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结成盟友,很多事情便好谈了。
陆渊看着严望秋,沉吟一下,道:“严宗主,我等既已决定与朝廷谈判,那需得有筹码和实力,如此才可使朝廷退让。贵派雄踞岭南,不知倾力之下,可聚多少人?”
严望秋想了想,回道:“若举派出动,召集附庸,我可凑十万众,此些皆是有勇力的豪杰。若再裹挟些民众,那么聚集二三十万人不在话下。”
所谓有勇力的豪杰,指的就是那些练过一两手的人。
这种人不一定有多厉害,甚至可能连内力都没有,只会一两手粗浅招式。
可你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人打起架来,单打独斗之下,确实比那些种田夫强上许多。
如果有十万这种豪杰,那么南海派所拥有的实力,确实令人可畏,不愧为称雄岭南的先天大派。
陆渊心中略略有些吃惊,看了眼严望秋,没想到这老头看起来垂垂老矣,但是背地里却能随时拉出二三十万人来。
这等实力,说真的,比起五毒教巅峰时期,都不差了。
‘难怪朝廷对于那些先天宗门,都如此忌惮,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若每一个先天宗门,都有如此实力。
大越五家先天宗门,若一同叛乱的话,岂不是顷刻间可出百万兵?’
稍稍算了下那些江湖门派的实力,陆渊不由暗自咋舌,随之便是心喜:“如今我手中兵马,有五万战兵,三万苗兵。另外各地府县,也可凑出十万府县兵民团。
你我两家合力,便有四十万兵。
此等实力,哪怕便凭你我两人,也足可令朝廷正视了。
若是其他两位宗师,也都能有严宗主如此实力,那么我们这边四人合力,弄出个百万兵来,不在话下。
如此既有兵马作为羽翼,壮大声势,又有四位先天宗师作为战略威慑。
这等实力,已经不逊色朝廷多少了。”
此时此刻,陆渊对于自己计划的愿景,前所未有的看好乐观起来。
有这些实力,还怕朝廷不肯退让?
甚至做最坏打算,在他们这边摆明了条件之后,朝廷还是那么头铁,不肯同意陆渊等人的意见。
那他们四人直接起兵叛乱,都能抢来自己想要的地盘,甚至可能还比如今想要的更多。
毕竟如今朝廷主力,要么被牵制在了洞庭郡和广陵郡,要么就远在九真郡,京师兵马也动弹不得。
根本就无兵可用,无兵可派了。
“其他两位宗师,应是无我这等实力的。”
相比于陆渊的乐观,严望秋却是稳重了些,提醒道:“白凤寺地处临海郡,此地乃六姓七族腹心,向来为那些世家的基本盘,一直严防外人插手。
所以在那些世家的打击下,白凤寺纵然为先天宗派,但真正实力,也就相当于一个一流宗门。
此寺倾力之下,动员僧众,发动信徒,拉出二三万人,或许不在话下。
但想要聚集十万兵,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临海郡内,还有五万朝廷的精锐禁军,更有一位先天宗师坐镇,若是临海郡有动乱,随时都可出兵平乱。
因此济慧那秃驴,是绝不可能跟我们一起对抗朝廷的。
他没有和朝廷对抗的资本。”
陆渊闻言默然。
其实对于白凤寺,他原本也没太指望对方。
此寺处在六姓七族的大本营,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引来那些世家的集火,想要起事太难了。
也正是因此,所以白凤寺才急着想要脱离那个囚笼,第一个站出来,答应朝廷的招揽。
所以沉默了下,陆渊又问道:“白凤寺可以不去管,剩下一家呢?”
相较于一直待在洞庭郡,没怎么走动江湖的陆渊,严望秋对于其它各派,就熟络的多了,此时张口便答道:“此时还未接受朝廷邀请的江湖门派,还剩下三家。
一家为观海山庄,一家为九川剑派,一家为六阳派。
首先说广陵郡内的观海山庄,此庄的主人乔氏,虽然说是江湖世家。
可广陵郡地处越梁交冲,江南江北数百年来,不知在此处发生了多少大战。
乔氏虽为江湖人,但在数十万兵马的交锋下,也无法置身事外,只能选择一方投效。
所以观海山庄名为江湖世家,实际上,却和朝廷那些世家走得更近一些,彼此间经常通婚,早就亲密一家了。
因此朝廷十大宗师剩下一位,若是说动的是观海山庄,那么乔氏是绝不会与你我合流,一起反抗朝廷的。
倒是建安郡那边,占据此郡的九川剑派,周围没朝廷势力钳制,实力较为不错。
但建安郡仅有八府之地,境内多山少平原,地狭民寡,向来穷困。
九川剑派哪怕占了此郡,但也养不起太多门徒,拼尽全力,估计也只能动员出十万人。
至于六阳派,那位尹宗师,乃是先天第二境的实力,六阳派又占据了富庶的豫章郡。
除非能拿出整个豫章郡来,不然区区朝廷封国之赏,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说到此处,严望秋顿了顿,看着陆渊认真道:“所以陆宗师,你我哪怕最好的情况,其实也就是能联合九川剑派,据有三位宗师,拥众五十万。
你所想的四位宗师,百万众,基本不可能实现。
反到朝廷那边,就算与我等对立,最少也能有七位宗师。
论起实力,还是要胜过我们不少的。”
未免自己刚刚找到的盟友得意忘形,贸然行事而出错,严望秋此时,不得不浇了盆凉水。
而被这凉水一冲,陆渊也冷静了不少。
原先因为突破先天,而生出的些许得意骄狂,顿时跟着被冲去,清醒了过来。
“多谢严宗主点醒。”
陆渊朝着严望秋行了一礼,感谢对方提醒。
“不必如此。”
严望秋见陆渊醒悟过来,不由露出笑容,捋了捋须道:“你我已是一体,自当荣辱与共。老夫还指望着陆宗师能带着我,一同割据一郡,开国称孤呢。”
说实在的,虽然深刻清楚,朝廷那边的实力极强。但严望秋对于陆渊,还是很看好的。
对方的个人实力就不说了,先天宗师,放到哪里都是核威慑。
最重要的是,这位陆宗师的领兵之能。
跟着陆渊来回奔波数千里,严望秋可以说是亲眼见证对方,怎么打败十万苗人,怎么收复三府的。
而不只是他,陆渊麾下的那个大弟子,也同样擅长统兵作战。
领着一支乌合之众的偏师,却还能和五毒教的八万大军打的有来有回,最后甚至大破对方。
本人善用兵,麾下也多能征善战之将,再有十数万兵马。
说真的,陆渊给朝廷带来的威胁,远比南海派那二三十万人要大的多。
也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严望秋对陆渊,才如此有信心。
有这么一位有实力的盟友在,朝廷如今又被周人重兵压境,纵使十大宗师集结齐了又如何?
逼急了,他二人一同投靠周人,朝廷又能如何?
有着这最后退路在,严望秋还是有些底气的。
所以此时,只要这位陆宗师稳住,那么对方所提之事,其实确实大有可为的。
陆渊并不清楚,自己在严望秋心中,竟有如此的分量和价值。
不过此时冷静下来后的他,到时再度恢复了那稳健性子。
此时在心中沉思过后,陆渊便对严望秋道:“未想江湖局势,竟也如此复杂。这样一来的话,原本我的一些设想,便需做些改变了。
严宗主,不知你与九川剑派关系如何?”
严望秋捋须道:“我两家全都临海,往日里有不少海贸交易,算是关系不错吧。”
陆渊点头:“既如此,那么不管九川剑派是否会加入十大宗师计划,还请严宗主遣人过去与其联络,试着能否将其说动,加入我的联盟。
建安郡穷困,想来九川剑派,也不甘心困于此地的吧?
都是其肯加入联盟,来日以一大郡封国,岂不好过窝在建安郡?”
严望秋想了想,道:“此事我可去做,但不保证能够成功。九川剑派不似我,门内传承无忧,不一定会冒险的。”
陆渊道:“不管能不能成,试试总不会错的。”说完了此事,他又道:“既然朝廷实力比我等想的要强,那么现在便还不是与朝廷摊牌的时候。
这样,严宗主,此时距离朝廷十大宗师齐聚,应还有半年时间。
趁着此时,你我各自多积蓄些力量,以为谈判增加筹码。
严宗主可在南海郡积蓄甲兵,我也趁此机会,多招募些兵马。
争取摊牌之时,我两家能聚集更多实力。”
既然现在靠不了外人,那想要实现自身的期望,也就只能增强自己力量了。
所以等到摊牌前,能据有更多兵马,就成了此时增强实力的最好途径了。
“此为稳妥之计。”
严望秋笑道:“若提前准备半年,那发动之时,我南海派集兵三十万,不在话下。”
陆渊闻言,也点头道:“好,到那时,我也必提兵二十万,以为呼应。”
说完,他伸出手来,严望秋同样伸手,两人击掌定约。
……
和严万秋商量完应对朝廷的计划后,两边就各自开始分开行动了。
严望秋派遣自己弟子,秘密返回了南海派,开始联络岭南各地与他们较好的门派豪族,用各种名义,提前做着一些动员。
同时南海派也开始往岭南各地府县渗透,预备着与朝廷翻脸之时,能立刻夺取城池,掀起声势。
而严望秋本人,则秘密动身前往了建安郡,打算拜访九川剑派。
随着陆渊突破先天,他自身的自保之力,也大大增强。
因此在周边有大军保护的情况下,他已经不再需要严望秋的贴身护卫了。
严望秋暂时离去,也只是令他少了一位先天战力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别引起朝廷和外人的注意就行。
相比之下,若能说动九川剑派私下结盟,反倒能带来更大助力。
……
严望秋那边紧锣密鼓的行动着,陆渊此处,也迅速的开展起了动作。
“你持着此信,往梁国江夏郡而去。在郡府有一处五湖商会,你把信交给商会主人,就说是安丘真人故人所送,他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陆渊换来了自己一个记名弟子,将自己刚刚写好的一封信交给对方,仔细叮嘱。
“是,弟子定然把信送到。”那弟子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看着对方远去背影,陆渊不由点头。
当初在天罗法会时,安丘真人找到他赠送太平道书时,就曾言过。
若陆渊准备修此道书,那可遣人传信丹鼎道,届时该到会予以钱粮资助,协助他成事。
如今自己准备和朝廷摊牌,正是急需积蓄实力。
养兵实在太耗钱了。
虽然陆渊此时的兵马,暂时由朝廷养着。在正式翻脸前,不用担心军饷问题。
但他如今既然打算,再招兵买马,继续增强自己实力,那不可避免的,就要面临一笔新的开支。
这是多招的兵马,朝廷可不会给他养。
先前为了应急,朝廷给陆渊养兵,就已经是捏着鼻子了。此时怎么可能还花自己的钱,帮这个地方军头扩张实力。
有那个闲钱,朝廷自己多招一点兵马,不好吗?
所以陆渊想要扩张兵马,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弄钱。
甚至以后和朝廷翻脸了,那边断了军饷,现在的五万战兵,也得靠他自己想办法筹钱去养。
虽然先前打下南三府,让陆渊捞到了八百余万两银子,可这其中有五百万两银子,是已经答应给孙思文恢复地方的钱。
剩下只有三百万两银子,是可以用作军费的。
这点钱虽然多,但顶多能让他再招五万兵马,同时支撑这些兵马一年军饷而已。
很显然,陆渊现如今的财政,是远远不够未来开支的。
所以为了避免以后养兵没钱,趁着现在和曹廷没摊牌前,多捞点银子,就很有必要了。
而纵观各方面,目前能捞钱的最好目标,自然是曾经给过自己许诺,同时又有足够实力的丹鼎道了。
若能从丹鼎道那边拉来资助,无疑能解陆渊的燃眉之急,让他财政变得宽裕。
“丹鼎道好歹也是梁国第一大道脉,论起在道门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紫云道。
他既然想找我做实验,帮他们验证仙法,总归不能小气吧。
我也不求他们能给千万两银子资助,但给个三五百万两,总能拿得出来的吧。
好歹我也是一位先天宗师,值得起这个价。
只要能拉来五百万两银子,那就够我十万战兵,一年的开支了。
有了这些钱,倒是和朝廷摊牌,便就有了底气。”
陆渊嘴中自语,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其实对他来说,是从未想过,去暴露自己会修行太平道书的事情。
不然到时修炼了太平道书,他的寿元却不见削减,这件事情就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所以这次找丹鼎道讨要援助,实质上就是在欺骗对方,做的是一锤子买卖。
如果丹鼎道派人来查,直接把人引去孙思文那边,正在秘密修建的祭坛就行。
有这么处祭坛在,足够应付丹鼎道,把援助骗到手了。
到时银子到手,丹鼎道问起,为何迟迟不去祭祀修炼,自然有的是说法。
但不管哪种说法,陆渊死活都不会承认,自己修行的太平道书的。
反正自己地处江南,手握雄兵,又是先天宗师,如此实力,就算是丹鼎道,只要对方那位道主不出手,还能奈何他不成?
而为了区区几百万两银子,让丹鼎道的道主万里迢迢,跑来找陆渊麻烦,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因此二一算作五,这笔骗援助的买卖,基本等于零风险。
丹鼎道就算知道自己被骗了,也只能吃下这个亏。
当然,虽说不能暴露自己修炼太平道书的事情。但却也不是说,陆渊就不能在别人面前,展露仙法了。
比如他新获得的五雷书就很不错。
传承完整,没有弊端,威力又大,完全可以拿到明面上,作为遮掩嘛。
“到时我暗地里修行太平道书,从天柱中接引仙灵之气,然后以此灵气来修炼五雷书。
这样明面上,我便与太平道书没多大关系,而是一个正统的雷法修士了。
而且五雷书的来历也好解释。
我和孙兄是世交,他的高祖孙清义,又与紫云道的前任道主,结伴去飞升了。
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事情,甚至说不定真玄那老道,还认识孙清义。
因此我从孙兄手中获得五雷书,也算是有着跟脚和来历了,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而有五雷书这等上乘仙法在,我不愿修习太平道书这种折损寿元的仙法,也就很容易为人理解了。
或许也可以拿这作为借口,用来搪塞丹鼎道。就说我半途获得了新的仙法,所以不想修太平道书了。
至于我哪来的仙灵之气修炼五雷书,到时就可拿出仙缘玉片,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孙清义为自己子孙后代留下了仙缘玉片,结果被我所得,用了里面储存的仙灵之气,从而踏上仙途,这也很合乎常理吧。”
陆渊心中这般美滋滋想着,不由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如此一环套一环,层层遮掩之下,外人绝对想不出,天柱祭坛是真的,太平道书的仙法他也修炼了,寿元更是在削减着。
外人只会看到,一个好运得到了前人遗留仙缘的幸运儿,奇迹般的踏上了修仙之路。
然后这个幸运儿在发现仙路已断的时候,转而开始追求扩张自己在凡间的权势,想要称王为帝。
所有的真相,都将隐藏在陆渊给出来的这些迷雾之下。
而他长生不老的秘密,也将永远掩埋。
一切都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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