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与宁国争夺扬州霸主之位的大战,前面酝酿了足足数年,可开始之后,战事的进展确实颇快。
原先声势浩大,实力雄厚,为各国所看好的宁、苏、宋、南海四国联军,在开战之后,便迅速暴露了自己外强中干的底细。
明明不管是疆域还是人口,都要比楚国更强,甚至在兵力方面,于外人眼中也要更为雄厚。
可去年九月一战,先是宁帝所率的主力顿挫江夏城,水陆两军接连战败。
而后宁国襄阳郡丢失一府,导致江北战局迅速恶化。
岭南的三路联军,南海国畏敌如虎,都不敢与楚军交战,只一味坚守,坐视国内疆土为楚军所占。
后面好不容易宁军赶来支援,结果南海军依旧坐守城中,连出城帮助援军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好不容易出了点人手,却也不堪一击,在战场为人所破,导致了宁军的大败。
此战之后,南海人无胆,废物草包之名,广为流传,为天下众人所笑。
当然,南海国也不是唯一丢脸的。
原本被人看好,视为岭南一霸,有小强国之称的苏国。励精图治,国力昌盛,兵马雄厚的宋国,也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两国十万联军,原本信心满满,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北伐。
可北上不过月余时间,连楚国领土都没杀进去,就迅速为楚军所败。
十万苏宋联军,惨败而归,宋王单骑走免,苏军靠着卖队友,侥幸逃回国都。
然后楚军席卷,轻松便攻占了苏国,除国都玉林外的全境。
苏国只得靠着寒潮风雪苟延残喘。
到了今年开春,雪消冰融,没了天灾庇护,苏国也迅速被楚军所破,成了联军第一个被灭亡的势力。
自江北到岭南,主偏四处战场,楚国可谓都取得了优势,或者胜利,一举扭转了自己原本的不利颓势。
到了如今,整体战场综合下来,楚国已经取得了不小优势,渐渐对宁国形成上风。
并且随着更多小胜积累,这个优势还将更大。
如今正是精进奋取之时。
于今年决出胜负,彻底击败联军,取得这场争霸之战的胜利,对楚国而言,以并非虚妄。
而此时,便是向着这一步努力的时候了。
……
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和酝酿,去年秋冬战事带给楚国和宁国的创伤,已渐渐愈合,彼此都已积蓄了再战之力。
江夏这边。
楚军得益于此前残酷的攻城战,原先还很稚嫩的十万新兵,在见过鲜血之后,经历一个冬天的沉淀,此时都已脱胎换骨,初具百战精锐的气象。
故而虽然总兵力减少了一万,但剩下的九万人,实力比先前的十万大军还要强上三成,可谓不俗。
之后只需再经历几次大战,花个两三年时间沉淀,便是妥妥的百战精锐了。
而以此时楚宁战争的激烈程度,想来完成此刻蜕变不难。
不过即便此时还未完成蜕变,有着这九万算是半个老兵的精锐在此,辅以陆渊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坐镇,却也足以保得此城无忧了。
宁军还是老样子,在水师退往了襄阳的夏口水寨后,江夏城外的宁军,就只剩下十一万左右的兵马。
这点实力,自然无法威胁到江夏城,甚至直接正面交锋的话,都大概率可能被楚军给击败。
因此,自知颓势的宁军,这段时间来一直缩在营中,闭门自守,根本不理会楚军的挑衅。
这副姿态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此战楚军是主动进攻,宁军是在积极防守呢!
只是不得不说,宁军这种龟缩姿态,效果倒也的确出众。
陆渊限于楚军兵力劣势,还有不想因为攻城损伤太重的缘故,对于城外宁军那座已经渐渐修成了小型要塞,有着三位先天,十万人驻守乌龟壳,一时竟也真没什么好的办法。
故而开春之后,所以其它各处战场,已经打的火热,可江夏这边依旧古井无波,保持了诡异的宁静。
楚军这边奈何不了宁军,宁军也奈何不了楚军,双方就这样对峙了下去。
不过楚宁彼此都很清楚,这种局面,不可能是常态。
一旦等到其余几处偏战场分出胜负,各种小胜势积累,慢慢演化成大优势,席卷而来,便是此处分出胜负的时候。
而不出意料的话,这个胜负到来的时间,应该就在今年了。
“南海国那边,我已有三十万兵马,其中先天宗师有着五人。敌人方面,宁、南海两国联军,则只有十五万兵马,以及两名先天。
不管是兵力上,还是高手上,楚国皆以占据优势,拿下此城不难。
所以此处战场,应是我大楚取得胜势。
至于北边襄阳,小青夺了安陆府后,便继续屯兵八万,图谋攻略宁国襄阳郡。杨景靠着水师相助,勉强率领的宁军三万余残兵和小青对峙。
两边实力相差不大,彼此都难以奈何,此处应该算个平手。”
陆渊分析两处偏战场,心里渐渐有了些底。
原先在襄阳郡,楚军是有兵力优势的。
只是宁军借着这个冬天,在自己掌握的襄阳郡荆门、竟陵二府,紧急强征了五万丁壮,聚于府城坚守。
靠着这些征来的炮灰,宁军勉强厚实了自己兵力,足以和楚军抗衡。
同时经过一个冬天的缓冲,原先在江夏江面遭受惨败的宁国水师,也总算休养了过来,低落的士气渐渐回升,损失的战船也补充不少,算是恢复了战力。
如今与夏口水师整合之后,宁军水师规模已达七万余众,比楚军剩下的四万水师,近乎于有两倍的优势。
加上楚维已被陆渊调走,楚军水师没了灵魂人物,哪怕士气高昂,可与宁军交锋几次,也未能占得什么便宜。
彼此爆发了几次小规模水战后,发觉互相难以奈何,或者说想消灭对方,可能要付出惨重代价,便也不再继续纠缠了。
而失去了绝对优势的楚军水师,自然也无法完全封锁整个长江水道。
此时双方以江夏城为界,开始平分整个长江水道,彼此都有优势。
好在忌惮于楚军水师实力,宁国的竟陵水师,不得不将大半主力屯驻于江夏附近,用以牵制楚军水师。
如此一来,宁国水师也无法抽出太多舰船,用以绕后楚国襄阳后方,袭击汉水沿线的楚国城池。
再加上周青在楚国襄阳郡后方,也留了三万郡府县兵马,靠着城池依托,倒也勉强可保后方无忧。
不过这种互相制衡的情况之下,宁军有城防优势,以及宁国水师在外面的接应,以周青现有的实力,想要清除宁国在襄阳郡的残部,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该处也和将江夏一样,楚军进攻损耗太大,而且估计也打不下。
宁军实力不够,也只能防守。
僵持,就是该处唯一的选择了。
襄阳战场想要破局,依旧只能等其它小胜积累大势,然后再席卷横扫,奠定局面。
“所以,眼下破局的关键,就只剩下我所在的洞庭主战场了。”
嘴中呢喃,陆渊看向南方。
在江北、岭南接处于不利局面的时候,宁国想要破局,唯一的胜机,便只有在主战场处做努力了。
而主战场中的最关键所在,江夏这边有陆渊坐镇,还有雄兵驻守,宁军已无取胜希望。
在江夏突破无望的情况下,他们想要获胜,这只能往江夏南边,楚国洞庭边境的几个府县做功夫了。
派遣兵马,攻破长沙、衡阳、庐阳三府,进而杀入楚国腹地,断绝岭南或者洞庭这边几路楚军后路,甚至直接威胁楚国国都。
以上三点,无论达成哪项,都能给如今大战上分的楚军以重创,扭转宁军的颓势。
到时楚国现在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也将因为此败而亏散一空,与宁国的争霸之战,将不得不再拖延下去。
原先陆渊打算一两年内,速胜的想法,也将成功。
“不过我培养五位弟子的计划,这两年瞒得很严,一直都被封锁。
楚维突破先天的消息,就连我楚国国内,都没几个人知晓,宁人绝对难以探查。
他们若想欺我在洞庭郡先天不足,跑过来占便宜,楚维和灵妃,定能给宁贼一个惊喜。”
陆渊想到皇城司,从豫章那边传来的消息。
岭北江南之地,冰雪退的比岭南慢了些,所以当岭南发生大战的时候,豫章洞庭这边风雪才刚刚消融,正处于人们刚刚可以活动的时候。
故而楚军宁军想要调兵遣将,也只能较岭南慢上一些。
因此直至此时,到了三月中旬的时候,蓝彩儿刚刚领兵抵达南海城下,豫章这边的宁军才开始动弹,从彭蠡大营出来。
而或许也是知晓,大军行动,难以遮掩的缘故。
彭蠡大营的十万宁军,此次出动,根本就没有丝毫掩饰行踪的意思,直接大大方方摆出来,指明了要打楚国的庐阳、衡阳二府。
这里面的用意,自然是想要借此调动楚国兵力,以此减缓岭南战场劣势的缘故。
是的,经过半月时间发酵,哪怕远在数千里之外,关于岭南苏国灭亡的消息,几经周折,也已传到了宁国这边。
沉丘得知之后,大骂苏玄歌废物的同时,自然也敏锐地意识到,岭南战局迅速崩坏的恶劣局面。
没了苏国的牵制,楚军在岭南的两路兵马,自可毫无顾忌的合流,会师进攻剩下的宋、南海二国。
而以宋国、南海国的残余实力,自然不可能是合流之后,实力大涨的楚军对手。
因此,宁国若是不想看着楚国,慢慢各个击破,逐渐收取整个岭南的局面出现的话。
此时趁着楚军还未席卷岭南,先行牵制削弱楚军在岭南的实力,就已成了唯一出路。
宁国当然不想看到楚国占据整个岭南。
岭南三国五郡,地广两万里,人口有六七百万之多。
楚国若是得了这么一块肥沃地盘,不仅疆域将暴涨,瞬间两倍于宁国,人口也将直追而上,变得与宁国相当。
到时仅凭国力,楚国就将远远压过宁国,积累发展个二三十年,将楚国所据地盘的潜力全都开发出来,凭着雄厚国力碾压,宁国就败亡不远了。
只等牵扯到亡国之危的事情,沉丘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故而,他也只能忍痛放弃自己偷袭洞庭,击败楚国,反败为胜的希望。
通过大张旗鼓告诉楚国,自己要来偷袭洞庭的举动,逼迫楚国从岭南调回兵马,协防空虚的洞庭郡,用于减轻岭南战场上,宋国与南海国的压力。
只要能从岭南调回楚军一两位先天,数万、甚至十万兵马,那么联军在岭南的压力就将大减,可以继续维持如今和楚军抗衡的局面。
如此,楚国在岭南被牵制大量精力,自无法抽出更多力量,支援岭北洞庭战场。
宁国也能借此,继续和楚国对抗下去。
正是如此重要,所以岭南的两个盟友,那是宁国霸业重要的棋子,在失去了苏国之后,就更不能轻易放弃了。
因为这一放,放弃的可就是苏国的霸业,这当然不能丢弃。
当然,如此举动,也未尝没有沉丘见楚军在南海势如破竹,知晓自己偷袭洞庭郡的谋划,多半要落败。
楚军很可能已经抽掉了兵马和先天,回防洞庭。他想要偷袭楚国,基本已经不可能。
甚至继续执行原策,孤军深入的话,还有可能中了楚军设的埋伏圈套,导致损兵折将,进一步恶化宁军的不利局面。
此时摆明车架,或许会失去偷袭之机,但也能免去行险弄事,被楚国埋伏偷袭的危险。
对此,为了防止这种可能的出现,宁国已经撒出了无数探子,专门潜伏在岭南通往洞庭郡的各处要道上,专门盯着楚军的一举一动,烦的就是楚军设计埋伏自己。
“嘿嘿,或许那些宁人,还以为孤会因为洞庭的危局,从岭南抽调援军北上,放弃如今在岭南的大好局势。
可我已暗中培养出了楚维,令其前往庐阳,已使洞庭固若金汤。
宁人想要来犯,面对坚城强将,除了撞个头破血流之外,绝难得进寸步。
此战我楚国已是不败之地。
不过他们有一点,倒是猜的不错。
在这洞庭战场,我确实派了援兵,还抽调了强将。只是这援兵强将,来处却非岭南,而是汉中。”
陆渊想到沉丘那拙劣的谋划,不由冷笑两声,视线看向了西方。
此时此刻,来自汉中的援兵,应当已经驶入洞庭郡的长江水道,朝着洞庭湖而去了吧。
这是令人想要用洞庭安危,逼楚国放弃岭南的大好局面。
而他自己,同样也想以这个为诱饵,趁机吃下入侵洞庭的宁军,以迅速打破两国在洞庭的僵局,彻底击败那些宁人。
对于宁国这段时间的举动,皇城司传来的,不仅仅是宁军彭蠡大营的兵马,已经分成两路,打算分别袭击洞庭的庐阳衡阳二府。
更传回了宁国国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员扩军,打算再招五十万兵马,用以应对如今兵力不支的窘境。
甚至来自临海郡的一些朋友,还暗地里,传回了宁国高层更加详细的信息。
那就是白义安的死守计划,以及经过沉丘改良之后,正在启动的后手堡垒计划。
宁国此时还未战败,就已经开始筹谋后路,打算在国内准备七十万兵马,并且在和楚国的边境沿线修筑堡垒,加固城防关卡,做好了日后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以说,当得知这条情报的时候,陆渊也是吓了一跳的。
因为若真让宁国做成此事,那么面对江东百万大军,还有十几位先天宗师的一味防守。
纵然楚国如今兵马再多上一倍,先天宗师再多十人,面对这个乌龟壳,楚国也将无处下嘴,难以奈何。
到时候恐怕就真如白义安所说,两国要在这里持续消耗几十年,最后一起熬到大劫来临,再合力北上了。
一想到这种可怕未来,陆渊就已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宁国做成此事。
所以为了破坏这个计划,为了在宁国还未准备好之前,先行击败对方。
然后杀入宁国,扼杀这个筹备。
他在去年初冬的时候,就已经密令黄玄,先将汉中的一部分战兵抽调出来,聚集在西川渝中府,随时准备待命。
而等到前段时间,得知了雪原蕃人的窘迫,知晓他们此次春掠,绝难有什么收获,甚至可能大败亏输。
陆渊已经干脆的,拒绝了对方邀请楚国出兵的请求。
这个春夏两季,楚国不会把汉中兵马,派到河陇战场,掺和这个烂摊子。
同时周国那边,也因为魏人杀到了京师,还有蕃人的牵制,已然不可能威胁到楚国的汉中。
有了这种种条件之后,陆渊便传讯黄玄,令其赶赴渝中府,悄然领着驻守当地的五万禁军,乘坐在陆渊命令下,偷偷赶往当地的水师战船,一路沿江南下,赶往长沙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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