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远山皆红叶。
奢华的马车里,宁国公主踏着小梯下来,在书院衙役的拥簇中登山。
秋风徐徐而来,抚动她的罗裙和秀发,气质冷艳的宁国公主在山腰处,如玉美人。
程广和冯唐看见宁国长公主,立刻起身,恭敬去山腰迎接:“臣见过宁国殿下。”
苏墨白站在原地微笑,后面跟着冯紫英和魏常风,贾芸则是最后。
“宁国殿下。”苏墨白道。
清冷绝色的宁国公主微微点头,声音清越冰冽,“他是谁?”
每个字从她薄唇中吐出,听在贾芸的耳中,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冬日。
程广扭头示意贾芸过来,而贾芸则是满脑子都是宁国公主乃大,还喜欢养面首,半天没反应。
“咳。”程广咳嗽的厉害。
贾芸见程广使眼色,恭敬低头:
“贾芸见过宁国殿下。”
苏墨白倒不怕,宁国公主虽是冷清之人,让人不敢冒犯,但她从不随意治罪,对长相清秀的更是。
苏墨白说道:“我们几人请贾公子入山一叙。”
请年轻之人叙旧……清冷聪慧的宁国公主立刻又审视低头的贾芸几眼,浅笑道:“叙旧?”
她是苏墨白教出来的,深知神京书院的守门很严,无事不许书院外的人上山。
魏常风道:“贾兄心情不佳,我便请他来山上叙旧。”
院长,程大家,神武将军,如今又加个魏辅……宁国公主目光微异,调查过宁国府贾珍的事情,立刻将两者联系起来。
贾珍端午遇见贾芸的未婚妻,替儿求娶,大概前不久,贾珍之子贾蓉便被传出有龙阳之好,满城皆知,所以……这是他的手笔?
蟠香寺给密侦司破案……宁国公主看向魏常风:“哦。”
近日贾珍给礼部送贿,想要毁了贾芸的童生资格……贾芸自知得罪宁国府来书院求助?倒也是办法,只是管得一时,管不了一世。
宁国公主微微侧目,转身离去。
卫常看了眼贾芸,很是疑惑。
………………
山亭。
宁国公主望着苏墨白,略感诧异:
“师爷,江南私盐历来混乱,父皇派去林如海,也无法理清,树大根深,盘根错乱官盗勾结,您怎么看。”
苏墨白笑道:“肺脏得经脉,才跳而不竭,若经脉全断,则自灭。”
肺脏得经脉,才跳而不竭……师爷的意思是盐政盘根错乱,除掉私盐暗网剪断私盐流通,便可。
她对自己兄弟处理数年都没有查出的私盐案很鄙视,也感兴趣,更是对真相有很大心欲。
因为她怀疑私盐与倭乱有关,盐乃国之命脉,不可忽视,掌握住盐脉便是掌握住大景一半。
私盐是吴王的地盘,密侦司也不好下手调查私盐。
到底官商匪寇有无勾结?
宁国公主猜中了苏墨白的方法。
望着四周的山林,道:“先生眼光不错。”
“对官场来说,他是有才之人。”苏墨白看向宁国公主,笑道:“不适合为面首。”
“师爷如今又揭本宫的短,每次猜错本宫意思,还要再猜,无趣。”
…………
另一边,山台。
程广讲的口干舌燥,劝说贾芸做他的徒弟。
毕竟多年来还未曾有人提出这种鸳鸯阵,演示后觉得十分可行,认为他该修兵法。
冯唐听闻,当下不依,认为贾芸该去辽东,东南,漠北之地,大丈夫便向往战场之地,在军中才可。
争执不休时,冯唐拉着程广的手表示请老师喝酒,“师父,我们今日不醉不归,您收徒这事儿先别提了。”
卫常过来道:“贾案首下山否?我对蟠香寺之案有些疑问,同行?”
“是,卫指挥使。”
魏常风看了离去的贾芸一眼,喃喃自语道:“卫指挥使,不会也看中贾兄了吧。”
“咳咳。”
程广听到这句,直接剧烈咳嗽。
冯唐随即起身,看向程广:“老师,某与英哥儿也下山回校场了。”
“不是喝酒吗?”程广疑惑。
“改日喝。”
几息后,程广起身,指了指冯唐的背影,“你,你,心在贾芸不在酒。”
“是是是,程大家说的对。”魏常风笑着退下。
………………
神京皇城,大明宫。
身穿道袍龙纹的中年男子坐在帐后对着八卦台,戴权匆匆拿了份奏疏出去道:“冯阁老。”
“你们商讨,朕听便是。”
首辅冯士祥端坐不吭声,魏福承朗声道:“陛下,今年光是户部,便亏空九百六十二万两,还不算去年的。”
“我户部何时用这么多,明明是户部签字领回来,却被工部和兵部给拿过去垫用了,这还不够,兵部超支借户部的,连文书也没有。
今年初竟连边防将士的军饷也欠了好几个月,如今这么多亏空,签字便来寻了我们。”
“冯阁老,这锅户部不背。”
“安静!”戴权道。
听到这话,宣景帝皱了皱眉,坐在卦台上,闭上眼睛道:“户部可有审核过这几笔。”
“回陛下,已经派人在审核这几笔的出入,一时还未有结果。”
“那就审核过,再来说。”戴权出声制止道:“无凭无据之事,扰乱陛下清修的时辰。”
“戴掌宫,这只是提问,又不是污蔑,何需凭据,难不成大家连话也不敢说!”魏福承道。
宣景帝不说话。
内侍来传:“陛下,宁国长公主来了。”
“本宫以为,无论亏空如何,这辽东与北边的军饷不可拖欠,长期拖欠军饷军粮,便是为敌军敞开大门。”
“是,宁国殿下所言有理。”冯士祥与魏福承声音小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见。
“你怎么来了。”宣景问道。
“儿臣去后宫给母后与皇兄敬香,来看看父皇。”
宣景帝久久沉默,道:“嗯,密侦司查梁庭贪污一事可查清楚了。”
“回父皇,已结案,相关官员查获收押。”
“外有敌寇,内有腐官,而朕的臣子竟与尼姑乱来。”宣景帝站起来,目光转向戴权:
“戴权,前几日密侦司说宁国公曾孙贾珍也与梁庭送过礼?此事朕让你去查,结果呢。”
“回陛下,奴婢查清楚了。”戴权神色平常道:
“贾珍前几日外出,便替贾老夫人探望梁老夫人的,且送都是些药材,并未见梁庭。”
宣景柔声说:“朕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即是贾老夫人挂念梁庭老母,梁庭已经死了,除他老母外,其余充军,女眷送去教坊司。”
“宁国,梁庭一案已结,密侦司便不必再查了。”宣景帝道。
戴权立刻看向宁国公主,笑的很是柔和。
“父皇,儿臣相信戴掌宫是清正严明之人,既然是他查的,便不查了。”
冯士祥与魏福承等人点头赞同。
宣景帝道:“立刻去办。”
戴权立刻应道:“是,奴婢这就去传旨。”
子时,某处宫廊。
“奴婢多谢殿下今晚助言。”
“戴掌宫查案,本宫信的过。”宁国公主道:“金陵陪都的宫造图?”
“奴婢早就备好了。”戴权双手捧过小匣子:“殿下,有事儿您知会奴婢。”
“有劳戴掌宫。”
黑夜中,声音如同冰块撞击,不带一丝温度。
戴权不由得内心升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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