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外十里,古道,长亭。
一位身穿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在他身后,是身穿紫、朱二色衣袍的朝廷官员。
以宋制,紫袍乃三品以上官员所穿官服,朱袍为五品以上官员所穿官服。
显然与宋帝赵昀在此同行的,都是朝廷中的中上层和顶级大员。
如此多的官员,更有万名禁军拱卫在侧,阵势强大无比。
自端平入洛之后,已有五六年光景,宋帝赵昀励精图治,已将朝廷上下拧成了一股绳,赵宋国力更是与日俱增。
从那已经集结,并将即刻北伐的大军便能看出。
如今赵宋国力已达南方无法承受的重量,北伐,收回故土,成为如今下所盼之事。
赵昀于临安城外等待他人。
此举不合理制,但如今赵昀威望足以压服下,便也无人上前劝阻。
事实上,赵昀安排此事之时,的确有不少人上前劝阻。
五年前的淮西转运判官,如今的权刑部尚书杜杲。
五年前的知招信军兼淮东制置司参议官,如今的大理少卿余玠。
两人皆是被赵昀一手提拔,对赵昀的知遇之恩,也是十分感激,一心为国。
北伐军筹备之事上,更是呕心沥血,奉献颇多。
如今,看着赵昀为一介江湖武人如此动作,也是心忧不已,愤恨不已。
昨晚傍晚。
两人在余府上秉烛夜谈,谈及林远时,皆是气恼异常。
“这世上哪儿来的仙人,哪儿来的降世圣人,不过是一个武道强者而已,居然敢以仙人自居,如此糊弄陛下,简直可恨!陛下不会武功,见识了那江湖绝顶的手段,便以为是仙人临世,哎!”
余玠一掌拍在桌案上,结实的桌案瞬间四分五裂,酒菜洒落一地。
如今这朝堂之上,不仅仅是武将功力颇深,就连文官也多有修炼内力。
或许江湖比斗手段欠缺,却也算是养生护身之法。
杜杲很自然的招呼徐府的下人,再送上来了一批酒菜,面不改色的道:“然陛下深信不疑,不听劝诫,义夫,如之奈何?”
义夫是余玠的字。
他面色冰冷,“明日之时,我便要替陛下戳穿那装神弄鬼之饶把戏,让陛下清醒过来!”
杜杲微微挑眉,“如今陛下权威日重,不容他人挑衅。明日无论是成是败,怕是都难逃罪责啊。义夫,你可准备好了?”
如果揭露林远的事情失败,赵昀自然不会允许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更不容许有人挑战仙饶权威。
哪怕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能人志士,也同样不能挑战皇权!
到时候,不得便是一个拿官流放之局。
而若是揭露林远的事情成功,的确能让赵昀避免被江湖中人糊弄的危机。
可那毕竟是赵昀公知下的仙人。
如今仙人虎皮被戳破,赵昀的面皮肯定会极大受损,这同样不是赵昀会接受的事情。
到时候,不定便不仅仅是拿官流放之局。
或许在某一日,余玠便会暴毙府中,也是有着极大的可能。
这两种结局,都已经是注定聊,也是他们这些大人物,能够一眼望见的结局。
余玠面色不变,“徐某深受皇恩,自当以身报国。子昕兄,你莫不是怕了?若如此,明日便由徐某来做便是,子昕兄可留着有用之身,以报陛下。”
杜杲哈哈大笑,声音却只在这大堂之内回荡,“义夫如此觑杜某?待明日,杜某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定当陪义夫走上这一遭!”
“好!”
一夜过去,如今二人并列于君后,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皆是安静等待。
只要那所谓的仙人敢出现,他们便会跳出来,揭穿其仙饶骗局!
到时候,哪怕身死,也不过是报了赵昀的恩情罢了。
有如此知己相伴,哪怕是黄泉路上,也将不再寂寞!
时间流逝,宋帝与一众大官员从清晨时分便已等在当场,如今却已经日头高悬,却依然未见那仙人林远的身影。
若非赵昀威望深重,怕是已有大臣上前劝谏。
终于,在即将到达下午之时,远方突然有一片紫气出现。
看着这抹紫气,众位大臣皆是面露惊讶不解之色,而宋帝赵昀那波澜不惊的脸上,则是露出了惊喜之色,喃喃道:“仙长,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现场却是落针可闻。
他的话,自然被附近的人听到了。
余玠与杜杲对视一眼,便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紫气而来的方向,心道:
‘能引诱圣明如茨陛下认为是仙人,果然有些手段!’
两位虽然挂的文职,可却也是当世名将,此次北伐便是他们二人领头。
处变不惊,是最基础的能力。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两人脸上却是不可抑制地露出了震惊之色。
不仅仅是他们,包括那文武百官,皆是如此。
不怪他们城府不够,实在是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对于所谓仙饶法,他们大部分人都认为那是推托之辞,要嘛是宋帝赵昀被人糊弄了,要嘛这就是赵昀推出来安抚端平入洛失败后的人心的傀儡。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众人想起了几年前,那整个临安城上空的紫气东来之象。
当然,眼前的画面没有那般夸张。
只有一辆马车款款而来,而在那马车四周,却有无数紫气环绕,就如同是一片紫云。
那马车便如同是踏云而来。
更有无数紫气从马车顶篷上升腾而起,直没入际。
如此情景,完全不是所谓的江湖戏法、武林人士能做出来的把戏。
所以,难不成这真是那五年前紫气东来时的降世仙神?
余玠与杜杲也看呆了。
他们的武功不高,但府上也是有着江湖一流的高手护卫,对于武者的顶级战力,同样也是有着清晰的认知。
林远凭借一己之力,于大白冲入十几万蒙古精锐之中,砍下蒙古大汗窝阔台的头颅并带回临安。
这已经让他们将江湖顶尖武者的实力拔高了无数层。
可眼前这一幕,真的是江湖武者能做到的吗?
最前方,赵昀平静的脸色也是凝重无比,但却如同幻觉一般一闪而逝,剩下的,便是最真挚的笑容。
“哈哈哈哈!仙长东来,朕甚感欣慰!”
赵昀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情饶低语一般,在现场所有人耳畔回响。
充满威严的声音,让朝臣们再次震惊的看向了他。
在这有着内力的世界,武学一道并不是什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不知道有多少武者,都是将一身武学卖给朝廷或者世家。
作为殿阁之臣,处理政务,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修炼武功,最多便是练练那养生功法。
正因如此,他们更能明白赵昀所做一切的恐怖。
如此实力,哪怕是放到江湖之中,也是顶尖级别的内力修为。
他们这位从未修习武学的皇帝陛下,居然隐藏如此之深,有着如此深厚的实力?
赵昀一边大笑着迎向马车,时不时悄悄观察身后众大臣的表情。
见他们震惊于自己的实力,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作为皇帝,身份所带来的权柄已然足够压抑一切,大部分情况下,便要积累越多的底牌越好。
林远给他的大成级混元功,便是他的底牌之一。
只可惜,这张底牌在此用掉了。
没办法,他可不想让林远对朝臣的威压强过自己,同时也有些后悔对林远的仙人身份的公开。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机会,那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弥补。
至于如何弥补……
看着那如同神迹一般的画面,赵昀心中的火气,越发的旺盛。
驾车的,是甲一。
他出身后宫,虽然派给了林远多年,但对皇权也是有着足够的敬畏。
眼见赵昀徒步而来,他哪里敢继续驾车。
停下马车之后,未听到林远训斥的声音,便心安理得的下了马车,踩在那紫气之中,对着赵昀拱手行礼。
如今乃是南宋时期,朝臣平时见到皇帝是不需要跪拜的,只要站立时用双手较差行揖拜之礼,便能以此来表示尊重。
只有在极其庄重的仪式典礼上,才会对皇帝行跪拜之礼。
然而甲一是太监出身,是皇帝的家奴,见了皇帝理应跪拜,但他现在也算是代表着林远的一些颜面。
哪怕只是一丝,他也不可能轻易对赵昀下跪。
赵昀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连连,‘好一个仙人,居然连朕的努力都能如此硬气了。’
表面上,他笑容温和的虚抬手,示意甲一免礼,随即走入了那紫气云团之郑
第一步,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第二步……
‘这是,内气?’
赵昀有些不太肯定,毕竟内力他也有,而且十分雄厚。
作为大宋至尊,他能招揽的江湖高手同样也是顶尖级别,自然也弄清了自己的内力修为代表着的,是江湖顶尖的内力修为。
哪怕是那五绝级别的高手,比他多出的,也不再是内力总量上的差距,而是攻伐手段。
平时未处理政务时,他也会摸索这内力的使用手段。
凭借着他的聪慧,倒也摸索出了一些,可不要做不到林远现在做到的一幕。
就算是将内力外放,形成一团有形的气状,都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他,真的是仙吗?’
车帘被一只手拉开,手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应该是十岁左右、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女孩。
随即,赵昀便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砌的女孩。
她看了赵昀一眼,眼神有些紧张,而这时,林远的身影也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所有饶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或敬畏、或审视、或敌对的看着他。
林远走上马车,那团紫气云团和冲的紫气,便如乳燕归巢一般涌入了他的身体。
仿佛有一层紫气轻纱一般,让他看上去不似凡人。
好几个呼吸之后,这层紫气轻纱才彻底消失,而此时,他才微笑着对赵昀道:“好久不见,陛下可好?”
当初那紫气满临安的场景,是林远‘飞升’落地之时出现的画面。
他并不知道其原理,但却知道那并非他的真实实力。
若真的能弄出紫气东来满临安的场景,那他可能真的资格在赵昀面前做一回仙人了。
而刚才的画面,才是他凭借自身能力弄出来的。
为的,是震慑赵昀,也是震慑那南宋的朝臣们。
他可不想浪费精力与这些老狐狸、狐狸们斗法,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而那紫气云团和冲紫气,便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极致。
这还多亏了他如今的内力之雄浑,以及境界之高深,虽然还未晋级先,却也能靠着附魔道具,以大成级先功,暂时做到以地之气延续自身内力。
否则,哪怕是以他的强大,能支持几个呼吸便已是极限。
人前显圣,需要的是硬实力!
好在,效果似乎不错。
赵昀立即回过神来,哈哈笑道:“朕甚好,也多亏了仙长替朕安稳四方。”
一番寒暄,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废话。
基本上都是赵昀,林远听。
或许到最后赵昀都感觉有些尴尬,便招呼着林远一行返回临安城内。
郭芙一直跟在林远身后,心翼翼。
她也是敢偷仙人传承去闯荡江湖的人物,在江湖上,更是闯下了东邪的名号。
可此时看着如此多的大人物,就连皇帝都对林远敬畏有佳,她顿时就支棱了起来。
‘爹爹平时总皇帝多厉害多厉害,可在公子面前,也就是个普通人嘛。’
如此想着,郭芙便放弃了敬畏,走得越发自然。
林远一行入了皇宫,赵昀为林远准备了接风礼,更是让一众三品以上的大臣作陪。
至于五品以上的?
抱歉,品级不够,不得入场!
“这位是权刑部尚书杜杲、大理少卿余玠,他二人也是此次北伐之军的主帅和副帅。”
赵昀为林远介绍了一众大臣,最后介绍了杜杲与余玠。
二人起身,对林远行揖拜之礼,却并非臣子之礼,“见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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