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在头顶,寒风呼啸,别墅一楼火苗瞬间窜起。
淘荒者们衣衫褴褛,被火追着往楼上逃。
奔逃的人群中,有个年轻女孩很显眼,十八九岁模样,提着根手臂粗的铁棍,被人赶超时,不慌不忙。甚至为了给后面的人让道,抬脚拐进三楼房间。
这是间被洗劫过的卧室,乱七八糟。她随手收起一床被踩了无数个脚印的被子,快速翻找了一遍储备柜和抽屉,只有一瓶维生素,没有对她症的药。
取出毛巾,打湿捂嘴,拎起根铁棍,抬脚往上走。
火焰的热量驱散了寒冷,也吹响了催命的号角。房顶上早就乱成一团,尖叫声,争吵声此起彼伏,人们争先恐后往隔壁别墅顶上跳。
颠了颠手里的铁棍,她在犹豫,是否狠抽他们一顿,帮他们提升一下逃命速度?
铁棍即将扬起时,身后却突兀地响起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小宝,我的小宝!”
捂住口鼻的毛巾转到耳朵上,她转头看向身后。
一个女人摔倒在地,怀中抱着孩子,伸出血手想抓路人,却被躲开,“求求你们了,救救小宝吧。”
她认识孩子,别墅主人的亲戚,四五岁的年纪,和孤儿院里的二个小萝卜头差不多大。
“求求你,小姐,求你救救我家小宝吧。”女人发现唯一停下脚步的她,爬到她腿边,死死抓住她的裤子。
看着裤子上的血迹,她感叹,要是遇上社恐又晕血的,还救个屁?
见她没有反应,女人又绝望地尖叫起来:“啊啊……”
顿觉头疼,她立即吼过去:“闭嘴!”她有点后悔,动作应该麻利些,抢在头一批,早跑没影了。
女人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你你你……求你,求求你……”
火烧屁股了,求来求去,真墨迹。她烦躁地抢过孩子,哪人少往哪钻,助跑,迈腿,眨眼间就跳上了隔壁房顶。
周围顿时一片吸气声。两栋别墅间最近的地方是两家的花坛,各自伸出去一块,二米左右的距离,成年人基本都能跳过。
她跨跃的地方,至少相距三米。
一股浓烟袭来,所有人都咳嗽起来。她用毛巾挡着孩子的口鼻,看着女人呼喊着孩子,挤上花坛,伸出脚,却又缩了回去。
隆起川字纹,她再吼:“你快点,我有药。”
一圈淘荒者,佩服的目光立即转成贪婪。要问乱世什么最可贵?不是武器,不是食物,而是药品。
川字纹扫向堵住楼梯的众人,眉头一展,嘴角挑起,单手抡铁棍,敲掉最前面那人的烟灰缸,上挑他面门,见得他连连后退。反手抽中正另一人肩膀,把想偷偷包抄而来的人逼得摔倒在地。左捅一个女人的肚子,右打一个老头的大腿。
这套棍法是她新学的,效果不错。回头再多找一些练练,只要不遇上热武器,她还是可以应付的。
三下五除二,人群嗷嗷惨叫,抱头鼠窜,哪还敢打她的主意。
果然,打一顿还是对的,这不,逃起命来效率多高。
恶狠狠地冲着人群呲呲牙,一转头,发现颤抖着脚的女人还在对面犹豫,“快点!”
“好好好好好!”女人忙不迭点头,伸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慢慢做心理建设吧,总得迈出第一步的。
不再管那女人,她快速观察了下周围,很好,人都被她吓跑了。干脆借着花坛边沿,用身体挡了挡,迅速取出被子药品纱布。
唉,刚收进空间钮的,还没捂热呢。
把孩子轻放到被子上,消毒止血上药包纱布。好事都做到这份上,干脆又把有钱人家的应急随身包拿了出来,连孩子带包,用被子裹好。
扭头,那女人还没过来,却来了辆眼熟的豪华飞车。
豪华飞车是隔壁有钱人的座驾,正着火的别墅就是他家的。先前她混在淘荒者中,目睹了他家亲戚苦苦哀求,最后被抛弃的全过程。有钱人还在离开时大声宣布,将别墅送给亲戚。
早就伺机而动的淘荒者们当即冲进别墅,趁他家亲戚没反应过来,疯狂搜刮物资。
她猜测,起火很可能就是被抛弃的亲戚干的,急红眼时,什么事都干得出。她遇到过好多次。
没想到,有钱人竟然还没走。想看他家亲戚被逼疯吗?恶趣味的有钱人,真少见。
只是,有钱人怎么回来了?不妙的预感窜上心尖。
“你,等下。”保镖跳下飞车,举起激光剑,指着她。
孩子妈妈终于克服恐惧心理跳了过来,冲到李本跟前,一把抢过孩子,对着摇下的车窗里喊了声:“表哥。”
有钱人声音依旧冷酷:“滚!”
转眼,房顶上只留下她一人。
“东西交出来!”一个红发女人下车,语速很快,伸手怼在她眼前。
浓浓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比浓烟还呛人,她头往后仰,一指楼下:“什么东西?我的包掉下去了,被别人抢走了。”
“砰!”
毫无预兆,车内窜出一束光弹,直接击穿她右腿。她瞬间跪倒,眼泪随着生理痛夺眶而出。不该好好聊几句吗?
上来就出热武器,欺负她人小力薄?!
唉,小聪明在绝对实力面前,就是个屁。
对方想要什么?下这么狠的手,肯定不是她身上这些破衣服。
不用猜了,答案只有一个:空间钮。
十五岁生日时,她收到了妈妈的遗物:吊坠。妈妈所在的精神病院发生火灾,病人烧死大半,面目全非的尸体中,有一具身上有个吊坠,正是她妈妈从不离身也不许人碰的东西。
吊坠交到她手里,戴了三年,去年才发现是个空间钮。乱世后,帮了她大忙。
在她有限的见识中,与空间挂上钩的,无一不是昂贵的东西。比如能进行空间跳跃的太空飞船,比如可以收放自如的机甲钮。
哪怕她的只有十立方存储空间,也个宝贝。怀璧其罪,除了亲近之人,从来不敢暴露它的存在。
没想到,有钱人没走,躲在高处看着这里的动静。自己刚才大意了,取东西前,应该抬头看一眼空中。
伸着手的女人不想和她废话,拿出个放大镜般的仪器弯腰凑近。
只是,想抢她的东西,也得问问她同意不同意!
咬牙忍痛,猛地暴起,铁棍抽向保镖,对方闪身躲开。她并未恋战,直接扑向女人,一把揪住对方满头红发,瞬间,手上的武器变成了成西瓜刀。空间钮暴露,身陷危险,没必要藏拙。
不拼,她就不是李本!
急退几步,拉开距离,腿上血流如注,地上延伸出一条血迹。
车内外的人都没想到,被击穿右腿,她还能如此快速反应,也是个狠人。
狠人裂开嘴,露出个渗人的笑容,“我的命和她的命,谁更精贵?”
“砰!”
男人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光弹对穿肉盾的左腿,击中李本的左腿。
腿一软,李本整个人扑在红发女人身上,二人同时栽倒。栽倒前,她还非常不合时宜地想:比我狠!
保镖欲冲还止,李本这才把揪起的心放下点。他们并非完全不顾忌红发女人的死活。她一点没留力气,将人质死死摁在身前,顾不上刺鼻的香水味,西瓜刀牢牢卡在对方脖子上,血珠顺着刀柄滴下,黏糊糊的触感,比香水更让她倒胃口。
空间钮被人窥视,李本预料到了。但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对于一个能搞到太空飞船票的有钱人来说,就是搞个机甲空间钮,也不是难事吧?
何必来抢她的吊坠?。
放低姿态,李本开始劝对方:“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这个,不是机甲空间钮。只有十立方,你们不是要赶时间吗?为了我,耽误这么长时间,真不值得。”
哪曾想,红发女人忽然激动起来,“你懂个屁!你个没见识的小瘪三!机甲钮怎么能和它比?!”那可是非定向四维物质存储器,能改变整个人类,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东西。相关领域研究已近二十年,却毫无进展。要是被人知道了它,肯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心头一跳,自己的空间钮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再激她一下看看,“你别唬我,它哪这么特别?”
红发女人却不肯透露更多。哪怕脖子上的血珠滴成串。
不说就不说,反正李本明白了一点,她的空间钮比她以为的要更加珍贵百倍。珍贵到,有钱人掉头回来抢,红发女人死也想得到它。
可能发现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红发女人开始哄李本,“小姑娘,你别怕。我们不会杀你。”
不可能!李本完全不相信,杀了她,不就可以直接抢走她的空间钮了吗?缓兵之计,当她傻子么!
“真的真的真的!”女人语速飞快,“杀过人,就不能上飞船了。我们只要空间钮,里面的物资都归你。”
还有这种规定?心头一凛,快速回顾了下自己十八年的人生,似乎,好像,确实没有杀过人。松口气,还好,自己还有上太空飞船的机会。
见她不应声,女人加大筹码,“我们可以拿东西和你换,你想要什么?”
“飞船票!”李本脱口而出,她想离开这座人间地狱,已经想了很久,“七张!”孤儿院的人都要带走。
“砰!”
又是一枪,擦着李本脑袋射入地面,溅起的砂砾糊了她一脸。男人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可能。
哪怕不杀她,也可以打得她失去反抗能力。
空间钮,他们势在必得。
抖掉脸上的砂砾,李本吸入一鼻子的灰尘味道。她忽然想到一个成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识实务者为俊杰。李本从领口扯出个吊坠,一件件往外扔东西。
毯子,驱虫剂,背包,大米,面包,速食粉,水壶,牛奶,鸡蛋,飞板,西瓜刀,小熊巧克力……
在李本看不见的角度,红发女人嘴巴越张越大,她使劲和车内的男人使眼色:非定向四维物质存储器,真的有十立方!
车内男人的枪口也收起,早这么乖顺不就好了,少吃些苦头。
李本笑了,她笑起来很甜,明亮的杏眼眯成了月牙,嘴角还有二个小小梨涡,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好感。
只是,忽地,张开嘴,她扯着脖子大声喊:“空间钮要不要!十立方!谁打死这群混蛋,快来抢啊——!”
她的语速极快,声音更是响彻天际。
别说房顶上的人,就是已经跑下楼的淘荒者,还有隐藏在暗处想捞好处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本这一喊,同样把红发女人惊回了神,当即叫起来:“疯了,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车内男人更是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举起枪,这回,手不再稳当,枪口抖得根本瞄不准,“快,抢过来!”
他气急败坏地冲保镖和红发女人同时下令。
保镖知道情况紧急,随手抓起李本刚从空间里扔出的一块飞板,使劲向着地上二人砸去。
红发女人正在抢夺李本手里吊坠,被李本一甩,直接挡下这一击。
保镖一脚踹中红发女人,力道之大,连带李本一起被踹翻过去。然后又是一砸。
背后一痛,李本整个人痉挛起来。这下挨得很实在,头晕目眩,痛得她差点晕过去。身体在地上抽搐,眼前模糊一片。
不能晕!不能死!就算看不清,她也要听着,听着有钱人如何遭到报应!
她感觉到手在被用力掰扯,红发女人的声音气急败坏,“快!她力气太大了,你来帮帮我。”
“砰!”
一声枪响,重物倒地。
“啊啊啊啊啊!”
手上的力道一松,女人尖叫声渐渐远去。
“砰砰砰!”
“快!快上车!快走!该死!”
一直淡定无比的有钱人,急吼吼地叫着,声音穿透密集的枪声,显得仓皇又不甘。
打斗声,喧闹声,呛人的浓烟,炙热的火焰,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
在李本开心地陷入昏迷前,她勾起嘴角,最后的念头却是:妈妈,我不杀人,我想去纽斯特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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