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咿咿呀呀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迎,探,惜春,宝玉又各自出来听戏。
凤姐儿凑到贾母跟前儿捏肩膀,疑惑道:“老祖宗,珍哥哥伤的不轻,便放过岂不惹族人笑料,您平日里最惜贫怜弱的。”
贾母道:“凤丫头,政哥儿请贾芸过去,你只觉没重罚?此事且往大了看便知晓了。”
“大姑娘入宫没动静儿,珍哥儿做的诨事儿倒是被御史参了,若再闹腾下去,折了贾芸,岂不可惜,贾族如今后辈优者甚少,一日不如一日,且不能毁了名声。
你且记得上次蓉哥儿被几个闲汉围攻的事儿,都传到圣上耳中,只怕这官儿是做不成了,落个德行受损。”
凤姐儿没读几年书,管家后勉强识了些字,也就理理账,再往深了思索这事儿,便不得劲儿了,不在意道:
“当今那么忙,且怎么会顾忌咱们后宅府里这些事儿,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罢了。”
“贾芸做了秀才,可与之前不同。”
贾母叹了口气说道。
凤姐儿摇头,自家叔叔王子腾可是京营节度使,区区秀才罢了,能有多大的本事儿。
“凤丫头,等今晚团圆饭罢,你安排人给东府送些上药生发的去,看望下珍哥儿。”
贾母吩咐王熙凤,随即又开口对鸳鸯道:“鸳鸯,去东府问问,宫里来的天使说了什么。”
“哎~”鸳鸯转身离去。
平儿看着贾府地位最高的贾母,老太太年纪大了,许多事儿并不管,倒是二奶奶今儿不知怎的,对贾芸多了几分偏见。
自家这位奶奶手段和脾气,她都是清楚的,做事儿也狠辣,想起那月白衫子的贾芸,又觉他变了许多。
………………
贾政自是听说贾芸是母逝后一年去考的县试,按理是不孝,但从另一面也看出这孩子是个读书种子。
虽觉不妥,但贾政犹豫了下,终究未多言,毕竟贾府能有这般子弟,多少给他些安慰,捧一捧可成事。
荣国府的梨香院儿与贾氏宗祠不过隔道墙,西南有一角门,通夹道出去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
贾政先是去宗祠让等候的众人散了去,这才带贾芸走夹道过。
东边三间耳房是王夫人歇息的地方。中间耳房临窗有大炕,地下有几张椅子,都搭着夏薄花椅搭子。
论理儿,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至亲父兄也不成,十岁后更是不能随意进女儿房间。
红楼原著中,薛蟠,贾政,贾琏和贾珍等都不得随意进入大观园。
贾府以武传家,但规矩也有,家中女儿不能见十五六的少年郎,只是王夫人这边儿都没小姑娘。
但是贾芸与贾蓉,贾蔷,贾兰这些都是草字辈儿,论辈分儿便是迎春,惜春她们的侄儿。
去年贾芸来府里,都是嬷嬷领着走的,要避讳着贾家姊妹。
今日贾政在前,有林之孝他们带路而行,王夫人又是长辈,只她在,便没那么忌讳。
王夫人在一旁的小几儿旁,在金钏的侍奉下,拿着本佛经读着,许是听见贾芸与贾政的声音。
“金钏~可是老爷回来了。”
“回太太,是。”金钏应声,端过一杯茶道:“太太,您喝茶。”
金钏豆蔻之龄,但已看的出丽色。
王夫人接过茶放下道:“你去让那婆子备些点心茶来,老爷兴许还未用饭菜。”
王夫人这是故意说给贾政听,她就坐在靠窗处,怎能不晓得,窗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贾芸闻声,心道,这就是那个佛口蛇心的王夫人,当初逼的金钏跳井,赶晴雯出府的。
他抬眼看去,正好看到从耳房出来的丫鬟金钏,想到后来金钏跳井,不由得多看几眼。
而这多看几眼,便被王夫人瞧在了眼里。
见贾政对贾芸礼待,王夫人倒也不惊讶,她识人也是有眼力的,那会儿玩牌便听说贾芸中了小三元。
看到贾芸这般气度与往日不同,便也窥得一二。
…………
见贾政夫妇慈眉善目,贾芸也不好摆什么脸,他跟贾珍有仇,与贾政夫妇无仇。
“年纪轻轻便得秀才,难得,我家宝玉倒是个顽皮的,还说过几日托人带他过几日去国子监。”
贾政笑着道。
国子监,勋贵子弟只要想去,都是可以,若是常人,只怕难于登天。
“读书熬身子,当年我家珠儿便是给读书累垮了……”王夫人伤感道:“你读书也吃了许多苦罢。”
若不是知道王夫人是个佛口蛇心的人儿,只怕贾芸这会儿都要当真了。
“我娘离世不久,论理不可参加科考之事,她临走前便惦念,这是她的心愿,芸想达成母亲心愿,也是一种尽孝罢。”
当初知道礼部侍郎公子为将气死卜五娘的事儿脱嫌,买通县衙改了日期。
贾芸为了急于出头,又让秦业托人帮他在周旋,才有了资格考试,但是若被有心人利用,查起来,怕是便毁了。
毕竟礼部侍郎死了,因为贪污,那礼部侍郎公子也定了罪充军。
算是无证,就是邻居族人知道真实日期。
他如今也坦言起来,虽然是穿越而来,但是他费的时间和功夫并不比古人差,多次向考过试的求指教,夜夜苦读到天亮。
贾政虽觉不妥,但想到贾族能有这般人儿,也不深究。
王夫人笑道:“芸哥儿,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你和珍哥儿的事我听说了。前儿不久,我还和老太太念叨你母亲,也不见你常来府里走动。”
贾政听闻贾芸曾日夜苦读,当下夸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待会儿从府里拿些滋补药材与你,今后若有不懂之处,可寻我。”
见贾政如此,王夫人自是想着能给宝玉今后铺善缘也不错,更加笑的亲切起来。
恰这时,金钏领着婆子送来几盘中秋的点心果子。
“今儿特意让准备的。”王夫人道。
贾政今日在工部,听到贾珍被弹劾的事儿被朝中痴笑,说到底还是贾族子孙不成器。
若是能够培养贾芸,今后也是一件好事儿,可珍哥儿偏偏与之结仇,便笑道:“芸儿,今后不可年轻气盛,意气用事。”
“是。”贾芸不想多争辩。
贾政喜欢与人谈论文章,说了许多后,才觉贾芸富有才华,胸有见解,不由得提到工部水利之事。
“近年来,旱几个月涝几个月,百姓日子艰难,便连河道也是枯水时,实乃天灾。”
贾政谈到工部最近的事情。
“旱涝不定,虽是天灾,但若方法合适,倒也可救百姓与水火,涝储存,旱灌溉,神京山川连绵起伏,沟壑之势可建蓄水之坝,人为控灾……”
贾芸将现代水利包装一番,讲出来后,贾政拍手叫好,但又觉得自己拍手不妥,随即停下,文绉绉起来。
谈边关形势,谈水利,谈民生,便到了饭时,贾芸起身告辞,毕竟张龙他们还在外面等自己。
贾政见留不下贾芸用饭,便派人去送。
“珍哥儿要给贾芸指丫鬟,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不若我们送个,那孩子身边也没个丫鬟伺候。”
王夫人提议,她是想拉拢贾芸,今后念着好,给宝玉作伴儿。
贾政想到贾芸与贾珍不合,是该寻个和解的机会,方才贾芸一番见识更让贾政刮目相看三分。
“那你从院里挑个合适的。”贾政想了想说道,总不能挑个没样儿的,但随即又正经起来:“做丫鬟便可,成婚近几年不成。”
王夫人想起今儿贾芸不知看了多少回金钏,便唤来大丫头彩霞道:“彩霞你告诉前院儿,给金钏收拾下衣物,明儿起去芸哥儿家伺候。
“便说是我说的,珍哥儿许诺的事儿要算数,指个丫头给他,也算是咱们府里一片心意。”
王夫人说道。
贾政点点头。
彩霞和门外的玉钏儿虽惊讶,却还是规规矩矩去办。
王夫人自觉没看错,贾芸今后定是个出人头地的,今儿为她的混世魔王结了一段缘。
这些年贾家爷们儿,有几个能成器靠谱的,如今西廊下出了个,自然也结个缘。
若是今后不成器,倒也无妨,左右不过是个丫鬟。
这厢,贾芸在荣国府外与张龙他们准备要走。
林之孝便在府门口喊道:
“芸二爷,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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