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衙,库房。
那位扬州知府摸不着头脑,听到贾芸和冯唐让取箭查看,这才恍若梦一场般命令衙役取箭查验。
“冯将军,林御史,这箭在库房中从未有人进去,动手脚不可能,本官也敢担保,倭寇攻扬州城,与箭无关。”
贾芸接过戚通海从府衙仓库取出来的箭,查看后用手指摸了摸,看向冯唐与林如海:“弓箭射不死倭寇,与这些箭有关。”
冯唐拍脑道:“他娘老子的,我就说倭寇有护甲神功,怎的射不中,真真儿是见了小鬼儿,原来问题在此。”
扬州知府是个文官,当下反驳,说话信誓旦旦:“不可能,这些都是前年朝廷送来的,各卫所都用此箭。”
见贾芸不信,上下打量他几眼:
“你是何人,府衙兵器,也轮得你来评论。”
“在下贾芸,某今日来府衙的兵器库房,是查箭是否有问题,为何交战时,射不死倭寇。
“现在看来的,卫所应该与这府衙库房的是同一批箭,某肯定,这里的存箭也射不死人。”
林如海阻止道:“贾公子……此事不可乱言啊。”
箭有问题,质疑的可不只是扬州府衙,牵扯的朝廷,甚至工部,兵部。
贾芸忙着证实自己猜想,暂时还未顾上他们。
这一来,扬州知府和其他的官员便纷纷去取来箭,在那里讨论:“明明没有问题,宰羊不行非赖刀。”
冯唐也有些犹豫,示意戚通海上前与贾芸再核实。
兵老爷冯唐,耐不住疑惑,亲自张弓,搭箭,拉弦,射,一声响。
这箭怎么也能射中搬来实验的木人吧,冯唐想着。
只见那支箭射到木人上,竟然滑木而落下。
冯唐不信邪,拉弓,再射。
戚通海也开始射箭。
可那些箭如一沾到木头,和套着铠甲的木人身上,竟直接滑落,有几只射在旁边的土地上,但也摇摇晃晃,并不深。
林如海与冯唐,以及扬州府的官老爷们已经看的傻了。
他们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瞧着这幕奇怪之事,好半晌才互看一眼,然后反应过来,同时道:“怎么会!”
“岂有此理,拿假箭糊弄?可知景朝将士白白死了多少!”
众人试箭,箭毫无杀伤力。
贾芸捡起一支为扬州卫所官兵准备的箭,拿起来看了看。
冯唐正要发火,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面色沉重道:“贾公子,此事缘由我知道了。”
贾芸转头看去。
冯唐捡起卫所的箭,那箭轻飘飘的还不足一两重,只是因为卫所兵平时疏于训练,逐渐拉不得弓,重箭也是射不远。
当时东南卫所将此事上报。
宣景皇帝便命兵部与工部想办法。
上面的文官不懂这些,只是自以为是的造出更轻的箭,当时那些官员还实验过。
箭轻,随便一拉,都可以射远。
可是他们不上战场,不知这种箭不着力,东南沿海常有风,一吹,轻飘飘的,如挠痒痒般。
根本没有伤人的力道。
且这些卫所兵作战能力,实在是差的一批。
冯唐很快下令,命各将士去查附近卫所的兵器,连刀枪也不放过。
“不知各位可注意过倭寇的刀,某在城外见过死去的倭寇手中倭刀,那刀极为厉害。”
倭寇常用倭刀,弓箭,偶尔会有鸟铳。
他们寄居在海岛上时间久了,潮湿之地养弓箭不容易,而且上好的箭簇与箭枝木料,翎羽都很昂贵,因而他们主用长刀。
鸟铳倭寇偶尔有,都是从大景士兵手中抢的,但是少数。
贾芸在城外发现的倭刀,长大约一米三四左右,他估摸差不多,几乎和倭寇小矮子的身高差不多。
刀的长度,重量却是大景将士配的刀的几倍。
且倭寇双手使刀。
景朝的刀只能单手。
再加上大景前朝的倭寇学习汉人制刀技术,采用包钢。
而景朝,嫌包钢刀昂贵,只有将军参将这类的刀口是钢刀。
这次好巧不巧,贾芸为汉民收尸时发现倭刀,研究了一番。
景帝花费百万造道宫,养道士。
却不愿意为卫所的将士置办好的兵器。
可想而知,倭寇与景军,成败显而易见。
且倭寇还是流窜的小股,那漠北与辽东的都是训练有素的铁骑,大景能讨到多少甜头儿,可想而知。
屡次战败不足为奇。
冯唐道:“这箭不好使,短时间又该如何。”
“用鸟铳!弓弩。”贾芸道。
“这鸟铳有,都不会用鸟铳。”
“养一批精锐弓箭手要三年,火铳只要会填充弹药,寻会使用的官员指导几次。
“总是要比轻飘飘的箭有用。”贾芸直言不讳。
扬州官员纷纷嘀咕起来,这少年说话不卑不亢,原以为是年少轻狂。
谁知,确有几分本事,最初因为贾芸无礼的不满,也散了几分。
………………
扬州城,某处小巷。
贾芸一身有血迹的衣袍,踏着青石板路,配着刀,慢慢踱入小巷。
午后的斜阳细细洒在两旁的白墙上面,巷地两旁,一栋栋灰瓦白墙叠叠静立。
巷子很宁静,偶尔看到一户人家门开着。
贾芸走到一处歪榆脖子树下,对着魏豹道:“戚将军请你们喝酒,他们两已经去了,你也去吧。”
“是。”魏豹按原路出去。
贾芸推开门,顺手关好。
三间小房子很是精致。
院中青石铺地,临窗处有张石凳子和桌子,旁边是架藤条秋千,挂着只鸟笼,两只鹦鹉在笼中欢跳。
贾芸让魏豹他们买了几份菜,都是江南口味,还温了壶黄酒。
尤氏心存心事,哪里吃得下,浅尝辄止,眸子便看着贾芸,等他说接下来的安排。
贾芸放下筷子道:“我不可能给你找使唤丫头,洗衣,烧饭,你都要学着来做。”
“晚上我要过来住。”贾芸放下筷子看向她。
尤氏手一顿,结巴道:“这……”
贾芸坦然道:“我有私事要做,不会碰你。”
尤氏丰润的唇动了动,见贾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屋子除了堂屋便是厨房与卧室。
贾芸看了看。
住在这里,晚上出去做事也方便许多,在大营反而要守规矩。
尤氏在这里,大家只会默契的以为他是少年慕艾。
“铮!”
院中,贾芸拔出刀,拿出冯唐给他的一本刀法,练了起来。
他全神贯注,仔细的感知每一个动作,来回练习,练了几次后,就体会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这可能是他之前的基础在,厚积薄发。
练了几次后,贾芸便满头大汗。
“嘭——”
后院传来沉闷的声音。
贾芸收起刀,道:“怎么了?”
尤氏从屋子出来,红唇微张,勾人的双眸带着歉意,呆呆望着贾芸,憋了半天才道:
“我……我想打水。”
“嗯?”
贾芸看向尤氏,莫名奇妙:“我不是给你打了洗漱的水?”
“我想,烧热水让你沐浴的。”
贾芸将刀靠在石桌边,将袍子塞进腰里,道:“我教你打水,从井中提水有技巧的。”
尤氏檀口微张,还怕他会骂自己。
不曾想,他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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