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之因,自是隐瞒不过。
白守笑道:“贾兄竟如此妙想,倒教我等新奇,不过怎的去了勾栏?”
贾芸凝色,道:“母去年亡故多亏友人借银得葬,无钱入不得书院,寻人举荐,帮其勾栏小忙。”
白守看向魏常风,两人原本打趣之容也敛去,敬佩道:“贾兄励志,我等自愧不如,听君此言,才心服口服。”
三人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魏常风为缓解氛围,换话题道:“方才见兄怀中有书,可与某一看?”
贾芸听闻,道:“写来自娱,仵作提刑,怕入不得二位眼,不可与圣贤书相比较。”
提及仵作之事,大景对此门反而人人避之觉得晦气,白守到底是神京书院见多识广之人,道:“凡天下学问,不分卑贱,贾兄如此,定是有心得。”
仵作刑侦多是有经验之人写,贾芸考虑,道:“曾与仵作相谈,略记一二独自揣摩,二位请。”
书皮很普通,纸黄色的皮,上书宋慈洗冤录,书名潇洒,里面的内容却是馆阁体。
魏常风道:“字如其人,可见贾兄也是潇洒之士。”
白守也点头,赞同道:“贾兄是个有才之人,院试且需名师指导啊,若是寻不到好老师,就可惜了。”
贾芸沉吟道:“当初囊中羞涩,如今无门无路。”
寻名师烧银子不说,就是寻也寻不到的,毕竟有名之士都去创私学书院授徒,或者入贵族之家,视金钱如粪土。
见贾芸并不攀附之意,白守看了眼魏常风道:“我们书院如何?”
魏常风正欣赏书名字体,边看边用手指临摹,随口道:“秀才都进不去,何谈贾兄,莫让他为难。”
白守面露歉意,贾芸倒无所谓。
想起还要去荣国府找平儿,贾芸起身道:“芸还有事,便不多留。”
“啊,这……”魏常风正翻看第一页内容,爱不释手,见贾芸要走,又不想还给他。
贾芸见他喜欢,表示可以随他去看就是,到时候按宁荣街,西廊下的地址送去就可。
“告辞。”贾芸拱手。
白守笑道:“改日送还,到时再与贾兄把酒言欢。”
目送贾芸消失在借尽头,白守起身道:“常风,我们也归山去。”
半天不见人说话,转头去看,只见魏常风正看的入神,白守无奈的摇摇头让他回山上书院再看。
神京书院向来久负盛名,这次白守与魏常风都没有得案首,自然要回去与院长禀明。
………………
荣宁街西,荣国府。
贾蓉自内宅后房门出来,沿南北宽夹道往南向处三间抱厦而去。
此时正值午歇时间,五六个二等丫头和婆子静悄悄靠着帘子,沾过堂风乘凉,却不敢发出杂音来。
贾蓉上前对妇人小声道:“请林妈妈进去给婶子说一声,就说我奉了我家老爷太太的命,来和二婶子说说,二叔随我们端午出城的事儿。”
妇人闻言,轻声道:“二奶奶才刚睡下,这会儿若是叫起来早点,怕是有点睡不着了,小蓉大爷过几时辰再来。”
不等贾蓉说话,就听抱厦内妇人慵懒声道:“大晌午来扰老娘清梦,整日不做好事,若今儿不说出名堂,我一会儿先大嘴巴子赏你,再让人去东府请珍大哥赏你板子。”
“请婶婶安,请平姑姑安。”
贾蓉闻言谄媚笑道:“婶子,侄儿若没事,哪儿敢大中午打扰您?”
王熙凤这两年管家,族中以泼辣敢为著称,喜欢她的夸她是脂粉堆里的英雄,恨她的称她是笑面黑心母大虫。
午歇被扰,王熙凤带着起床气儿啐骂道:“少扯你娘的臊,找二爷到底什么事儿?”
“端阳老爷出城,这不侄儿想着请叔叔同去,特来知会婶子,好叫婶子知晓。”
“你会这样好心?”王熙凤丹凤眼一眯,贾府这些儿郎,从来都是自私自利居多,怎会这般知会自己,平日里都是串通起来糊弄。
东府里就没一个正经的。
“知道了知道了。”掀起纱帐,王熙凤越发心里有数,冷笑道:“蓉哥儿你可别在我面前糊弄。”
贾蓉哭哭啼啼说自己不敢,只是心里惦记婶婶,才来相告,免得到时又伤婶子心。
王熙凤闻言,扯了扯嘴角,道:“行了行了,哭哭啼啼,二爷的事儿你问他去,我这儿应下了,去罢!”
贾蓉喜笑颜开,乖乖离去。
平儿恼火道:“东府成日里忒不像话了些,都是些下作东西。”
王熙凤冷笑道:“连我这样没读过书的人都听过脏乱的前朝臭事,更别提咱们这样的人家男子,出一些吃野食儿的畜生岂不正常,他还是族长,带头儿找女人,便是老祖宗也不好明说。”
平儿叹息道:“怎么这般。”
平儿名义上是贾琏通房丫头,只是王熙凤好妒,几年来只顶个虚名。
主仆两正说话,林之孝来报,说西廊下贾芸求见。
“芸二爷怎么来了?”平儿道。
王熙凤倒觉得平常,兴许是日子不宽裕,寻个事做,笑道:“芸儿倒是个好后生,让他进来罢。”
林之孝性子沉默寡言,走到垂花门外几步,的贾芸道:“芸二爷,二奶奶请你回话。”
贾芸点头,跟着到了抱厦。
“给二婶婶请安了。”贾芸想到当初送钱的情意,便客客套套。
“近来可好。”王熙凤眯着凤眼道。
“好,还常挂念婶子情意,这不过来瞧瞧婶子。”
王熙凤坐起来,哼了声:“撒谎,我不问,你也不说挂念,你母亲在世时倒是常挂念我。”
贾芸笑道:“侄儿不怕雷打喽,可不敢在婶子面前撒谎,昨儿我还去母亲坟前祭拜,说得记着嫂子好呢。这么大个家,也就婶子料理的周周全全,换个人儿啊,早就累死了。”
王熙凤闻言,细细打量贾芸,只见一年不见,倒似换了个人儿,不由得咧开嘴笑:“哼哼,你怎么跟五嫂子嚼起我来了。”
贾芸取出箱子,笑道:“是这么回事儿,当初多亏婶子送钱解急,我有朋友开香料铺子,寻思给婶婶送来,才不算糟蹋上等物,顺便这银子,也想着给婶子送来。”
“平儿~接过芸哥儿这香料来,银子便不用了。”
王熙凤叹道:“你倒是个知好歹的,当初为那石头,害得你白挨了打,平儿告诉,我才知晓的,你叔叔也常常提起你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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