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端阳不会如此做就是了。
闭上眼睛,但有神识在,反而比“看”的更加清楚。
谢端阳左掌摊开,托一丸龙眼大小的森白骨丸,正是他当初缴自鬼灵门魔修的白骨舍利。
因为此物同血河旗一般阴祟,再加上他又未修过“血灵大法”,是以一直将其封存起来,不愿多加祭炼。
只每隔月许时间,会定期将其取出温养番,免得品级质地跌落下去。
只可惜即便如此,过了这么些年,骨珠依旧有些退步。
灵气灵光不若先前浓郁,表面不再光洁如新,而是带了澹澹年老珠黄意。
不过,其凶戾之气也明显减弱许多。
谢端阳继续手托骨珠,法力透出,将其固定在掌心方寸之间。
然后,他缓缓伸出右手剑指,红意萦绕,一点儿一点儿地浸润渗透其中。
白骨舍利源出白骨道,本就与血灵大法相辅相成。
虽然谢端阳未学过白骨一脉道法,红线也不是正经儿用血灵大法法力祭炼而成。
但两者依旧投契,无有滞碍,宛如水乳交融,很容易就密不可分。
谢端阳指尖红意彻底消失不见。
然而作为代价,白骨舍利表面却是恢复光洁,而在其更内里的地方。
还有一丝丝,一道道,纤细胜过发丝十倍的细微脉络,有若血管般满布其中。
鲜血、白骨,两相交织,明明是可怖、死亡之象。
但却反而有鲜活生机从死亡中诞生,给人一种异样的圣洁悲悯之意。
仿佛看穿皮相,直指本质。
细细体味着白骨舍利当中变化,种种零碎感悟在谢端阳心中生出。
明明他未正式修行过两门大门,但是此时在此上的领悟却仿佛直追此道高人。
最起码,谢端阳可以笃定王禅在这门功诀上已经走了弯路。
两门道法虽是魔功,但要义精髓却着落在一个“生”字上。
而王禅,却只是贪图其杀伐犀利之威,有杀无生,注定走不长远。
“或许,这就是此人明明具备上佳灵根,最妙道法,又有充足资源供应。
最后,却依旧未能碎丹成婴,反而被暗中压制的燕如嫣落下的关键……”
琢磨半响,眼见着血线脉络要彻底融入白骨舍利当中,谢端阳这才摇摇头,运转真火重新将其逼出。
一进一出,血线色泽就澹去不少,少说也得耗费他数日光景的饲养祭炼。
一来是被真火烤炙损耗,二来就是血线终究在白骨舍利内部留下有痕迹烙痕。
思忖片刻,谢端阳没有将舍利收起,而是以血线凝做红绳,当中将其穿过。
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绕在腕间,以衣袖遮挡住。
饮了番精血后,白骨舍利的凶性未增,反倒亲和许多,收敛起戾气。
非是高人特意查看,定难发觉其底细。
“血线果然可以填入其中,充作经络血管一类之用。”
念想着方才景象,谢端阳缓缓念道。
他手中有千竹教的傀儡真解,又有魔道的“身化化身”术,纵然联系无有如此之身,但依旧让他生出许多灵感来。
在发觉红线可以用精血喂养后,他就联想到这方面去,现在来看,果是可行。
如此一来,他前去大阴山探宝的动力就越发充足了。
如果能将那里面的红绳网罗一空,应该差不多足够自己将来塑造身躯之中。
当然,要想真正炼到这步,血线本质还是略显脆弱,必须得加以祭炼处理方可。
但最起码,架子已经是有了。
“有了骨架、血肉、经络,我有太虚镜辅左,塑造身躯不会太难。
接下来最紧要在于灵根,乱星海星宫之主能够从典籍中翻找出以器物法宝代替灵根的秘术。
大晋修况比乱星海完整繁盛许多,在那些大势力的珍藏中应该也有留存,多加打听下,结丹之后应该也有望寻到。
实在不行,就得想法去趟乱星海了。
至于那充作灵根的器物、内丹,反倒是件小事了……”
思索着其中重重碍难,纵然以谢端阳的耐性定力,也觉得颇为艰难。
没办法,这等秘术本就不该是在现在灵气衰弱的凡界中所能施展出现的。
也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妄想。
不过,他有太虚镜这等至宝在身,外加知晓许多隐秘,这才有资格奢想一二。
但真若成了,回报也是绝对远超想像。
不说其它,此法若成,他就天然身居五行灵根,而且还不是修界中定义的五行废灵根,而是修炼无碍的天才。
当然,五灵根的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将来突破瓶颈之上。
不提到了灵界,唯有五行兼具才好突破炼虚。
即便在凡间之中,“元磁神光”也是谢端阳觉得最有希望助自己突破化神的方法,一切依照韩立走过的路进行即可。
到了谢端阳这个地步,结丹之前对他而言实在已经没有任何碍难,只需按部就班养练积攒法力就是。
反而倒多出许多时间,可以畅享推演下结丹之后的路数。
“嗯,白骨舍利当中带有‘舍利’二字。
而从金刚诀来看,在上古时魔道、佛门彼此间怕是也没少互相研究借鉴彼此修行之法。
说不得其中就有什么共通之处……”
瞥眼红绳上穿着的白骨舍利,谢端阳继续发散思维。
“来日以琉璃光明灯的舍利佛光去运炼白骨舍利,或者以太虚镜将两物合在一起推演。
也不知能否生出些奇妙变化?”
就这样,谢端阳一行走走停停,从夏末一直走到遍地枯黄之时,总算是临近了目的地。
因为前方战事吃紧的缘故,对法器、丹药、符箓等各类资源需求都十分迫切。
倒是让同时兼职扮演着走私商人的黑狼四人赚了不少油水,算下来人人都能挣到近千灵石。
放在以前,收获也算是不小了。
只是目前,所有人都没有去想这些,只是遥望着那座巍峨高耸,而又连绵起伏的山脉。
大阴山,终是到了。
正如名字所言,远远望去,就能看到大阴山外笼罩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浓郁黑雾。
那是地脉阴气所化。
虽说也属灵气一种,但性质偏阴寒,除去极少数修行魔道特殊功法的修士外,在其中都不合久待。
莫看现在大阴山一带在慕兰、突兀两族战线中重要性排不上号,顶多只有一两名结丹坐镇。
但在数千上万年前,却是两族必争之地。
虽然山中灵脉品质算不上多高,但胜在辽阔,辐射面积极大。
足以供应十数家部族,数千名法士修行所需。
只是据说因为有一次打斗的过于厉害,以至于打断了地脉,甚至沟通到了传说中的阴冥之地。
阴气外泄,以至于将此地影响成类似现在的修行绝地。
当然说是绝地,也不十分恰当。
在里面也是一派“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景象。
只是不拘妖兽,亦或者山中草木,存活繁衍下来的,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一定变异。
谢端阳编造理由时,所扯的那种灵花,就是其中代表。
对于所谓的阴冥之说,他当然不信。
要说幽冥阴司,游荡在乱星海、无边海、五龙海等海域之下的罗睺腹内,或许算是小半个。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一个有资格与之扯上关系的。
不过,对于如何造成此番景象的,谢端阳还是十分好奇的。
能够打塌地脉,影响一地天象灵气如此之久。
元婴后期是绝对没有此种能耐的,处于此界顶峰的化神老祖们,倒是有那么几分可能。
只是势必也不容易,毕竟受天地灵气所限。
他们最多施展出元婴后期的神通手段,倘若超出此界限,己身精元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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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真正结下死仇,任何化神老怪物都不会做如此失智之事。
何况,慕兰、突兀修行环境远不如大晋,两族已经有很久未曾出现过化神级数人物了。
这个所谓的很久,可也是以千年为计数单位的。
否则有化神老祖坐镇的一方,轻易就可将此生死仇敌碾压灭族,绝不会还是当下势均力敌的模样。
“莫非,是沟通了灵界……”
谢端阳喃喃自语道。
他可是知道,两族都有压箱底手段,可以勾连上界,施展出化神境界的神通。
慕兰族信奉圣禽,通过圣灯可以沟通灵界中圣禽,借其一丝神念法力附体。
至于突兀一族,世代供奉的天澜神兽则干脆借机分出道化神下界避劫而来。
它们既有化神以上的法力修为,对于术法神通的灵物更是远超下界。
如果是动用了类似方法,倒也不是不可能造成此种景象。
黑袍男修等人自是不知谢端阳心中想法,看到大阴山,短暂兴奋后,神情又变得肃穆起来。
“距离我等上回来此,也快过去二十年了。
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谁也说不好,而且今天天色将晚,夜间的大阴山可比白天要危险许多。”
黑狼舔舔嘴唇,指着处山坳道。
“那里有个山洞,上上回就是在那里歇脚。
我们先在里面休整一两日,养精蓄锐,我与金道友再去打听观察下部落联军的巡查情况,看看时间同路线是否有变动。
免得我们破阵到关键时候,有人出来打扰……”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谢端阳自然不会拒绝,将手一摊。
“两位经验远胜过我,谢某自是没有意见。”
青狼、花姓女修两个就更不用说。
五人之中,就属他们修为最低。
一路过来,虽然没怎么与人斗法厮杀,但也是提心吊胆,小心戒备。
无论心神,亦或者肉体,都称得上疲倦。
反而现在到了大阴山的熟悉环境当中,他们有种回到主场的感觉,心境顿时放松下来。
两人是自己人,黑狼,金姓男修自然知道他们想法。
其实这话,他们主要是对谢端阳所说。
毕竟,他们此行,可不单单只是破除洞府禁制寻宝一事。
按照约定,还得帮助谢端阳的蜂王晋阶突破。
这谁先谁后,可就有的说头了。
无论破除洞府禁制,还是护卫蜂王突破境界,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而他们虽说对大阴山环境十分熟悉,但也没到如履平地的地步。
其中有些危险地域,他们也得小心避开。
时间拖的越长,发生意外变故的可能也就越大。
他们四个,自是希望能够以破除禁制优先。
而且就双方修为来看,他们一方也是明显占优,理应由谢端阳顺从他们。
但事情不是如此简单的。
易地而处,他们倘若有个如此有前景的灵兽,重要程度可不比破除洞府那里低了。
而且破除禁制,四人还需倚仗谢端阳的阵道见识。
事成后,也还指望能够再拜托对方出手为自己开炉打造件顶阶的法衣。
有求于人,说话就没那么硬气了。
换成谁,也不愿为了四人整体利益,自己出头做恶人,去劝谢端阳。
没想到,今天只是稍作试探下,对方居然完全由己方做主的意思。
到了山中,还不是更容易拿捏。
四人心情,也就不难想象。
他们想法,当然瞒不过谢端阳,不过本来蜂王晋阶一事就是他随意寻的借口罢了。
随手在附近布下个简单阵法,目送着两人离开,谢端阳自去洞中寻了个洁净所在盘膝坐下,瞑目打坐。
其实对于大阴山,虽说他比不上几人熟悉,但到了里面,自身实力也不会下降多少。
毕竟他修行真火之法,最擅克制这些邪祟不说。
《万灵真经》当中,更是记载有不知多少相关驱鬼通幽的术法。
血河旗、白骨舍利等,更是阴损邪门到极点的法器。
真到了里面,不说是如鱼得水吧,也不会差上多少……
因为阴气缘故,大阴山附近的天气比草原上寒冷许多。
而且变幻无端,往往前一刻还是大晴天,下一会儿就是漂泊大雪。
黑狼同金姓男修离开时,天色还好。
但离开不足半个时辰,天空就骤然阴暗下来。
只见彤云密布,几于山齐。
最开始还是细细碎碎,但很快就纷纷扬扬,变为鹅毛大雪,充斥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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