状的灯盏,偷偷咬掉一只“耳朵”或者一条“尾巴”,弄得宫娥莫名其妙,以为是仓神显灵在愤慨有人干了坏事,忙不迭给神仙磕头祷告忏悔。
更让狐姬无语的是,他俩还曾一起潜入膳宰房,用筷子蘸上曲红偷偷在刚出笼的花白馍上乱点乱画,厨人发现后气得直跳脚,抄起擀面杖做出追打的样子。他俩则手牵手疯狂逃窜。膳宰也不敢硬追,气得只能干瞪眼。
成人的行为有时候也令两个孩子迷惑不解,一次,他俩和夷吾在丰菽宫(小戎所居)玩藏猫猫游戏,刚刚一起躲进仓房长几下面,便见从后门摸进来两个成人,一个像是宫娥,另一个像侍卫,只见他们二话不说抱在一起嘴对嘴互相啃咬起来,继而倒地“打起架来”,吓得两个小孩屏住气息不敢出声,见男女二人“打”得相当“激烈”,便小声议论:
“他们为何打架啊?”
“因为……抢好吃的吧?要不怎么一个咬另一个的嘴巴呢?”
“我们就不抢。”
“对!我们从来不抢,也从来不打架!”
不料两个小家伙没把控住音量,惊扰了“打架者”,吓得男女二人慌不择路,掩衣而逃。
还有一件令他们不明白的事——成人为何要把云雀、百灵、鹦鹉这些可爱的鸟儿关在笼子里呢?鸟儿长翅膀不就是为了自由飞翔吗?如果天天被关起来,那跟不让小孩到户外跑跳、玩耍有什么两样呢?想必鸟儿们在笼子里并不怎么快乐。于是,商量后他俩假装一起喂食云雀,趁宫娥不备,故意打开笼门将云雀放走,看鸟儿们义无反顾地冲向蓝天自由翱翔,两人的心里比吃了蜂蜜还要甜。宫娥惊慌失措去报告狐姬,狐姬则只是莞尔一笑。
对于孩子来说,心是快乐的,世界就可以随心而动。比如他们想让天“动起来”,只消手拉手仰望天空和白云玩转圈圈的游戏,直至“天旋地转”,一起“晕倒”在草丛里……
尽管小戎一再制止,夷吾看重耳和瑄儿玩得开心,还是忍不住加入进来,不过他总是不好好玩,总是伺机破坏游戏规则,或以恶搞为乐。比如,夷吾怕弄脏手被母亲训斥而拒绝玩泥巴,却趁其不备,把重耳和瑄儿捏好的小动物一棍子打烂;把瑄儿用青草编的小动物一把揪坏;甚至当着瑄儿的面往泥池里撒尿,羞得瑄儿直捂眼睛,气得重耳总是斥责、追打他……
世子申生偶尔路过,看他们玩得不亦乐乎,会停下来静静站一会儿,再恋恋不舍地离开。
申生是晋国世子,有太学要上、六艺要学,每日都按部就班,忙忙碌碌。在重耳眼里,申生哥哥总是那么严肃、沉默和心事重重。也难怪,他是世子,是未来的晋国国君,不能像他们一样嘻嘻哈哈,游手好闲,尽情玩乐打闹。有时,重耳偶然会发现世子哥哥在一旁看他们玩耍,他便跑到哥哥跟前,将自己喜欢的玩具,比如泥捏的小物件、瑄儿用草编的小动物送给哥哥,这时,哥哥会冲他露出憨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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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晚间,夜灯初上,采蘩在狐姬寝室内剪灯芯。几案上银质烛台的灯芯结了硬结,采蘩用力一剪,不料一粒火红的芯渣蹦到旁边叠放的纹绣礼服上。因第二日是祭月节,那件礼服恰好是狐姬次日上午给晋侯节下问安时要穿的。采蘩赶忙将芯渣拂掉,可是为时已晚,衣服胸口被烫下一个明显的黑窟窿。
“要死!要死!”新燕见状,又气又急,骂道,“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狐姬闻声而至,采蘩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哀求:“夫人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新燕怒道:“你是新来的?啊?剪个灯芯都如此笨手笨脚!没看到礼服就在旁边?为何不先拿开?烧成这样夫人明日如何穿出去?”
“夫人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采蘩吓得浑身发抖、声泪俱下。
狐姬拿起衣服看了看,问新燕:“这能织补吧?”
新燕眉蹙道:“今天太晚了,能织补也得等到明日才能拿给绣工,多会儿补好还难说,这礼服夫人明日一早就要穿的呀!”说完,又狠狠瞪了采蘩一眼。
狐姬说道:“算了,她也并非有意。”然后向采蘩说道:“你下去吧,以后做事小心些就是了。”
“谢夫人饶命!”采蘩低着头羞惭而退。
下去后,采蘋戳着采蘩的脑袋骂道:“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幸亏咱们夫人好性儿,这要是在汾芳宫,早把你的手给剁了!”采蘩边哭边点头……
寝室内,新燕一筹莫展:“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狐姬寻思片刻,说道:“我记得我还有一件类似的礼服来着,就在那个檀木衣柜里,颜色、花样、绣工和这件好像差不多。”
新燕嗔怪道:“我知道!可那件是好多年前的旧衣服了!好不容易今年给做了新的!赶明儿她们都穿着新衣,唯独夫人穿了旧衣去,太寒碜了!不行!”
狐姬思忖半晌,说道:“这样吧,你现在把这件送去织补,找个可靠的绣娘,多拿点钱给人家,看能否连夜补好,实在不行,明日我就穿那件旧的去。”
新燕想想也只能如此,便赶紧拿着礼服去了。
新燕走后,狐姬自己打开檀木衣柜找起衣服来。
找着找着,在衣柜深处,她忽然摸到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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