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沙王绝招 共食江东

  豫章郡,建昌城外的深山中。

  这处深山地势险峻,环境幽深,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通常情况下,像这种好地方都会容易成为贼寇的聚居所,这处深山当然也不例外。

  只见这处深山上下,皆有穿戴甲胄的兵士在把守巡视着,而在山顶更是有着一处占地甚广的山寨。

  这时在山寨的大堂内,一位身形彪悍的壮汉,正在负手来回急切的走动着。

  走动良久后,看着外界渐渐变黑的天色,这位壮汉的脸上再一次浮现了失望之色。

  怎么还不来呢?

  这名壮汉名彭绮,乃是豫章郡内鄱阳一代有名的山越宗帅。

  彭绮在势力巅峰时,帐下的部众足有数万之众。

  虽说那数万之众大多为散兵游勇,但能拉起数万人的散兵游勇,亦可见彭绮在豫章郡内的威望。

  当然这两年在吴军的打击下,彭绮的势力有所衰退。

  而能让彭绮这位在豫章郡内跺跺脚,都能引发震动的宗帅急切等待的又是何物呢?

  那物说来倒也简单,只是一封书信。

  可在旁人看来简单的事物,对彭绮来说,却犹如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何也?

  因为那封书信的主人是沙摩柯。

  公安之战后,随着糜旸在世间的名声大噪,沙摩柯的名望也得到了一次暴涨。

  不过由于沙摩柯是异族,故而他的名望暴涨,大多体现在荆扬两州的异族人士心中。

  彭绮祖上是汉人,但后来彭绮的先祖为发展势力,甘愿成为山越异族中的一员。

  上百年的发展后,彭绮打心眼里,早将自己当做山越中根正苗红的一员。

  同为异族,当彭绮听说了沙摩柯的事迹后,或为敬仰,或为取经,彭绮曾派出使者前去拜会沙摩柯过。

  彭绮使者的到来,让沙摩柯喜不自胜。

  谁会不喜欢威名远播的感觉呢?

  于是乎一个愿意主动,一个不抗拒,彭绮与沙摩柯在使者的联系下,关系很快变得密切起来。

  而借由着彭绮的关系,沙摩柯还与扬州境内许多山越宗帅亦有了联系。

  可是彭绮与沙摩柯到底分属两州,哪怕他们二人关系再好,本质上也未产生利益上的联系。

  直到前年发生的一件事,才让彭绮与沙摩柯的关系有所改变。

  前年彭绮野心膨胀,得到许多山越宗帅支持的他,直接掀起叛旗对抗吴军。

  彭绮的突然反叛,打了孙权一个措手不及,数个县城被彭绮顺利地攻下。

  可孙权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孙权对彭绮的反叛是十分愤怒的,他自觉打不过糜旸,难道还对付不了山越吗?

  于是在孙权的命令下,数支吴军对彭绮的叛军展开围剿,经过将近两年的围剿,彭绮经历数次大败,最后只能携带余部逃到建昌城外。

  之所以会选择建昌城,乃是建昌城距离荆州的长沙郡颇近——为了活命,彭绮是做好了背井离乡的打算的。

  而就在彭绮想着要不要进一步逃往长沙时,彭绮得到了沙摩柯率军坐镇长沙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仅打消了彭绮心中的惊慌,还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

  彭绮的势力根基在豫章郡,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彭绮是根本不会想着逃离豫章郡的。

  而沙摩柯坐镇长沙的消息,给了彭绮新的希望。

  过往的数次战败,让彭绮意识到单凭他的兵力,想对抗吴军是很难的事。

  但要是他能引来外援呢?

  彭绮之所以会冒着生命危险,想着反叛孙权,很大一个原因在于彭绮的兄长彭虎,曾死在吴军手中。

  既是为了复仇,彭绮看重的是如何打败吴军,至于用什么办法,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而天下人都知道,吴军最怕的人是糜旸。

  在这样的想法下,彭绮直接派出使者联系了沙摩柯。

  彭绮之所以不直接派使者联系糜旸,一是他与糜旸的身份差距过大,他的使者根本就见不到糜旸。

  二是在彭绮的心中,他认为沙摩柯乃是糜旸至关重要的心腹。

  彭绮会如此觉得,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就不提公安之战中的往事了。

  在沙摩柯回到武陵郡后,每次他设宴款待来自荆州的好友使者时,为了表示对糜旸的敬重,沙摩柯都会率先请出糜旸的画像挂在身后,三拜九叩后才会正式开席。

  不止三拜九叩,沙摩柯还特地在他的故乡中建了一座小庙,平时用来放置糜旸的画像。

  更重要的是,每次一设宴,喝了酒的沙摩柯就经常满足的说道:“俺之护汉将军,乃大司马所赠也!”

  对于常人来说,护汉将军的头衔,寓意不同凡响。

  以往似这般带有特殊寓意的头衔,是根本不会落在沙摩柯一个异族人头上的。

  而糜旸却能“力排众议”,将这份沉甸甸的荣誉安在沙摩柯身上,这还不能证明他与沙摩柯之间关系非凡吗?

  在使者第一次回来,对彭绮言及沙摩柯与糜旸的关系时,彭绮的第一反应是沙摩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彭绮在得知沙摩柯竟做出私自立庙的举动,还未曾受到责罚后,他就不得不相信沙摩柯与糜旸之间的关系。

  彭绮祖上是汉人,他自是知道以大汉礼制,唯有帝王才有资格立庙。

  沙摩柯的行为无疑是大不敬。

  可就算这样,沙摩柯还能蹦跶的好好的,这从无形间体现了,糜旸有多维护沙摩柯。

  在将沙摩柯视作糜旸至关重要的心腹后,为了复仇,亦为了活命,彭绮会派使者向沙摩柯言明自己的心意,实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巧的是彭绮派出投诚的使者不久后,糜旸的传令使也到了长沙郡中。

  糜旸给沙摩柯带来的命令是:“整军备战,不日将攻打豫章郡。”

  一边是豫章名帅彭绮要投诚,一边是糜旸要自己整军备战,看着手中的两个消息,自觉有名将之资的沙摩柯,做出了一个很正常的决定。

  沙摩柯让彭绮暂时按兵不动,待他新的讯息送来后,再趁势起兵,直接给孙权来波大的。

  这段时间来,彭绮一直焦急等待的,正是这个讯息。

  眼见着今日好像又没机会收到沙摩柯的消息了,彭绮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可就在他耷拉着头要去休息后,他的一名心腹冲入了大堂之中。

  “将军,将军,来了!”

  心腹的疾呼,让彭绮连忙转过身。

  眼尖的彭绮一眼就看到了心腹手中捏着的那封信。

  看到那封信后,彭绮不由得大喜,他一个箭步冲到心腹的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信展开看了起来。

  当快速看完信中的内容后,感觉自身复仇有望的彭绮,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大笑之后,彭绮连忙对着心腹说道:

  “快派出使者,将相熟的各地宗帅召来。

  让使者跟他们说,我有场大富贵要送给他们!”

  数日之后,得到彭绮相召的许多山越宗帅,都来到了彭绮居住的山上。

  见诸多宗帅都到来后,彭绮特地于堂内设宴。

  彭绮虽近来为躲避吴军,很少在豫章郡内现身。

  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彭绮还活的好好的,彭绮凭借着自己的威望,在宴席中与诸多山越宗帅相谈甚欢。

  而随着酒足肉饱,见时间悄然成熟的彭绮,在放下手中的酒杯后,就对着在座的诸位山越宗帅说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糜大司马垂帘于我,欲拜我为帐下将。”

  彭绮声音淳厚,他的话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大堂。

  而在听到彭绮的话后,在座的诸多山越宗帅都直接惊住了。

  有的胆小的山越宗帅,甚至没拿稳手中的酒杯,溅出的酒水洒了他们一身。

  时至今日,天下人谁还会不知道,糜大司马四个字指的是谁呢?

  但这怎么可能呢?

  对于诸多山越宗帅来说,他们虽在地方上算的上一方豪强,但糜旸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太阳。

  他们一时间实在难以相信,糜旸会注意到他们,更难以相信,糜旸会看重彭绮看重到要任命他为将。

  别看桓灵之后,天下异族时不时会作乱。

  但这是在汉军军力不强的时候。

  而近几年来在糜旸的带领下,汉军的武威重振。

  这样一来,许多异族心中的那种因畏惧而产生的自卑感,就油然的重新出现了。

  坐在上首的彭绮,见下座的许多山越宗帅脸上有着怀疑之色,他倒是没有意外。

  身为山越中的一员,彭绮知道现在还挂着宗帅头衔的,基本上都是想跟孙权死磕到底的人。

  不想死磕的,在过去的数十年间,大多都被孙权招安了。

  既然要跟孙权死磕,那么诸多山越宗帅在听到他投效糜旸后,反应不会是害怕,只会是质疑。

  而要是不打消他们心中的质疑,那么即使他们想反抗孙权,也不会跟着自己一起起事。

  谁都不知道糜旸对山越的态度如何。

  相比于习以为常的反叛孙权,假冒糜旸的名义起事引得糜旸不喜,是许多山越宗帅不愿承担的后果。

  在许多宗帅质疑的目光下,彭绮从怀中掏出了那份由沙摩柯亲笔写就的书信。

  彭绮让亲信将书信一一传递到在座的宗帅手中。

  在宗帅们在互相看着书信内容的时候,彭绮继续开口说道:

  “护汉将军,诸位大多应该是认识的。

  他的笔迹,有些大帅不会比我陌生。

  诸位可以看看,这封信是否是护汉将军亲笔所写。”

  彭绮故意在护汉将军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为的就是体现沙摩柯在汉军中的“崇高地位”。

  而彭绮说的话亦是事实。

  过去两年在彭绮的居中介绍下,沙摩柯与豫章郡内的许多山越宗帅都有联络。

  人一多,难免有一些与沙摩柯颇对秉性的。

  加上沙摩柯与山越宗帅无法见面,所以对那些颇对秉性的人,沙摩柯通常会亲自写信交流感情。

  当彭绮说完后,一些率先看完信件内容的山越宗帅,便不自觉地起身为彭绮作证。

  “这封信,确是护汉将军笔迹。”

  那些山越宗帅为何如此笃定呢?

  因为沙摩柯的字,形若枯骨,状若鬼爬。

  就这样的字,恐仓颉复生,孔子破土,估计看了都得吐血,更别说有把握去模仿了。

  随着一些有名望的山越宗帅,肯定了那封书信的真实性,越来越多看完信件内容的宗帅,忍不住惊呼起来。

  沙摩柯在书信中,正是要让彭绮起兵协助。

  见到许多山越宗帅脸上的质疑之色正渐渐消失,彭绮连忙加把劲继续说道:

  “护汉将军,在糜大司马心中的地位,诸位是知道的。

  情势紧急时,吾等可将护汉将军视为糜大司马的代言人。

  若无糜大司马的首肯,护汉将军会写信让我相助吗?”

  “我说过要送一场大富贵给诸位。

  今糜大司马虽是有意起用我,但若是诸位能倾力襄助,大事一成,糜大司马定然会对诸位论功行赏。

  当然,我想诸位襄助于我,也是真的想仰仗诸位。

  唯有吾等合兵一处,才能令江东震动,才能令糜大司马目光南顾在吾等身上。”

  彭绮深知诸位山越宗帅性格,他知道有些心思直白的说出来,反而会更好。

  果然彭绮的这番话说完后,许多山越宗帅的脸上,已然有了动容之色。

  今日能被彭绮召来的,都是与孙权有仇之人。

  就算今日他们不反,明日也会反。

  既然都要反,为何不趁有强援之时,为何不趁糜旸需要他们时反叛呢?

  不要怕被利用,被利用才说明自身有价值。

  看到诸位山越宗帅脸上的动容之色后,彭绮举起手中的匕首,随后狠狠地扎在身前的肥肉上。

  当匕首进入肉中后,彭绮脸上流露出垂涎之色,他一边切割着食盘中的肉,一边说道:

  “只要吾等能合并一处,顷刻间可拉起数万之众。

  凭数万之众,加上糜大司马派出的精兵,夺下一区区豫章郡又有何难?

  江东地广物博,恰似诸位身前的香肉。

  欲想分食者,此刻不动刀,更待何时?”

  说完时,彭绮正好切下一块肉送进口中,享受的咀嚼起来。

  看到彭绮享受模样后,许多山越宗帅再也按捺不住。

  越来越多的刀,出现在彭绮的眼中,下一刻它们便齐齐扎向了被喻作江东大地的肉块上。

  今日,豫章山越宗帅,愿与糜大司马共食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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