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大多数人都只在电视里头,或者更多是书籍里头,克劳尼。”达芬女士体贴地为她拉开了汽车的车门,等她在副驾驶坐好,才绕回了主坐,“但除了专业的人,没人真正知道那究竟是多么令人震撼的一幕。”
达芬女士总是受小动物欢迎的。她的周身围绕着的是万分平和的气息,没有人讨厌这样稳定的氛围。
这时常让人们失去了对这名远近闻名的心理医生的探寻之心。
很少人知道,在从事心理咨询行业之前,达芬女士在大学时修习的是精神医学,而不止是“心理咨询”。
“你说要一个实验室,克劳尼,但在这之前你没有接触过动物实验。”
“我也解剖过老鼠!妈妈!”克劳尼亚回答她,“我也在他们的身上尝试过很多咒语。”
“这和我说的‘实验’或许是相通的,我的孩子。”克劳尼亚能够透过前面的反光镜见着达芬女士有点儿严肃的表情。通常那张脸上只会有和煦的笑意,这让克劳尼感觉今天或许会发生一些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车子从郊外开到市中心的旅途并不漫长。
很快,他们在移动白色的建筑前停了下来。等达芬女士将车停到车位上,一位精神奕奕的老人从那建筑群众走了出来。门卫恭敬地向他行礼。
“达芬!”那热情的男士几乎是飞一般地快步冲到了他们的面前,“我很高兴你对这个行业还保有兴趣,我很乐意!”
“先生。”达芬女士回抱了这位有着漂亮履历医生,“你知道的。”
“只是带孩子来看看吗?”那人透过镜片,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她,“即使是你的孩子,达芬!没人能够超越你的地位。”
“请进。”那人风度翩翩地向后撤,走在了前面。他的头发交盘在头顶,背挺得老直,看上去对一切都充满了信心和激情。
“您其实不必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达芬女士说,“一个半途而废的学生,没有什么好值得接待的。”
“你是我的明灯。”男人扭过了头,“你或许很难明白你的想法在学术上有多么的难得,可以节省多么漫长的实验步骤和过程。”
“这是您本来就能够拥有的。”达芬女士回答,“不要过赞我了。”
“如果可以。”他说,“我非常希望能够重新和你一同共事,小姐。”
“如果你能来我们的研究院...”
达芬女士轻车熟路地在岔路口停下了脚步:“我非常感谢您的抬爱,先生。”
“说不定等过几年,您能收获另一个助手。”她引导着男人的目光向后,那人才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地看到了正在微笑着看着他的女孩。
“哦,你好。”男人伸出了手,“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和你打招呼,女孩。你要知道,你母亲放弃了一个多么珍贵的机会。和她共事过后的人们没有一个不叹息她最后没有选择这个行业。”
“这个行业?”
“神经肿瘤,女孩!”他说,“你的母亲是一位天才!”
克劳尼转过头去看她的天才母亲。
“好了,莱蒙。”
“克劳尼,这位是尼古拉斯·罗伯特·莱蒙。你可以称呼他为尼古拉斯先生。”
“你好,尼古拉斯先生。”
“这是我的女儿,克劳尼亚·艾伯特。”
“那我先不打扰你们的参观了。”
男人又噔噔噔地走开了,看样子非常忙碌。
“我们可以不在人们的带领下这样走吗?”克劳尼跟随着达芬女士的脚步,她似乎对这迷宫一样的地方非常熟悉,在哪儿上电梯,在哪儿停下。最可怕的是,居然还有人会冲着她点头。
是因为达芬女士胸前刚刚拿出的胸牌吗?
还是其他的原因呢?
“阿尔贝女士!”又一位年轻的女孩冲着她笑了起来,“您怎么会过来?”
“想带孩子来看看。”
“最近感觉怎么样?坎贝拉?”
“感觉很不错。”那女孩回答,“我觉得我好多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失眠了。”
“你的压力太大了。”达芬女士回答,“拥有这样的想法在实验室是相当正常的一件事。”
“我在想我或许不适合这个行业...”
“但是现在一切都有所好转了,不是吗?”
然后一旁的被帘子遮蔽起来的地方发出了犬类嘤嘤的叫声。
医院里居然也能够养狗吗?
克劳尼对于动物们的声音十分的敏感,她的头迅速地转了过去。
那女孩又露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神情,就像是她非常不想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一样。
“要进去看看嘛?克劳尼?”
“您在开玩笑吗?”坎贝拉惊呼了一声,“您不怕孩子被吓到吗?”
“这是我带她来的原因,女孩。”达芬女士安抚似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然后转过了头。“你要看看吗?接下来你所见到的可能是会让你做噩梦的。”
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那犬类的吠叫声十分不寻常,那是非常短促、又急切的呻吟声,逐渐地降低下去。
但是这里不是一个研究所吗?
“好吧。”坎贝拉站到了她的身后,“那至少让我做你的后盾,小女孩。”
克劳尼歪过头,从坎贝拉的眼睛里见着了星星点点的水渍。
她看起来很难过。
推开玻璃门,被隔绝的声音瞬间被放大了。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即使他们早就换上了隔绝一切的防护服和口罩,这股味道都能够透过薄薄的棉布钻进脖子里。
那是一只正在尖叫,躺倒在手术台上,不断地划着四肢的比格犬。
他一边尖叫一边四处刨着,然后大喊一声,不再动了。
再过了还没一会儿,他胸口的起伏也消失不见了。
“用了什么药?”
“这是诱导发生的病例。”坎贝拉说,“只是探索机制。”
达芬女士的双手插在口袋里。
很快,另一个全副武装的一声像提起一只死猪一样抓住了这只比格犬的后腿,动作并不温柔,让克劳尼吓了一跳。
他拎着那狗的后腿,然后走到了另一个门的后头。
达芬女士跟了上去,帮那位医生打开了门。
里头陈列着狗的尸体,他们被绳索吊在空中,就像是等待宰割的肉块。
“这是什么?妈妈?”
“这才是实验动物。”达芬女士的声音非常的冷静,“克劳尼,实验不止是在‘老鼠’身上做。虽然小鼠是最常见的实验动物。”
克劳尼感觉自己的所有声音都被夺走了,她很难想象一直以来在她观念中被当做‘朋友’的生物正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即使她曾今在书上,在医学期刊里头看过那些冰冷的数据和最终完满的结果。
“比格犬的器官和人类十分相似,他们性格温顺,服从力高,耐痛。”达芬女士说,“因此实验犬通常只采用比格犬这一犬种。”
“可是不是!还有实验犬被领养吗?”
“那是我们在学校练手时的幸存者。”坎贝拉等那人做好登记、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才出声,“大多数都死了,少部分只是缺少了一些器官,或者没有经历过非常损害身体的实验。”
“而且当他们离开这个环境。”达芬女士接着说,“他们很难再融入到里头去。”
“...”
“还有猴子。”达芬女士说,“猴子作为和人类非常相似的物种,是一种价格高昂的实验动物。”
“即使在精神分析的领域,也有人通过猴子的行为来建立模型。比如恒河猴实验。”
“...”
然后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下一个科室里头,有许多只活泼的狗仔,他们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实习生们正专心致志地拿着针管向他们的身体里头注射。
“从小的时候开始,研究癌症的发生时,我们会在他们的身体里头注入诱导的癌症细胞,最终在他们生长发育时,他们会呈现出发病的状态。”
“通过不同的药物,我们能够通过他们的表现来观测药物的有效性。”
“一个体系化的实验室。”达芬女士评价,“真相是这样的,克劳尼。”
达芬·阿尔贝凝视着她的女儿,看透一切的目光越过了她的眼睛。
“医学离不开实验动物。”达芬女士说,“这听上去很残忍,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妈妈...”克劳尼僵硬地靠在了达芬女士的白大褂的边上,“因为所有的猜测都需要经过确切的证实。”
“而我们不能直接作用于人的身上。”达芬女士说。
“我明白了,妈妈。”克劳尼小声地回应她,“我明白了。”
坎贝尔紧紧地揽着她的肩膀。
“我感觉还好,小姐。”这样的姿势有点儿奇怪,她努力把视线从那些弱小的生物身上离开。
坎贝尔小姐的手好像被火烧着了一般从她的后背跳开了。
“这些就够了。”达芬女士的步伐非常快,几乎要把他们甩到了身后。她的表情不像是一位和风煦日的咨询师,更像是一个冷漠的医学精英。“咱们走吧。”
克劳尼扭过头去看那位总是很紧张的小姐,发现她身侧的手还在战栗不止。
“克劳尼。”她悄声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样称呼你,但是,我很抱歉让你见到了这些。”
“这些本来就是我的要求,小姐。”克劳尼跟在她的身旁,向达芬女士离开的方向走去,“入股这一切是必要的,您没必要为这个抱歉。”
“我只是觉得你接触这个太早了。”
“这让我抹去了遐想。”克劳尼接着回应这位精神紧绷的女士,“我认为我确实不适合做这方面的工作。”
坎贝尔小姐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泪水占满了她的脸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睛的缝隙当中流出:“这和我当初想象的真不一样,我想我很难接受这些,即使我知道我做的这些总有他们的意义,克劳尼,我觉得这一切太难了。”
克劳尼想,她或许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坎贝拉小姐会精神紧张到难以入眠。他们只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头相处,但却能够在这一刻对一位几乎是陌生人的自己吐露这些苦楚。她压抑到了一定的极限。
出现了躯体化的征兆。
“我想了很多...”坎贝尔说,“但是我想你是对的。”
“每个人都有适合他们的事情,小姐。”克劳尼看着达芬女士的挺拔的背影,“做或者不做都不是什么错事。”
“...”坎贝尔小姐忍不住打了一个嗝,断断续续地抽噎了起来。
这真是让人难过的一件事情。克劳尼想她或许也明白了为什么达芬女士要让她走这么一遭。这有可能是她的未来。
坎贝尔小姐走到了达芬女士的面前:“谢谢你,女士。”
“什么?”
“我下定了决心。”坎贝拉说,“我很难在这里坚持下去。”
“尼古拉斯会认为我又把人从这儿撬走了。”
“但总比哪天我完全崩溃了的好。”坎贝尔小姐回答,“或许我更适合每天盯着机械跑图,或者只是培养一些菌种,即使是计算药物合成配比也没有关系。”
和坎贝尔小姐告别,他们在车上几乎没有发出其他的声响。
“你会怪我吗?克劳尼?”达芬女士有点儿不确定地问,“你还好吗?”
“我还好,妈妈。”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很感谢您,打破了我幼稚的幻想。”
“我只是想知道,坎贝尔小姐真的能离开那儿吗?”
“这很难说。”达芬女士回答她,“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我觉得她可能得离开那个环境。”
“即使之后她可能也在煎熬之中。”
“为什么?妈妈?”
“这些发生了的事情是不会从人们的脑海中抹去的。”达芬女士说,“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些痛苦必然发生,或许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可以让那痛苦来的更加短暂。”
“但人们是很难承受这种罪恶感的。”
“这真的很难,妈妈。”
“所以每个人都有适合他们的工作。”达芬女士又柔和地笑了起来,“我只是不想要你后悔。但如果你可以接受,就尽管去做吧,克劳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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