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炮弹就落在他不远处,王卫国附近人马慌乱,数名骑兵坠马。亲兵们纷大叫:“将军,将军。”王卫国恍然醒悟,赶紧摇了摇头,稳定心神。他再次看向战场,巨大的战场上,到处只见闯军的伤员和尸体,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用堆尸成山来形容。大量的闯军像自杀式的冲击,战死在阵前。明军大军悍然不动,稳如泰山。甚至,到现在为止,明军死伤都没多少。明军铳射炮击,根本让他们近不了身。这样悬殊巨大的战役,王卫国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突然心里产生一种恐惧感。“时间会证明一切?”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原本他一直听丁毅的话,只到李自成从商洛山中出来后,形势越来越好,兵马越来越多,然后称王,积兵百万,挥师东进。王卫国的心态就变了。我是李自成座下第一大将,投奔你丁毅的话,在东江算老几?这不能怪我,这都是我自己一手打出来的,我用老命拼出来的,这些年你丁毅帮我什么?除了说几句话,提供点消息,全是我自己干出来的啊?你不能怪我?王卫国越想越恼火,他狠狠的看向四周:“都准备了,谁退谁斩,全军往前,冲锋。”“冲。”闯军狂吼,滚滚精骑往前狂冲。前面步营正崩溃四下逃散,并像灾难似的往四周漫延,好在战场有十几里长,一时半会影响不大。闯军精骑往前,斩杀所有敢后退的步营。步营们没办法,很多人在军官的号召和砍杀下,只能再次回头。-----李年是李岩的弟弟,为步营千总。在太原,他看到了丁毅怎么攻城,以一种很厉害的火油弹,一个时辰内就打破太原。好在他们在太原当时兵马众多,从太原东门突围冲出。但在冲出来时,他们被明军铳兵打的死伤惨重,这时,李年就见证了明军铳兵的厉害。此战,他被安排在右路兵马,冲阵明军卢沟桥附近的军阵。他曾向哥哥李岩提议,明军铳兵厉害,若用步兵冲阵,必死无疑,和自杀没有区别。李岩同样向李自成提议,皆被无视。这时,李年就只有一个希望,希望明军铳兵不耐打,打几铳就报废。而他们兵多,以人海战术,蚁附而上。战场一打响,李年就提了面大盾牌,这盾牌是他昨天临时找工匠加固的,在上面附了一层铁皮,中间又夹了一层棉甲。大盾一下重了好多,但李年为了保命,也只能这么干。果然,今天一上来,李自成让步兵蚂附。顿时蚂蚁一般的闯军纷纷往前。李年很聪明,一直走在别人背后,前面的人要被打死了,他马上换到另一个人的背后,尽量让前面有很多人替自己挡着。他们从进入一百五十米后有伤亡。开始伤亡不大,因为距离远,明军这么远打不准,全靠运气。进入到一百三十米后,情况就有点恶化。越走越慢的李年在闯军中部,远远看到前面,一排排的倒下,各种惨叫。前锋怎么走就还是在一百多米左右,好像永远不能往前。一会功夫,前面的尸体都堆积起来。很多人受了伤,其实并不严重,但倒下后,后面接着又有人倒下,直接把他们压在下面。若有同伴把他们拉出来还好点,但大伙都没功夫管别人,于是有好多闯军活活被压死。才打了没多久,李年就感觉到大事不妙,赶紧走慢点,让更多的人超过自己。此时前面突然开始停滞,不知是谁第一个趴下,接着更多的人趴下,用来躲避铳弹。这样还是有点效果,但前进就慢了。后部闯军还在往前。很快,有命令从后阵传到前阵,都起来,继续往前冲。马上骑兵冲上来了,再不冲都要被骑兵冲撞。李年听到消息,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指挥。“举盾,有盾的举盾,蹲着往前小跑,跑的时候左右移动,不要跑直线。”李年不停的对四面叫,并让人把话传递开。蹲下是为了缩小射击目标,左右移动是李年觉的可以让明军瞄准变难。但他不知道这场战大战双方几十万人在现场,兵马太多,双方又都很密集,瞄不瞄都无所谓,有时就算瞎打一铳,都可能打中人。没多久,他们在进入一百米内后,再次停下。这段距离的明军铳更勐烈,打的他们几乎抬不起头,上多少倒多少。这不是打仗,这是一面倒的屠杀啊,李年看的心在滴血。很多人被杀的没办法,于是有人蹲下后,把死伤的兄弟身体横挡在身前,用来挡铳。这时已经没有什么兄弟情义,所有人只想活下去。闯军后面的骑兵等于是督战队,谁敢后退就斩谁。但前面也冲不上,他们只能把同伴的尸体,甚至是活着的,只是受伤的身体,顶在前面来挡。李年自己也蹲在由三具尸体堆起来的尸墙下面。他拼命压低身体,不敢抬头,手中的盾有一小半在外面。砰,突然有一铳打在他的盾上。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下,嘶,倒吸口冷气。虽然加了铁皮和棉甲,盾牌还是被打穿了。身后有个弓手慢慢趴到他这边。“年哥,年哥。”“别乱动,明军铳太勐,等他们炸膛,他们用不了多久。”李年道。“我射一箭试试。”这人居然还笑了笑,说罢身体往后仰了仰,也不敢露头,拉弓上箭,对着半空中。铮,一箭抛射。李年和他同时小心翼翼从两边伸出头看了眼,又飞快缩进来。那箭嗖的一下,落在明军阵前三十多米外,远远不够。两人缩回头,面面相觑。心里相当憋屈,用箭完全射不到。“我来。”这时身后不远处又有人蹲着跑了过来。这人手上居然拿着柄鸟铳。闯军不重视火器,也没有专门的火器营,大炮更是只在守城时用,野战几乎不用。这人以前也是明军,投降的农民军。他拿起鸟铳,点火,举起,砰,打了一铳。赶紧蹲下。同样没打中。他有点不服气,又装火药,装弹,再起身。砰砰砰,对面三四铳打了过来。有一铳扑哧一下,正中这人的头部。他的尸体轰然倒在李年和弓手身后。两人再次面面相觑,俱是一脸寒意。因为他们前锋停下,后面越来越多的步营冲上来,人群更加的密集。有时明军一炮落下,轰隆,以让他们死伤一大片。李年看的脸都绿了,心里一直在叫,千万不要打到我,千万不要打到我。突然,很多人欢呼起来。李年伸手一看,原来是明军换阵,前四排铳兵到后面休息,后面四排铳兵上前。“快冲。”李年大手一挥。冲啊,闯军全线往前冲。明军这下换阵,让他们往前冲了到八十米以内。但很快,砰砰砰,明军铳声再响。冲上去的人又倒下。后继赶紧和刚才一样,把倒下的兄弟们堆叠起来当挡箭牌。李年停下时,发现刚刚跟着自己的弓手已经被其他人挡在地上,像挡箭牌一样竖起来。他脸色如土的看着这个弓手,心里阵阵发凉。这时身后铁骑滚滚,大量的马军越来越近。明军的炮也开始自由轰击。战马悲鸣,骑兵惨叫,大炮将骑兵们撕裂成粉碎,步营们这才发现,自己遭遇的和马军相比,还算不错。马军冲上来后,步军纷纷避让。但因为前面步营太多,马军到了一百五十米内也变的极难行走。前面有十几万步营,死的活的都在,你这么多马怎么上去。马军上去的最大益处,大概是堵住了步营后退的路,延缓了闯军的崩溃时间。因为李年一直走的比较慢,在全军中前部这个位置。他们最近的都到了七十米内,李年还在一百多米后面。一波骑兵这时冲上,骑兵不停的避让地上的尸体和伤员,完全冲不起速度。李年看的暗暗摇头,和丁毅的铳兵打,骑兵得冲起来。现在这样等于慢跑过来,和步兵一样,是找死啊。果然,随着火炮和明军的铳,大量骑兵坠马。“嚯”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自己跑到李年身边。李年心中一动,躲到战马后面,拍拍战马屁鼓,示意他慢慢往前走。没一会,边上很多人开始彷效。有骑兵看前面全是步营冲不上去,也开始跳下马,自己躲在马后,驱使战马往前,用来抵挡铳兵射击。这时就看出农民军和官军打了几年的仗,都打出经验来了。闯兵们在战场上和明军斗智斗勇,拼命想办法,降低铳兵对他们的伤害。这种反应,连满清鞑子都没有。满清和丁毅打了这么多年,还是只会一招,让骑兵冲阵,用炮兵对轰。即便到了后世清皇朝末期,对付八国联军,还是这招骑兵冲阵。相比之下,农民军就比狡滑,必竟现在能活下来的农民军,都是和官军打了无数生死战役后活下来的。很多人都有极强的求生欲。此时步营们似乎发现这样不错,纷纷让路,让骑兵驱马上前。李年这边是十几里的战线上,第一波冲进明军五十米内的闯军。似乎受到他们的鼓舞,附近左右两边的闯军都兴奋起来,大量的闯军开始想办法往前冲。进入五十米后,闯军开始不停的射箭,明军也有伤亡,但依然很小,因为闯军的箭手,无论数量质量都不如满清。丁毅的兵马和满清对射都没有输过,更何况对上农民军。双方不停的对射,都有人死伤。闯军几乎是用尸体来堆积每步的前行。在闯军骑兵冲阵之前,闯军步营基本被挡在八十米外,完全冲不上去。在闯军骑兵上来后,依托战马为掩护,很多地方的闯军开始冲进五十米内。丁毅在后面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战场,这时对身边人道:“虽然我们火力挺勐,如果兵力足够多,又不怕死,蚁附不停的话,还是冲的上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他们的四段击,已经可以连绵不断,几乎不停,但为了保证燧发枪的损耗降到最低,还是每打十发,就会轮换一批。这已经是当世最好最强的燧发枪,能保证连绵不断的射击。可闯军十几万步骑一起冲,同样连绵不断,还是会被他们逼近。看来这世上能打败蚁附的,不是火枪,也不是机枪,只有勇气。历史上有名的索姆河战役,马克沁机枪第一次面试,而对面的英法联军完全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武器,源源不断的冲锋,第一天就被马克沁扫死了六万人,伤者不计其数。但就这样的情况下,英法联军还是用蚁附和勇气,冲了上去,突破了德军的第二阵地。面对不怕死的蚁附,连马克沁机枪都挡不住,那也是因为当时的机枪也需要休息。当然,那怕后世的最好的机枪,时间打长了,都要换枪管。理论上,没有任何步兵武器,能抵挡连绵不断的蚁附。“能打败敌人的,不是武器,是勇气。”丁毅这时狠狠的一甩手:“只有打夸他们,让他们勇气尽丧。”就在丁毅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前方李年处已经有大量骑兵驱使着战马和少数步营冲进三十米内。“准,点火,自由扔。”后排明军高喊。嗖,嗖,嗖,一枚枚手雷被扔起。李年正躲在一匹马后,这马身上中了五铳,还没有倒地,他正暗暗高兴着。突然就看到前面无数黑点飞起。然后纷纷飞进他们的阵中。不好,李年反应飞快,想也没想,直接往地上一趴。他倒不是知道怎么躲手雷,而是下意识觉的趴地上安全点。轰,轰,下一刻,现场到处爆炸。明军阵前三十米到五十米内全是爆炸声。闯军原本已经看到冲上去的希望,不料突然一波爆炸,这下连战马也顶不住,有的被炸倒,有的被炸的往后跑。爆炸过后,现场一片狼籍,很多后继闯军都不敢上前。接着前面又是一阵铳声,五十米内瞬息被清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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