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一群百姓……不,应该是一群难民,正在缓缓地挪动着。
足有数百饶难民,却只有挪动脚步的声音,不是他们不想话,而是已经没有了话的力气。
官道两片,一片荒芜。
仅有的几颗树都被啃光了树皮,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树枝之上,几只乌鸦静静地立着,打量着这群难民,就仿佛是在打量着未来的食物。
忽然,远处有马蹄声响起。
所有的难民都惊慌不已,用最后的力气往官道两旁让去,想要躲避即将到来的人。
然而,他们根本没跑出多远,就被一群身着铁甲的骑兵们见到。
骑兵们看到这群难民之后,都兴奋地冲了过来,同时口中高喊着:“是黄巾贼!诛杀黄巾贼!”
这群难民中,也有几个青年汉子。
知道逃脱无望,一狠心,便提着劣质的长矛,想要反抗。
可惜,他们哪里是这群正规骑兵的对手,都不用一次集体冲锋,只是两个骑兵便将他们轻易斩杀,还直接砍下了几个汉子的左耳,以作军功计算之用。
毫无悬念的屠杀开始,惨叫声四起。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群难民便被骑兵们屠杀殆尽,所有骑兵们也开始收集难民的左耳,哪怕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的耳朵也不放过。
“哎,何必如此?”
突兀的声音虽然轻微,却是如同在所有人耳边低吟一般。
“谁?”
“什么人?”
“警戒!”
所有骑兵立即持刀四望,警惕的神色,训练有素的动作,无不证明着他们的实力。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来人。
那是在远处官道上缓缓走来的一个年轻人,他身着一身华丽的道袍,长得也十分俊俏,一看就让人十分有好福
只是,此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一身道袍?
为首的将看了,顿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黄巾道人啊,看你穿着这么华丽,想来就算是在黄巾贼中也有着不低的位置,难不成,是那张角贼道的什么亲人不成?”
来人正是林远。
他才刚刚到这方世界,还没来得及完全熟悉这里,就发现了刚刚屠戮了一群难民的骑兵。
而从这些饶言语来看,他也确认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汉末,黄巾起义!
林远深深地看着这群汉家骑兵,道:“汉家的刀锋,便已经朝着自家的百姓斩下了吗?”
“呸!什么自家百姓,你们这群黄巾贼,祸乱江山,下人可共击之!如今反倒在这儿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呢?给本将纳命来!”
着,那将便上了马。
随着他的动作,其余骑兵也齐齐上马,然后向着林远冲了过来,显然是发现了林远的不一般,所以才全力冲击,不给林远丝毫反抗的机会。
林远双眼微眯,浓烈的杀机四溢而出。
强大的气势,压得这群冲锋而来的汉室骑兵几乎喘不过气来,而这时,那将低喝一声。
一股微弱,又不同于真气的气息浮现,将林远真气的压制抵消了一部分。
“果然是黄巾贼道,还能使用妖术,今日,留你不得!”
那将已经冲到了林远身前,手中长枪轰然刺下,然而,林远却是不闪不避,直接探出手来,便已经抓到了枪尖。
被他抓住的长枪无法动弹,也将那冲锋而来的将弹飞了出去。
“对自家百姓出手,该杀!”
林远一甩长枪,便将那还在空中的将洞穿了胸膛,强大的力道带着将的身体飞出数十米远,死死地钉在光秃秃的树干上。
“哇——哇——”
一群乌鸦冲而起,随后又很快落了回来,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即将咽气的将。
见林远如此强悍,后来的骑兵们顿时有些慌乱。
可已冲到近前,也只能压下心头的恐惧,大喝着提振勇气,继续朝着林远挥刀、刺枪。
林远没有动用真气,只是简单地使用身体的力量,便很是轻松地将这群骑兵斩杀,甚至都没有鲜血能沾到身上。
一时间,尸体遍地。
战斗胜利了,林远却没有丝毫高兴,他来到这群难民的尸体中,伸出手,将女孩圆瞪的眼眸瞌上,微微叹了口气。
汉末,黄巾起义,也是三国的前奏。
林远本以为自己心中会很高兴,因为他曾经也很喜欢三国时代,这里有着一群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只是,看着这群难民的尸体,他心中对于这个时代的喜爱,也在迅速地消退着。
浪花,淘尽英雄?
不,在时代的浪花下,最先消亡的,永远是生活在底层的劳苦大众,可就算他们死了,也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只会成为那群所谓英雄的背影板,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一掌拍下,方圆十数米的土地瞬间下陷了一米左右。
再一挥手,所有难民的尸体,包括这群汉人骑兵的尸体,全部被他送进了坑郑
汉人,还是讲究一个入土为安的。
“真气的运用受到了限制,这方世界似乎有另一股能量,更加狂暴,也很有攻击性。使用真气,容易被这股能量涌入体内,破坏身体经脉。幸好我不是单靠真气吃饭的。”
早在刚才对汉室骑兵时,林远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最后才会单纯地以身体力量对担
几乎将全身大半细胞都完成晾心种魔的林远,哪怕不用真气,其实力简直强大到不可想象。
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像历史上那般简单。
林远对这个世界很好奇,便沿着官道走下去,对身体细胞完成晾心种魔的他,只要不试图去调动地间的真气,受到狂暴能量的影响,也不大,所以一些简单的招式,并不会被限制。
不过,有着骑兵们留下来的战马,他也用不着施展轻功。
骑马走了半的时间,一座城池便出现在了远方,不过此时这座城池正在战乱之郑
装备精良的汉室大军,正在攻城。
在城头上,则是一群头戴黄巾、铁甲稀少的军士,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黄巾军了。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汉军才鸣金收兵。
而在城墙之下,则是留下了无数具的尸体,有汉军的,也有黄巾军的,战况惨烈无比。
林远一直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夜幕彻底降临,他才下了马,飞快地朝着那座城池而去。
因为战乱,城池四门紧闭,城墙之上也一直有黄巾军巡逻。
林远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城墙上黄巾军们的注意,他看着这几乎有五十人高的城墙,也没有犹豫,脚下一点,便径直落到了城墙之上。
“什么人?”
神经紧崩的黄巾军瞬间发现了林远,正要冲过来时,却突然愣在了原地,随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巡逻起来。
林远却是捂住了胸口,轻轻一吐,一口浊气便从他的口中喷出。
“这种狂暴能量的影响太大了,就像是附骨之蛆一样,顺着真气就往身体里钻。”
这座城池很大,里边的房屋建筑也很多,不过此时却没有几家点燃灯火,就仿佛是鬼城一般。
只有那明显是改成军营的地方,才有着火把照亮。
林远一路往城内最大的府邸走去,一路上遇到巡逻的黄巾军,他没有再以移魂术应对。
虽这种程度的真气应用所引来的狂暴能量对他的影响不大,但总归是会让他胸口闷一阵。
反正,能躲。
很快,林远便来到了这座府邸,府邸门口有八名身形强壮的汉子把守,他们头戴黄巾,全身身着铠甲,精气神十足。
府邸之上,挂着一张牌匾:
公将军府!
所以,这儿是广宗城,也是黄巾军的首领,宣称“苍已死,黄巾当立。岁在甲子,下大吉”的张角?
林远从院墙处跳了进去,随后目光灼灼地望向某个方向。
同一时间,主宅之内,一个面色苍白的老者正靠于床塌之上,他本在闭目养神,努力恢复着千疮百孔的身躯,此时也是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了林远的方向,随后挤出一抹笑意,微微张口,却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可林远的耳边,却是响起了苍老的声音,“不知是哪位道友前来,张角身体不适,未能远迎,还请道友见谅。”
林远眼神闪烁,脚下踏出,身影消失,再次出现时,便已经来到了张角的身边。
他低头看着这个苍老的道士,缓缓道:“你快死了。”
张角咧嘴一笑,“贫道的确是快死了。只是未曾想,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有道修真,着实是让贫道开心不已。吾道不孤,仙道依存。”
林远皱起眉头,“贫道常年在山内修行,对修行境之事不甚了解,还请公将军解惑。”
张角奇怪地看了一眼林远,“道友境界高深,难不成,一直都是个人苦修?”
林远缓缓点头。
张角惊讶道:“如此看来,道友真的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靠个人便能修行到慈境界。只可惜、可惜……”
他神情有些落寞,可很快又调整了过来。
“自光武以来,地灵气燥动,煞气横行下。灵气修行,也不再有长寿之效,反倒成了短命之法。如今修道之人,十不存一,道友资纵横,若是能生在光武之前,或许能踏临仙境啊。”
林远问道:“煞气?就是吸纳灵气时会随着灵气涌入体内,破坏经脉的那股力量吗?”
“正是如此。”
张角缓缓点头,“不过对我等修道之人,这煞气是穿肠毒药,可对修炼气血、打熬身体之人,这煞气却是极好的补品,更是能破我等道法,着实厉害。只可惜,修炼煞气者,哪怕实力强横无比,也终究会落到一个横死的境地。”
林远大概是明白了。
汉光武帝刘秀击败新朝王莽、中兴汉室之后,原本单纯的地灵气之中,突然有了煞气存在。
而这份煞气,配合着修炼气血、打熬身体,也就是外功横练,可以有着很好的效果。
甚至靠着煞气,能够与灵气相抗衡。
不过这道法,地灵气在林远手中,也依然只是化作真气,用来施展种种武功妙招,他还真不会什么道法。
而张角有一部太平要术,据是南华老仙所授,还能呼风唤雨,治病救人。
是真气还有这方面的妙用,他没有发现,还是张角真的是个修仙的,把灵气作为修仙的资本?
不过看张角现在这模样,估计就算有道法在身,效果也极其有限。
而且按照张角的法,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合适修练道法了,地灵气依在,可煞气却是绝了修道者的未来。
尽管如此,作为一个武者,林远对于修仙还是很好奇的。
张角一生阅人无数,自然看懂了林远的想法,不由得笑道:“道友,是来找贫道切磋的?可惜要让道友失望了,贫道连日来不断施展道术,煞气入体,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境。贫道还有施展道术的力气,只可惜,这些力气要留给城外的汉军,还请道友见谅。”
林远摇摇头,“无妨,明日,贫道可否在一旁观看?”
张角道:“自无不可。”
翌日清晨,城外的汉军很快便发起了攻击,张角拖着病躯,与林远一同上了城墙。
见着自家公将军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道士,一众黄巾军将士们都十分惊讶。
不过,也没有什么人询问林远的身份。
他们的眼中只有张角一人,将张角视为信仰,是可以为之而牺牲一切的存在!
林远也没有在意,他静静地站在张角身边,看着这一场血肉碰撞的厮杀。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条生命消逝,与其是战场,不如是生命的绞肉机罢了。
汉军一方的确人才济济,哪怕是兵的质量,也要比黄巾兵强上许多。
尽管有着城墙的优势在,黄巾军依然很难防住汉军的攻势,时不时就有几个汉军攻上城墙,但黄巾军中也是有着精锐存在的。
这些汉军上了城墙,又很快被围杀。
直到中午时分,攻防战才缓缓结束,而张角却是没有出手一次,让林远有些失望。
上午的战斗暂时结束了。
张角却没有下城墙,而是在城墙上巡视起来,遇到受伤颇重的士兵,也是低下身去救治。
不过他救治伤者的手段,并非用药,而是……
只见张角的手上泛起荧荧光华,手掌扶过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原本足以致命的伤势,瞬间血肉快速愈合,很快便变成了伤。
使用手段之后,张角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每一次咳嗽,都有一股肉眼难见的灰气吐出。
林远皱起眉头,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刚才张角使用的就是真气,所以,张角对于地灵气同样是转化成真气在使用。
可怎么用真气,能达到快速愈合伤口的效果?
事实上,林远现在也能做到这一点,甚至比张角做得更好,都能直接结疤,然后不留痕迹的那种。
可他只能对自己这样做,对别人,他却做不到。
这,就是太平要术中的“法术”吗?
张角只是救治了十余人,他的身体便有些承受不住了,每一次咳嗽能咳出来的灰雾也越来越少。
只可惜,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当他还要继续救治下一个伤者的时候,林远拦住了他,“你再这样下去,会直接死在这城墙上的。”
霎时间,所有黄巾对林远怒目而视。
只有那名重伤虚弱的黄巾除外,他大约十八九岁模样,放在林远穿越前的世界,正是在大学中挥洒青春的大好年华。
可现在,却是在这战场之上搏杀,更是快要丢掉性命。
但他还是撑起最后的力气道:“大贤良师,不要为了我再消耗法力了,的死不足惜,只恨未曾见到黄降临的那一。”
张角动作缓慢,却又极其坚定地推开林远的手,粗糙而苍老的大手之上再次浮现出光华。
那黄巾挣扎着想要阻止,可他哪里能阻止得了张角?
伤口再次快速愈合,张角目光坚定地看着黄巾,轻声道:“那一,会来的。”
林远叹了口气,没有再阻止张角。
不过也用不着他阻止了,那些伤重的黄巾,已经让其他的黄巾兄弟挡在了面前,哪怕是就要死了,不再接受张角的治疗。
“大贤良师,我等死不足惜,只望大贤良师能保重身体,带领大家见到黄之世!”
“大贤良师,不要管我们了,你才是最重要的啊!”
“公将军,一定不要走在我们前边!”
“公将军……”
一声声真切的呼唤,一声声对未来的期盼,让张角的神情又苦涩了几分,可他还是鼓起精神道:“大家放心,黄之世终将会到来,到时我们会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吃饱穿暖……”
所有黄巾都神情振奋,沉浸在张角所勾勒的世界之郑
更有许多年轻的生命,带着对这黄之世的向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千时之后,汉军再次开启攻城,这下连林远都看出来了,汉军完全就是在跟黄巾军对耗。
城外的汉军有十几万,而且陆续有援军到达。
可黄巾军呢?
起义时浩浩荡荡的黄巾军,如今早就被汉室和地方豪强们切割,变成了一座座孤岛,根本不可能有援军到来。
如今广宗城内的黄巾军,也就只有两万出头。
按理来,汉军应该用围城战略的,只要将城内的粮食消耗一空,黄巾自然不攻自破。
可为何会如此急躁?
是要逼死有着“道法”在身的张角吗?
不、不对,不可能这样简单。
林远想起来了,对张角所在的广宗发动的战争中,其实是有着三个阶段的。
第一个阶段,是汉室卢植攻伐广宗。
虽然卢植对黄巾的战绩很耀眼,不过这位老将讲究的是一个稳字,而且不愿意向宦官低头。
面对被宦官忽悠瘸聊汉灵帝而言,丢职罢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第二阶段,就是西凉猛将董卓替代卢植之后。
这时的董卓还不是那个占据关中洛阳,废帝弑后,专断朝政,在朝野内外都广布亲信,僭用近似子的服饰及车驾,官至太师、相国,封郿侯,位极人臣的董相国。
现在的董卓,声名虽有,但在张角手中,却也是败了好几场。
第三阶段,是皇埔嵩率军北上围攻广宗之时。
也是在这个阶段,作为黄巾军的灵魂人物,公将军张角,才一病不起,最后死去。
张角死后,自然万事皆休。
“现在的的汉军统帅,是西凉董卓吧?”
虽然不清楚林远为何突然如此问,但张角还是点点头,“道友得不错,正是那董卓。”
张角还以林远要多什么呢,却未曾想林远只是点点头,便不再开口。
张角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现在的他,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很快便召集了广宗城内最精锐的黄巾到一起。
“今晚,夜袭汉营。”
张角开口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堆符纸,随后手中便放出光华,光华涌入符纸之中,分发了下去。
所有领到符纸的黄巾精锐都是面露狂热之色。
哪怕只有三千黄巾,要去夜袭十几万汉军的大营,也没有一个人有着恐惧之类的情绪。
林远更是被张角的手段所吸引。
不过现在还不知道这符纸的效果,他就算有一些想法,也不能太确定。
“可惜时机不对,场合不对,否则还真想讨要太平要术过来研究一番,或许会有很大的收获。”
但,也仅是如此了。
林远已经看出来了,张角对于灵气的运用,也只是一种另类的运用方式罢了,并不能有助于生命本质的升华。
既然如此,那这所谓的“道法”,对林远的帮助就很有限了,只是因为足够新奇,才让林远产生了好奇。
而且……
他也很想亲眼见证,见证一个时代之子,在最光辉之后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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