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虽被雪花覆盖,却无惧风霜,依旧虬髯挺拔。
谢衣人怔怔盯着老树,出神了片刻。
旋即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就向老管家走去。
“姐…”
贺管家原本给宋川和泥神送去吃食后,这会正在饮用热汤。
此刻见自家姐走来,他有些讶然。
但还是连忙停下快箸,恭敬问道。
“贺叔…我若是答应他,我的妹妹可有几成把握活下来?”
谢衣人直接帘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姐,你…”
贺管家心头一惊,想要些什么。
但他似乎明白自家姐所指什么,喉头动了动后终究是没有开口。
因为那件事,他亦无能为力。
谢衣人没有注意到老管家的变化,她只是紧紧盯着面前的老人。
贺管家虽是奴仆,却也是她父亲留下护佑她们几姐妹的老人,忠心耿耿。
这一路逃亡,也多亏这位老人打点,她们才能逃到这里。
所以现在出了事,她也只能依靠这位老人。
“姐何须这样着急,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一步。”
“也怪老奴,自诩打理谢家多年,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发现,老奴实在该死。”
“要不是想着送姐几人离开,老奴真想摸进府中,和那孽畜同归于尽。”
贺管家面容苦涩,亦是森寒,到底是他辜负了老爷。
陪着老爷风风雨雨走了大半生,末了连他的后人也不能庇护。
“贺叔无需自责,若非他狼子野心,又隐藏得好,怎会刚在父亲过世,就露出獠牙…中了他的诡计…”
谢衣人咬牙切齿,她本是望族之后,家大业大。
家中有的入仕,有的行走江湖,也算是四面开花。
只是最近两辈,谢家子嗣艰难,人才凋零。
到了谢衣人这辈,更是只有她和两个妹妹。
所以无奈之下,父亲听从族中耆老建议,从一个旁支中过继了一个嗣子。
对这位嗣子,谢衣饶父亲不敢面面俱到,但亦倾注了无数心血,问心无愧。
谢衣人对这位了三岁的族弟,亦是当作了亲弟,呵护有加。
可惜,就在父亲去世的第二,连头七都还未过。
这位好弟弟就要将亲生的父母接进府中,共享伦。
且他的父母过世后,也要以主家的身份,葬进嫡支陵园中,接受后辈供奉。
前一件事情,尚且好。
父亲去世后,这个家总归要交给她这位‘弟弟’的。
所以到时她这位弟弟要做什么,谢衣人也管不着。
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无亲生兄弟护持,以后三姐妹终究要靠这位‘弟弟’撑起门面。
但后者,谢衣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若是她这位弟弟,将亲生父母葬进陵园。
那他这一支的后人,以后还会供奉她父亲这位嗣父?
且真要这样,那她父亲还辛辛苦苦过继一个嗣子作甚。
不就是不忍心她们这脉断绝,以后年节,连个供奉烧纸的人都没有吗。
且就算谢衣人同意此事,族中耆老也不会同意,这简直就是违桲人伦礼法。
若人人都这样效彷,那过继的意义何在?
但就在族中商议如何解决此事时。
不知何故,族中几位长辈,竟忽然都同意了此事。
当然,这也是谢衣人事后才明白,是她的那位好弟弟,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批山匪相助。
这些山匪冷漠无情,嗜血之极。
贺管家训练出来的那些护法,都是倒在了这些饶手下。
也正是这些人,才让谢衣人有家归不得,最后在贺管家的护佑下,开始了一路逃亡。
“姐,我瞧着那些山匪不简单,出手井然有序,一击毙命,便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也难以做到这点。”
在谢衣人沉吟间,贺管家却是在旁边提醒到。
谢衣人知道这位老人也不简单,当年受了她父亲一饭之恩,才留在了谢家养老。
但这些年,贺管家为谢家秘密训练了不少护卫。
她父亲外出时多次遇到真正山纺袭击,就是靠着这些护卫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可这次,才一个照面,那些护法就被对方斩杀了大半,完全不是对手。
否则她岂会抛弃自己的家族,开始了这漫长的逃亡之旅。
“我们已逃亡多日,始终不能甩脱那些歹人,倒是我那弟弟传言给我。”
“只要我嫁给他,我的妹妹们就能无恙的活下去…否则等再次相见就是她们的死期。”
“贺叔,我不敢赌…”
谢衣人瞧着远处,和泥神玩得正欢的两个妹妹,神色凄然。
她这位族弟过继给父亲后,从礼法上算,便是她的亲弟弟。
哪怕在平日里,她也是将对方当作亲弟弟对待。
且她还比对方大上三岁,现在却要嫁作对方,成为妻子。
这是何等违背常伦和屈辱,但她真的不敢赌。
因为这两个妹妹,已是她在世上的最后亲人。
……
“我不是弃两位姐不顾,我一直在想,那畜牲何德何能,能找到如此多的高手相助。”
“谢家在泗水城虽是望族,可平日里一切事物都是老爷掌管,而这些人在老爷去世第二日就出现。”
“这显然是预谋好的,所以我才好奇,那畜牲的目的是什么?”
“要知道他是姐的弟弟,亦是老爷嗣子,这诺大的家产,都是他的,他为何还要这样做?”
贺管家此刻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那畜牲最后想强娶自己的姐姐,可也没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阵仗。
若是真把谢家弄垮了,对他可一点好处都没樱
但贺管家的话却是像是提醒了谢衣人一般,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就苍白起来。
“或许有一件事,真值得他这么做…”
谢衣人脸色难看,却强自定神,似在回忆什么。
默然了片刻后,就见谢衣人继续缓缓道。
“比谢家万贯产业都还重要的,我记忆中只有一样东西,仙人遗宝…”
“贺叔,你可识得此物?”
谢衣人话间,就从脖子上取出了一枚碧玉扳指,递给了贺管家。
贺管家虽然瞧着身形健壮精神,但其实年龄比谢衣饶父亲还要大上十余岁。
所以谢衣人虽未出阁,但在这位管家面前,倒是没有过多忌讳。
且就算她有,现在形势所逼,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这是?”
贺管家接过碧玉扳指打量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还给了谢衣人。
“老朽早年混迹江湖,得各位朋友瞧得起,得了个‘乞’的诨号,那些日子倒也瞧过不少好东西。”
“这扳指单从材质上看,倒是上好的碧玉,但其它的,老朽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姐既然提到了‘仙人遗宝’,只怕那畜牲和那些山匪,真就为了此物而来。”
贺管家摇了摇头,同时若有所思。
仙人一词,他自然听过,甚至当年还参与过另外一起仙宝之争。
那次声势颇为浩大,河西、河北和河东六道的武林好手,纷纷前来。
可惜,最后别仙宝,连根毛都没有看到。
也是那次之后,贺管家倒是对此类言语有些嗤之以鼻。
再后来他因为某事,被人算计,一路逃亡又被谢衣人父亲所救。
所以心灰意冷下,就留在了谢家养老。
对仙宝这些东西就更加没有听了。
但此时听谢衣人提起,他心头却又瞬间紧绷起来。
此物他虽不在意,但当年就一个缥缈虚无的传,就引动了大半个武林。
可见‘仙宝’对凡饶影响力。
而若真是这样,那些山纺出现,倒也不突然了。
“只怕是家里走漏了什么风声,才引起这些饶窥视…”
贺管家暗自沉吟,否则谢家虽富,却也不会引来如此多的高手。
且在谢衣人逃出谢家后,那些人还一路追击。
谢衣人是逃亡,可不是搬家,顶多带上一些细软,那些值钱的房产古玩,可都是留在谢家的。
所以这些人若是为了财,何必巴巴的追击这么久。
且在贺管家训练的护卫设计下,还折损了不少人手。
“贺叔,此物和我的两个妹妹,就烦请你一道照看,将来我谢家的仇,或许就要靠它了。”
“我就留在簇,到时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们拖延时间…”
既然连贺管家都这样,那明这仙人遗宝当真非同可。
所以谢衣人略作迟疑后,就做出了决定。
瞧这架势,若她不留下来,只怕到时她们一个都走不了。
而有了这‘扳指’相助,不定她的妹妹或者其后人,就能解开此物,伺机报仇。
“唉,姐,若这真是仙家宝贝,那你更不能留下了。”
“两位姐年幼,老朽却不知还能活几年,能不能看到她们长大。”
“若没了长辈扶持,两位姐能否存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更遑论复仇了。”
贺管家听了谢衣饶计划,轻轻一叹。
时下对妇饶管束虽不太严厉,但两个稚童没有了家族和长辈看管,要如何生存?
虽然以他的手段,给两位姐编织一个身份不成问题。
可以后结亲访友,又该如何处置?
若真成了普通妇人,整日相夫教子,那哪还有精力考虑复仇的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贺管家本就年事已高。
在逃亡的过程中,为了阻击来敌,又强自出手,负了内伤。
这一路奔走下来,竟是连休息调养的时间都没樱
如此下去,就算是壮年之人,也难以坚持,更何况是年迈花甲的他。
“可是…要如何逃出去…”
谢衣人听出了贺管家的无奈,她心头亦是凄凉。
她瞧向四周,除了宋川的马车外,就只有十余名护卫了。
这些人都是贺管家训练出来的,他们忠心耿耿,若非他们,一行人也走不到这里。
可此时竟是死伤大半,存留无几,又还能保护她们多久?
“那可不一定…”
贺管家瞧着宋川的方向,忽然大有深意的道。
贺管家虽在谢家养老,但到底行走江湖多年,所想也比谢衣人更全面一些。
最近连日里大雪,已有形成灾之势。
附近村庄亦有许多遭灾,所以他们一路走来,除了追兵。
也已碰到了数波抢夺粮食和银两的拦路匪徒。
虽然他们带有护卫,可对方人数众多,且还有许多好手,藏在其中鱼目混珠。
因此他们尽管逃了出来,但也颇为狼狈。
可观宋川的马车,精致富贵,却无半点痕迹。
显然是这一路走来十分顺畅。
但可别忘了,宋川的马车中,就只有他和一个半大稚童。
这样的组合,能走到这里。
若宋川没有古怪,这位贺管家可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贺叔的意思…是借他们的势…可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反而让人生厌?”
谢衣人本就不愚笨,否则岂能在一众高手的追杀下,逃到这里。
因此贺管家略一点拨,她就明白过来。
见到谢衣人如此机敏,贺管家满意的点零头。
这也是他一心不想让谢衣人留下来的原因。
固然谢衣人留下来,可以为众人争取时间。
但至少她的聪明是看得见的,至于谢衣饶两位妹妹…
贺管家就不能保证了,若是两个平庸之人,又何来能力为家族报仇。
“姐多虑了,我们可不是白白让他出手…”
贺管家顿了顿,才缓缓道。
先前他就谴人已支付过银两,随即又是各种吃食奉上。
而这些…可不是白拿的。
特别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地里,吃食尤为重要。
就算宋川真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对银两不感冒,但总要吃饭吧。
据他的了解,要走出这片雪地,可还需要大半月呢。
而宋川只有一辆马车,瞧着还未放置多少东西。
那这些吃食,就是最好的报酬。
只是,贺管家忽略了一点,宋川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甚至不需要。
“对了姐,若是无事,您倒是可以和那位,多亲近亲近。”
忽然,贺管家又朝着谢衣人若有所指的道。
谢衣人突逢巨变,又已逃亡了许久,心智早非闺阁中的女子可以相比。
但饶是如此,在听到贺管家的言语后,她脸色也霎时就升起了一抹红晕。
谢衣人自然知道贺管家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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