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一起进入介子推后舍间,重耳看到子推母亲正给那个女娃梳头,女娃见有人进来,马上警惕地打量他们……
介子推及其母连忙起身给狐夫人行礼。
“免礼!女娃今日怎样?”狐姬问。
子推:“比昨日更好些。再调养两日便可痊愈。”
狐姬点点头。
重耳走到女孩跟前,女孩看着他,眼睛里的警惕瞬间消失了。重耳对女孩说道:“我有一个好玩的地方,你想不想去?”
女孩用她那清澈美丽的大眼睛凝视重耳,仿佛在问,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重耳拉起女孩的手便要走。
新燕忙问:“公子要去哪里?”
重耳让新燕蹲下,跟她耳语几句,新燕的眼睛立刻笑成了两弯月牙儿,说道:“走,我跟你们一起去!”
女孩被重耳牵着小手走到门口,住了脚,回头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子推,仿佛在问,我能跟他一起去吗?
子推冲女孩点点头,说道:“去吧,今天天气不错,出去晒晒太阳吧。”
女孩这才跟重耳走出门去。
狐姬看他们出了门,说道:“这孩子看上去倒很聪明懂事呢!”
“可不是嘛!”子推母亲笑道,“这女娃非常乖巧懂事!”
狐姬低头寻思片刻,说道:“子推,若女娃的父亲一去不回,等好了以后,我可以让一个年长宫娥带着她。”
子推向狐姬拱手道:“夫人,若是这样的话,请准允我和我母亲带着她吧,我们都很喜欢这个孩子。”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会拖累你吗?红霞是不是因为这孩子离开这里了?”
子推:“她来有目的,去有原因,我都不曾放在心上,况且一开始话就说得很明白,来去只好由她自己了。”
“可是子推,你还未娶妻,这会不会妨碍你……”
“无妨,夫人,我知道夫人是为我考虑,但我觉得:若有缘,碍便无碍;若有碍,缘便无缘。我和我母亲是真心想收养此女,请夫人准允。”
狐姬见子推语气坚决,便说道:“好!若是这样也好。这孩子有说她叫什么名字吗?”
“她说是叫……轩儿,也不知道是哪个轩。”
狐姬思忖片刻,笑道:“巧了!前几日,我正好梦到过一块好大的玉石,大玉为瑄,要不就叫她带玉的那个瑄吧!”
子推:“嗯,这名字极好!多谢夫人赐名!”
又说了几句闲话,狐姬便告辞回嘉禾宫去了。
………………………………………………
重耳牵着瑄儿的手,兴高采烈出了院门,瑄儿却停住脚步又用她那双无比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重耳,仿佛在问,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重耳立刻读懂了女孩的心思,一本正经说道:“我有四个孩儿,你想不想去看看?”
“什么?”瑄儿显然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更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重耳。
“走,”重耳说道,“我领你去,去了你自然明白!”
瑄儿自然是诧异的,因为在她有限的认知里,大人才会有小孩,小孩子怎么可能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呢?可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居然说他有,他的孩儿会是什么样?她真的好奇极了!重耳成功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悬念,于是她顺从地跟重耳走了。
穿过嘉禾宫前庭,重耳、瑄儿、新燕三人逶迤来到后院储藏间。
推开储藏间木门,重耳叫了声“阿狸!”,只见一只肥壮的狸花猫“喵喵”叫着迎着重耳跑过来,重耳弯腰在它身上撸了几把,阿狸则亲昵地在他脚踝蹭来蹭去。
“过来,你看这里!”重耳指着一个敞口的木箱对瑄儿说,“我的孩儿!”
瑄儿跟过去,往木箱内看罢,顿时发出一连串银铃般咯咯咯的笑声……
“这就是你的孩儿?”她指着木箱内四只刚满月的小奶猫问,又开始咯咯咯笑个不停……
“是啊!我为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呢!”重耳认真答道。
瑄儿蹲下身,欣喜地看着四只摇摇晃晃、互相厮咬打闹的小奶猫,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抚摸它们,一面问道:“它们是刚才那只大狸花猫咪生的,对吗?看,这只花色和大猫猫一模一样;这只脸是白的,尾巴是黑的;这只的脚是白的,像穿着白色的靴子;哈哈!这只的嘴巴上有一团黑,像长了黑黑的胡子!好有趣!它们都好漂亮!好可爱啊!!!”
重耳笑道:“是呀,我的孩儿们当然都很漂亮、很可爱!唉?你想不想当它们的娘亲?”
“我?”瑄儿认真想了想,说道:“可它们有猫娘亲呀!”
“可我现在是它们的君父,我是人,所以它们也应该有一个人当娘亲呀!”
瑄儿认真想了想,点头说道:“那好吧!我来当它们的人娘亲。我……能抱它们吗?”
“那当然!你是它们的娘亲啊!”
新燕在一旁听着他俩的对话,早就笑得弯腰俯背,不能自已。
瑄儿轻轻捧起一只小奶猫,笑道:“哦,真可爱!太可爱了!哎哟!它的小爪子抓得我好痒痒,呵呵呵……”
瑄儿把四只小奶猫挨个捧在手内亲昵了一回,看得出,小姑娘开心极了。
重耳也非常开心,从小在宫中长大,他还不曾有过特别亲密要好的伙伴如此快乐地嬉戏玩耍过。他和夷吾有时也一起玩,但两人最后总是不欢而散。为不发生争执,母亲和姨母都不想他俩在一块玩。
在重耳面前,瑄儿很快恢复了一个小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活泼可爱。两个顽童愉快地度过了一整个上午,快要午膳时,才恋恋不舍地道别,并相约下午一起再出来玩耍。
………………………………………………
狐偃和赵衰私交甚厚,且都有礼贤之名,因此引得众多门客慕名而来,纷纷投其门下效力。每月上、中、下三旬,两人照例都要择日在宅邸设宴,请众门客汇集一堂纵横捭阖、畅所欲言,或交流典籍研读心得,或传递天下轶事奇闻,或沟通国内外各路信息。因此,对中原诸国国情、侯门权势更迭、民生百态、风土人情,两人可以说万事通达、了如指掌。
一日,二人正一起煮酒交心,门人进来通报:“狐大人,外面有个叫头须的士人求见。”
狐偃一听,从袖中取出一枚莹润剔透、雕工精良的鲜明美玉递给仆人,吩咐道:“布置妥当再叫他进来。”
“是。”仆人接过玉佩出去了。
赵衰不解,问:“来者何人?狐兄此举何意?”
狐偃面露得意之色,说道:“你我如今门客众多,才华易见,品性难知,为甄别其中真正可信、可用之人,愚兄想出一个试人的法子!”
“什么法子?说出来,愚弟也学学。”
狐偃:“门外求见者名头须,前一段托人拜请想做我门客,自称擅长计会。我让他到采邑跟着贾陀记账、收账,贾陀说此人的确头脑清晰,精通算法,且记忆力惊人。我便让他今日来见我。贤弟等一会儿,等我试过他,再细细给你讲这法子的妙处!”
少顷,门人将头须领进。赵衰看到,几乎是同时,在头须身后出现刚才那名仆人,向狐偃亮了亮手中玉佩,并点了点头,然后一闪身消失了。
狐偃会意,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等头须行完礼,对他说道:“头须,依你所长,这几日在我这里干了一段差事,里宰愿意你留下来做采邑计会,不知你是意下如何?”
头须拱手道:“狐大人不嫌小的笨拙,肯收纳小的做事,小的感激不尽,小的十分愿意在狐大人门下效犬马之劳!”
“嗯。不过,在我手下做事,收入不见得有多好,要遵守的规矩却很多,回头贾里宰会细细讲给你听,如果觉得可以接受,我会很高兴你作我门客。”
“是,小的明白,小的会遵守狐大人府上的所有规矩。”
狐偃把该说的都说完,便打发头须下去了。
“快讲讲你的法子吧,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你是如何用宝玉试他的。”赵衰催促道。
狐偃娓娓道来:“每与门客初见,我会命人事先将一枚宝玉偷置于内庭门槛处,门客抬脚迈入时,没有看不到的。有贪小利者,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将玉佩揣起来据为己有;也有心底磊落者,会将玉佩拾起进来主动交与我。一般来说,贪小利者鲜有大义,这样的人既不可信、亦不可用,基本可以剔除在我门客之外了。”
赵衰问道:“这法子倒是不错,不过这样试下来,仁兄岂不损失很多美玉?”
狐偃笑道:“贤弟放心!设玉处看似无人,实则有我的眼线在暗中窥觑,来者临走若不肯交出玉佩,自会有人向其索要,一来他心虚,二来好歹惧我三分,所以,即便是厚脸皮者,最终也会物归原主,且日后是再无脸登门的!”
“还是仁兄你足智多谋呀!”赵衰叹服道。
“哈哈哈!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来来来,别光说话,干一杯!”
赵衰饮过酒,又问道:“不过……倘若此人不贪小利,却贪大利,又如何试呢?该不会用更大的玉吧?”
“哪里有那么大的玉!”狐偃笑道,“那还真就难测了!话说回来,世上哪有什么百试不爽的灵验法子呢?即便是这个法子,时间久了,也难免不被人知晓。况且这世上,纯粹无贪利之心者,又有几何?”
“仁兄所言极是。不过,仁兄怎么不拿此玉试我一试呢?说不定我就是那据美玉为己有的贪小利者,外加宁死也拒不交出的厚脸皮者。”
狐偃哈哈笑道:“这种法子对你不灵验!你的美玉恐怕比我的好百倍、多千倍也不止!你岂会为这样一块破石头折腰?”
“那你拿什么试我呢?”
“嘁!你这是求我赞你呢吧?贤弟出身大夫世家,世代为晋国股肱之臣,上忠诚于国,下礼贤于士,外廉洁奉公,内严秉家风。我只看仁兄家世、家风便知是可交、可信之人,况且你采邑比我还要丰厚,用这样的雕虫小技来试你,不是很可笑吗?”
赵衰笑道:“我还是希望你试一试我,拿出仁兄最珍爱、最贵重的宝物,看我会不会动心。”
“我才不呢!我怕你不还我,到时我可就亏残了!”
“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
笑罢,狐偃肃然道:“其实在愚兄看来,人间至贵,乃不计名利、义薄云天之赤诚,贤弟就是这样的明达之人,子推、魏犨、贾陀、先轸亦是。有这样的挚友相伴相携,再得遇明君,轰轰烈烈成就一番功业,才算不枉此生啊!”
赵衰:“是啊!我与仁兄志同道合。问题是……你我此生,能得遇明君吗?”
“唉,看天意吧……”狐偃叹了口气,低头喝了樽闷酒。
……
两人正低声相谈,赵衰忽然发现红霞进来送茶点……待其退下,便问狐偃:“红霞不是早就跟了子推吗?怎么又回来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