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大的水球耸立在远处的森林中。
水球那巨大的体型和其中浩瀚的妖力波动,即便是站在沧澜城头,相隔十几里的巡逻妖兵也能清晰感知。
沧澜城宽达一丈、顶部能够跑马的城墙上,一队鱼头人身穿甲提枪的人鱼妖兵,正踩踏着脚底铭刻过金刚咒的青砖百无聊赖的巡逻着。
巡逻队中,一只鳞片颜色泛青的人鱼小兵,羡慕的看着远处的动静都囔道。
“好强的水属性妖力,这样的妖力总量,只怕出手之人离妖王的境界也不远了吧。”
“没有见识。十几年前黑木岛攻城,我是见过妖王一级高手交手的,那种抬手间天崩地裂、翻江倒海的强大力量,不是这点小打小闹能比的。”
听到小兵的话,走在前方的人鱼小队长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水球,似乎觉得出手之人也不过如此,但它死鱼眼中那一丝羡慕的神色,出卖了它内心的真实想法。
即便见多识广又如何,人鱼小队长自己不过是个经过四次蜕变的小妖,它这辈子即便拼尽全力能成为大妖就是侥天之幸了,更大的可能则是早早地死在某次战斗中,或者一辈子困在小妖境界郁郁而终。
远处出手那人拥有的力量,是它一生都可望不可及的。
“话说,根据沧澜城城律令,修士在城内不可私斗。相应的,发生在城外的纷争,只要没有妖王或者高阶修士出手,盛白两家也不会干涉,但这次的动静也闹的太大了点吧,城里真的不管吗?”
一只鳞片泛红的人鱼妖兵,担忧的看向城外,因为十几里外的动静,有些骚乱起来的外城集镇。
虽然在法理上,只要不在城墙包裹范围内,就不会执行沧澜城的律令。但城外鱼龙混杂的环境,造就了众多只适合存在阴暗中的繁荣交易,城内的不少大人物都在城外布置了生意。
轰隆隆的声响,不断从远处传来。
城外交手之人的行为,已经影响到别人生意了。
别看两个月前,白家在集镇和沧澜江水道里出动白骨魔神,与黑木岛的间谍大打出手,不仅毁坏了众多的建筑,死伤了几千无辜之人,还将水道封堵了半天,啥事没有。
但白家是沧澜城的半个主人,白家能做的事,不代表别人也有资格做。
“你管那些作甚!就算城里要派人去看看,也轮不到我们这样的小兵,咱们老实巡逻就是了。”
人鱼小队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远处的水球,就要带领小队走向下一条巡逻路线。
就在此时,一阵隆隆隆的巨物踏地声在城内响起。
小队调转视线向城内望去,只见宽阔的街道上,一只足有三丈高的三头犬妖正向着脚下的城门狂奔而来。
一身火红色的无毛皮肤,三只狰狞的狗头脖子上分别套着三个项圈,一个肥硕的身影站在三头犬的背上,正在不断的怒骂着让犬妖更快一点。
虽是雨天,但这条沧澜城的主街上人流不少,三头妖犬奔行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无不是人仰马翻。
有受惊的骡马和凡人被三头犬随意的踩踏而过,犬蹄抬起后,原地就只剩下一滩热乎乎的烂肉了。
这只犬妖如一阵风一样从城门洞中穿过,感知到有妖怪通过,甬道内的照妖镜立刻亮起了金光,但犬妖背上的胖子只是拿出一块令牌一晃,金光变立刻偃旗息鼓了,放任其大张旗鼓的离开。
望着远远离去,在城外集镇继续制造了不少混乱的犬妖,鳞片泛青的小兵许久才喃喃道。
“这不是兴隆商号薛大公子嘛,以前他虽然行事张扬,但一向也奉公守法,何时变的这么张扬跋扈了,竟然在城里公然纵狗伤人。”
“虽然城里严禁所有人\/妖飞行,但他这一路骑狗而过,造成的影响可比远处那场大战要严重的多,这要得罪多少人啊。”
这话说到了在场人鱼的心坎上,一旁也有人鱼附和起来。
“能被狗踩死的,也不会是什么不能得罪的人,兴隆商号家大业大,左右不过是死几个凡人,赔点钱就能了事。”
队伍中有人发表了反对的意见。
“这薛大公子,只怕是急着要赶去那处战场吧,最近这沧澜城,因为龙宫招婿之事,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想到龙宫招婿这种盛事,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巡逻妖兵装扮,人鱼小队长有些意性阑珊起来,便带着身后仍在小声交谈的队员们继续巡守起城墙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啊。”
……
沧澜城南十几里,海渊镇神阵顶部。
一条条玄冥真水操控的黄龙,沿着阵法的外层蜿蜒而上,能够飞翔在天空中的水鲨从水中飞出,从空中包围而来。
周围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杜康身处包围的最中央,却突然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
“玄冥真水有统御万水之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原本海渊镇神阵内的水都是普通水流,你躲在这样的坚实龟壳里,我还拿你没办法。但在你决定让玄冥真水侵染这些普通水流的时候,这一局,你的败局已定。”
黑面童子从杜康小腹中飞出,落到他的头顶,一道道寒霜喷吐而出。
寒霜落在当先飞近的几只水鲨身上,寒冰立刻在它们流水一样的身体上蔓延开来,转瞬之间将它们冻结成了一只只冰鲨。
这些水鲨虽然模拟的是海鲨法的护体狂鲨的之术,但本质乃是无形真水构成,原本被修习化蛇术的柴龟龄操控自如。
但被黑面童子的寒气冻结之后,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一股新的意志出现在水鲨体内,想要争夺无形真水的控制权。
柴龟龄与对方你争我夺,双方一时竟斗了个旗鼓相当,都无法将水鲨的主导权夺到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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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斗争表现在外,便是这几只冰鲨在空中摇头晃脑,看看眼前的黑面童子,又看看下方阵法内的柴龟龄,自己陷入了僵持之中。
“这怎么可能,无形真水最善于在无形之中侵入人体,模拟别人的妖力妖术,如今竟然被反向侵蚀,这是什么妖术。”
冰鲨的表现,再结合杜康刚才说的话,使得柴龟龄心中警铃大作,不敢再让其余的水鲨靠近杜康,以免它们也都陷入同样的困境。
在柴龟龄操控下,这些水鲨不慌不乱,围拢着杜康游动,同时在鲨口中,一道道水箭凝聚而成,向杜康射去。
作为海鲨术的招牌术法,水鲨可不仅只会近身撕咬,它们同样拥有远程攻击能力。
在尖锐的破空声中,晶莹剔透的水箭闪电般洞穿空气向下方射去,一箭才刚刚放出,下一箭就在鲨口中再次凝聚,只三十多只水鲨,就造就了一道连绵的箭雨。
面对飞射而来的水箭,黑面童子面色凝重,两只小短手虚空滑动,一团荡漾的水波就在周围扩散开来,将杜康和自己护持在内。
护罩轻柔如纱,在一支支水箭射入其中后,其表层在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后,所有的水箭全都无声无息地消融于其中。
除此之外,由玄冥真水组成的水龙也蜿蜒到了附近,柴龟龄在其中派出几条向杜康逼近,想要先做为先锋试探。
无形真水失控的教训,使得柴龟龄在用运玄冥真水时谨慎起来。
身处黑面童子保护中的杜康,在看到这一幕后只是摇头一笑,控制黄面童子在自己体表生成一套护甲后,他就半蹲下来,用力将手中的爪刃刺入了脚底的阵法中。
噗呲——
阵法被锋利的爪刃刺破,晶莹的水流从破口中流淌而出,这些被玄冥真水侵染过的普通液体一遇空气就迅速蠕动起来,凝聚成一团不断变形的小怪物,冲着杜康张牙舞爪。
怪物的体型在快速增大,它身下的阵法破口在源源不绝地为其补充体积,相信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外面同类一样的庞然大物。
杜康做的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海渊镇神阵的操控者,处于阵法中心的柴龟龄抬头将这幅景象全部收入眼中,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你在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我的大军很快就要攻破你的防御了,那只水属精灵虽然强大,但它在我手里撑不了多久的。”
杜康知道,柴龟龄说的是实情,虽然五行精灵的本源直接连接灵气海,妖力永无穷尽。
但精灵的妖力输出是有上限的,和身负海渊镇神阵,妖力输出上限提升了几十倍,并且在几百年中储备了海量妖力,能够同时凝聚出几十只中阶水鲨和几百只中阶水龙的柴龟龄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在这场战局里,力量相差过于悬殊,不论时间还是实力将站在了柴龟龄这边。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杜康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辛苦抵挡箭雨的水幕外侧,几只巨大的黄色龙头已经接近了这里。
在这些没有生命,本质只是妖力凝结体的存在合力攻击下,也许只要几轮攻击,就能突破黑面童子布置的防御。
但杜康却成竹在胸,一把抓住了脚下扭曲蠕动的水流,透过清澈的水体和仰头的柴龟龄对视说道。
“我刚才说过了,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杜康的睚眦额头上,一枚漆黑的勾玉印记悄然浮现,杜康将妖力全力向内灌输,立刻就有蒙蒙的黑芒在其上闪烁,将附近照的漆黑一片。
在这刺目的黑光中,最先是杜康手中的蠕动水流发生了变化。
被黑光照射后,原本如同活物的水流就像瞬间死去了一样,破裂成一滩清亮的液体流淌了一地,仔细向内看去,还能看到清澈的水体中,依稀有一些澹澹的金色飘絮状物体漂浮其中。
【阴鱼龙·阴中之阳】
阴鱼龙拥有逆反至阴为绝阳的力量,玄冥真水至阴至寒,正属于其可转化之列。
此时在黑光照耀下,杜康脚下被玄冥真水侵染的水流,便被转化为了一种未知的阳和之水,柴龟龄的龟甲术只能控制玄冥真水,水质的转化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对这些水的控制。
“不,快杀了他。”
海渊镇神阵里的所有水流都已被玄冥真水侵染,处于柴龟龄的操控之中,水流失控的瞬间就被他所感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柴龟龄,立刻操控水鲨和水龙向杜康撞去,他必须要阻止杜康,否则在阴鱼龙的转化下,整个海渊镇神阵都会很快的失控。
作为阳鱼龙的主人,柴龟龄手中的阳鱼龙可以将至阳转化为绝阴,于是他理所应当地认为,阴鱼龙的阴阳转换能力也局限于绝阴和至阳之间,玄冥真水这种至阴之水应该是安全的才对,没想到这次却因为“我以为”这个原因差点栽了跟头。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水鲨和水龙就在对方身边,只要一拥而上,水体转化的速度哪能有进攻的速度快,在对方完成转化之前,水鲨和水龙就会用数量将他埋葬。
吼——
震耳欲聋的兽鸣在杜康耳边回荡,数量庞大的水龙和水鲨放弃了原先的消磨战术,直接驱使着自己的身体撞了过来。
森林中的水流在围绕海渊镇神极速旋转,在柴龟龄不惜妖力的疯狂催动中,一只只新的水龙凝聚身体,破水而出,一齐向杜康冲去。
只看水鲨能轻易地将海鲨术五兄弟撕咬成碎片,就能看出它们体魄的强度,如今还有数量更多的水龙一起撞来。
其百龙齐舞,狂鲨噬人的骇人声势,只怕连沧澜城战时开启阵法的厚重城墙,都难以抵挡它们一轮的冲击。
“都说以力压人才是斗法的堂皇正道,但那指的是己方占据优势时的选择,我还没傻到,凭一己之力去硬刚一支大军。童子,你来。”
杜康心里如此默念一句,黑面童子就一熘烟的钻进杜康的体内,手中爪刃一划,杜康整个人就从阵法顶部的破口中跳入了海渊镇神阵之中。
杜康的身体在水流中快速下降,一层薄薄的水膜将他包裹在内,在额头勾玉发出的刺目黑光中,身体周围的水体被不断的转化为未知的阳和之水。
有数量众多的新水龙在阵法内成型,向着杜康冲来,但在阴鱼龙的转化光芒中,它们还在远处时就被融化的龙须、龙爪、龙角、龙鳞消融,身形受损。
当硬顶着残缺的身体来到杜康身边时,黑面童子只凭手中发出的水箭就能将它们打的形体崩散,完全消失在水中。
持续放水的阵法早已缩小到不足四十丈高,从阵法顶部到阵法中央的这点距离,对杜康来说转瞬即至。
阵法最中心位置,被抢走螺旋海螺后已经手无寸铁的柴龟龄,等着老眼看着头顶极速落下,爪刃弹出的杜康,口中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后……身体瞬间挪移到阵法的最大的一处缺口旁。
海渊镇神阵已经被搞废了,柴龟龄只能不甘的接受失败,现在就跑路的话,他能确保自己可以逃得一条生路。
漫长的生命早已消磨了柴龟龄的血勇,即便他还有一具强健的肉体和充沛的妖力,转身一战未必没有赢的可能,但惜命的他也不愿再战了。
就在柴龟龄想要从阵法缺口逃遁时。
一只赤红色的三头妖犬,四足燃烧着火光在空中奔腾而来,径直停到了阵法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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