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我们学校的上级终于来人了,来的是人事教育处的处长(那是直接管我们学校最大的官)。那天一大早我们系的党高官就到寝室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告诉我来人了,到时要见我。他想让我在他办公室等,哪儿都别去了,我是合法旷课,顺便也要交代我几句,我好紧张,但他比我更紧张。
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发现他紧张得语无伦次,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全。其实他是知道我闯了多大的祸的!就我是无知者无畏!他想抽口烟,可手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点不着烟,我就帮他把烟点上,还不停安慰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烟都烧到了手指,他都没吸一口。我哪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可他应该是清楚的。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来了,让我们过去,他想陪我一起去,可站不起来了!我就说,我自己去吧,反正哪里我熟悉(被关了一晚上,我还有平面图呢),走到半路他追上来了。
本来我是准备挨批的,反正视死如归,检查也是准备好的,就在裤兜里。但听着听着好像这话风不对哦!好像在表扬我耶!小徐,你的文章写得不错。尤其对我半斤米饭不是半斤米饭,而是半斤米做的饭的论述大加赞赏。他说他和他夫人亲自做了实验,新米和陈米都做了!说文章所述虽然有点夸张,但基本属实。对我最后那句话的评价是:很有水平。甚至中间那段是我师兄加的他也看出来了,风格明显不同(看来他还真认真看过)。我的那些传单他也看了,评价是:很有见地,有水平。我一下蒙圈了,怎么回事?我不是该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的吗?这剧情有变哦!
当时所有的院领导都在,各系的领导也有,前一秒还在庆幸我不是他们系的混球,后一秒就恨不得我就是他们系的学生。我已经喜出望外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可处长接下来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小徐,我正式授权给你!你要监督你们院领导的工作,我已经要求他们彻底整改,如果你对最后结果不满意,你写信给我。这时有领导反应过来,小徐,你只要对最后结果发表意见,你学习任务很重,要以学习为主。处长可能也觉得要补充一下,中间具体过程你就不要参与了,学习为主,对最后结果不满意,你写信给我。他们好像害怕我捣乱,其实我们连组织都没有,真要走程序,那些学生会干部也不一定服我。当然,处长应该有他的考量的,把我抬出来,那样院长的压力就小了,不会家里的水电再被修个几天了!他可不是真想授权给我,我一个学生监督院领导工作?开玩笑,如果真的授权应该这么说,不是如果我对最后结果不满意,我写信给他,而是应该说,事情处理完后你给我写封信。我当然也不会对参与整改过程有兴趣,那是那帮小官迷,那帮学生会干部的事,我已经很累了。
处长虽然把我抬出来当棋子(这个很高明,这既能给院领导压力(对上级),也能减轻院领导的压力(对下级),至少那帮人找不到明确的对手,对付院长吧,还有个上级的眼线在这里呢!对付我吧,可我又不配当他们的对手,我只是个学生),除非那帮人能同时搞定我,院领导和人事教育处,但这个难度相当大。那为什么要加上我?不是我抬高我自己,因为处长的话当时大家都听到了,如果真的有这个需要,我可以合理合法地被大家抬出来当学生领袖了,而且接下来可能真的会有幕后主使了。就这一点来说,他赌得有点大,但他也问过我,为什么要选在这个点闹事,我回答了,我必须在全运会召开之前把这事了结,他判断我不会胡来,而且整个事虽然闹的很凶,但我没做任何出格的事,他应该是信任我了。但作为这个级别的高官,他肯定明白我捅了多大的一个马蜂窝,他还是很厚道的!可能为了保护我,临走时撂下一句狠话:小徐,你把我办公室电话记一下,如果将来学校对你有什么不公正的处罚和待遇,你打电话给我。没想到吧,我还拿到了免死金牌!这下那些领导面面相觑,有一个领导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个电话连我们院长都不敢随便打,你可别乱打哦!我知道,直到毕业我一次也没打过。
接下来学院组织院系领导开会学习讨论我写的那些狗屁东西,处长不说我写的好吗,这个有点过了!但确实能把我抬到了能让我头晕的高度。现在想来不可思议,当时我只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二十多年了!在院长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我的那些小伙伴居然不知道,我竟然没告诉他们,他们只知道我没挨任何处分,是的,这样的事我不说,他们怎么可能说出去呢?当时能在场的,都是学院的主要领导,说让一个学生监督院长的工作,传到学生中间那还了得。当时我脑子应该是一片空白!
还有那帮老教授,他们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被关在牛棚里,好不容易可以工作了,还得受那帮人的气,他们也有情绪。于是就着我的事借题发挥,让我在学生中圈粉无数,怪不得老有小美女找借口坐我自行车,弄得我跟花花公子似的,今天后坐是这个,明天是那个,现在看来,我的那台破自行车比现在的兰博基尼还威风!当然我只是举手之劳,不就带她一段吗,我还真没多想,人家让我捎她一段,我好像也不好拒绝。本人那时候绝对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整改如期进行,虽然价格好像变动不大,但量明显多了,而且服务态度好极了!但事情的进展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断有人来向我“汇报”,谁被抓了,谁被关了,谁挨处分了。他们是以一种得意的神情向我说这些事的,我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了!现在想起来倒是有点后怕!
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事对我们学生肯定是好事,我就不用多说了。
其实我们学校的老师也是受益人,他们也要去食堂吃饭,他们也想好吃还便宜。大部分老师都是去食堂吃饭的,就算成家的,也很少有时间自己做饭,自己做,这菜也不好弄,小家庭,一个菜烧一点点,多了又一顿吃不了,还不如去食堂,毕竟那么多人吃饭,菜式不可能就几种。还有那些老师都是有科研项目的,尤其是老教授,以前好不容易申请下来的科研经费,那帮人就挖了一大半,不服、生气是另外,主要是经费少了,去参加个学术会议都得考虑再三,穷啊!现在他们终于自由一点了,这点经费可以自己做主了(这里要解释一下,不是哪个人申请到了一笔科研经费,这钱归他了,只是花在这个项目上的费用可以从里边支取,但采购权在那帮人手里,大家懂的)。这也好解释了,那些老师我都毕业五年了,还想起我来,鼓动我考他的研究生,就科研经费来说,他们要谢谢我,至少我给他们提前解放了好几年,全中国大规模反腐败是十多年后的事,到现在也还在进行中。
其实最大的受益者是我们的院领导,那帮人可能是在学校土生土长的,他们的父辈可能是以前学校的领导,老师,但在学术挂帅的今天,这些人的后辈是很难在主要领导岗位上的,就算有这个水平,也是会到其他学校、部门发展,但他们把持着学校的利益部门,官不大,但油水大,而且都有可能全是亲戚关系,你弄走一个,来的还是他们关系网的(声明一下,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事实根据,但好多国营企业最后都成了这样,父母退休了,子女接班,两代人一过就全是亲戚朋友了)。我这一弄,从食堂这个最大的利益部门打开突破口,那帮人就一一瓦解了,你想上有总公司,下有院领导都盯着呢,中间还有一个他们不知道底细,打也不是,拉也不是的主杵在学校里。你有再大的能量也不够用了!坐牢去吧!这下我们的院领导才算正真地大权在握!行政决策时不用再担心自己家的水电被修个几天了!还有要人命的暖气!这就好解释为什么我和学生处处长吵架,我们的院长只是说了我一句。(声明:当时我真的只是去问一下情况,是处长她想和我吵,我顶多也是个敢顶嘴)。
再说我那时替四位同学找了工作,那个大城市的户口不是那么好拿的,学生处不得让这我点啊!我两证都拿到,顺利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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