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叮铃铃……”
七月,齐国的移民潮不仅没有衰退的迹象,反而队伍还越发壮大了起来。
南直隶的龙江港口几乎被陆续抵达的齐国移民“占领”了三年时间,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百姓抵达这里,然后又在十几天内被陆续迁移。
大明的蒸汽轮船数量已经达到了五百艘,而其中有三百艘就是专门用于迁移齐国百姓的。
对于一个王朝和皇帝、权贵阶级来说,除了在天灾弥漫的时候,其他时候百姓都是一种资产。
可是在大明朝,尽管齐国迁移走了大明近四十分之一的人口,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为了送走他,权贵阶级们默不作声,而直接损失利益的皇帝和太子更是推波助澜。
三百艘蒸汽轮船加航道上的近两千艘货船,这样的规模让齐国的各个港口,每天都需要接受来自大明的数千移民。
从北亚墨利加到南亚墨利加,汉人的足迹遍布沿海,几乎每一艘船都能给齐国带来一个新的村庄。
移民的到来,让齐国那庞大的官员系统得到了充分的释放。
夏允彝是七月二十六赶回的西京城,而齐王妃的船只将会在八月初一抵达西京城。
对于这件事,齐国官员都很重视,因此夏允彝赶回西京城后,便连忙针对移民和齐王妃的事情召开了会议。
会议的地点还是在长史府,因为齐王未抵达齐国,因此朝会必须留到他抵达时才能召开。
不算大的长史府内挤满了官员,占地半亩的会厅里,最少有不下二百名五品以上的官员。
夏允彝坐在首位,面对下面那庞大的官员队伍开口道:
“先说国事,再讨论娘娘她们抵达的事情。”
“眼下,天津造船厂的师傅已经抵达西京造船厂,这代表西京造船厂需要增加投入,五年后必须达到年产三十艘蒸汽轮船的规模。”
“我齐国四周皆为大海,因此海防最为重要。”
“对于海军的事情,我已经和都督府的辽东侯聊过了,此事不用再议。”
“需要关注的,主要是移民和工业,以及安置问题。”
“今岁以来,几乎每一天都有数千移民抵达,他们的抵达代表了一座集镇,几处村庄。”
“我齐国的情况,尔等皆知。”
“虽名义上设有二十五府,一百五十县,但实际上仅有二十府,四十六县罢了。”
“立足现实,今岁的移民潮或许是我齐国发展最重要的助力。”
“全赖国朝相助,至今我齐国已有国民五百二十四万余人,在正旦节前夕,甚至能突破六百万人。”
“历经十二年,齐国发展尤为不易,因此对于到来的移民,务必需要按照最为利民的手段前来进行。”
“目前的移民数量众多,因此迁移发放拖拉机的政策必须做出修改。”
“我的建议是恢复三户一台的政策,拖拉机不足的便以挽马和耕牛代替。”
“至于粮食出口问题,由于我国需要承担西利未亚三国和弗朗机国的粮食,因此在不影响本国国民生活的情况下,我的建议是将谷物出口,然后将野牛肉制成肉干发放。”
“这样会很辛苦,但也只会辛苦两年,两年后我们的耕地数量就会突破五千万亩。”
夏允彝快速的说完了三个问题的解决政策,这让下方的官员纷纷点头。
先执行,总结问题后再上诉……这是齐国的老传统了。
不过,当大明移民而来的官员太多时,齐国的一些传统也在经历着挑战。
比如眼下,一名官员针对夏允彝的话提出了新的问题。
“夏长史,您只说了国民的问题,但我国粮食问题最严重的是土民问题。”
“目前我国登记造册的土民有二百九十八万户,近一千六百万人。”
“即便他们和国民一样的标准,每年却也需要吃掉四千万石谷物。”
“我国眼下年产粮食六千二百万石,二千三百多万百姓和劳改工以最低的标准都需要吃掉六千万石,仅能出口二百万石。”
“因此需要节约口粮的不仅是国民,还有土民才是。”
这名官员说完己见,会厅内的许多官员点头拍案,示意赞同。
对此,夏允彝也不加遮掩的说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官员们,然后开口道:“国内的三千九百万耕地中,有七百万是新垦地。”
“用它们来种植小麦、水稻产量不高,即便用上化肥,也不过亩产八九斗罢了。”
“因此,我准备将其种植上番薯,马铃薯等作物。”
“以以往的经验来看,七百万亩新垦地如果分成两半种植这些作物,能产出的粮食大概是两千三百万石左右。”
“这些产出,将会作为辅食来替换土人三分之一的口粮,节省出大概一千八百万石谷物。”
“如此一来,我国节省出的谷物,能够出口的谷物就是两千万石。”
“眼下欧洲局势动荡,在维持地缘局面的情况下,我们需要根据情况,稳定我们所支持的欧洲国家物价。”
“眼下,除了弗朗机,我们还需要稳定弗朗擦、暗厄利亚两国的物价,让他们可以和弗朗机对抗。”
“因此,这两千万石谷物一共分为四批出售,售卖弗朗机一千万石,西利未亚三藩五百万石,弗朗擦、暗厄利亚各二百五十万石。”
夏允彝说出了齐国节省粮食后的用处,但又有官员提出新的问题:
“西利未亚的唐吉淮三国需要那么多粮食吗?”
“需要!”夏允彝不假思索的点头:
“以国朝获得的消息来看,三国国民已经达到了七十万,另外他们还有三百万昆仑奴。”
“三国的土地虽受雨林影响,但最少能补给一半的口粮。”
“我们这次送过去的五百万石谷物,基本是其未来两年的后备口粮。”
“这笔贸易很是重要,能换回三百万两的外贸收入,向国朝购置三万台拖拉机。”
“另外出售给弗朗擦和暗厄利亚的粮食,也能换回三百七十万两,购置三万七千台拖拉机。”
“这两笔收入,加上我齐国开矿的盈余,差不多能购置九万余台拖拉机。”
“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向大明银行贷款,购置十万台拖拉机。”
夏允彝十分无奈,大明的工业产能飙升速度太快了,理论上齐国可以购买大明三分之一的工业产品,但实际上齐国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因此,十万台的名额根本用不完。
夏允彝说到这里,齐国翰林院的院长,毕懋康的长子毕宗器也拱手作揖道:
“夏长史,下官以为,我齐国应该自主研发殿下的课题,如果我们能将内燃机的问题解决,采取石油和乙醇来驱动内燃机,同时将热效率提高到30%,那我国的一台拖拉机,能比得上国朝的两到三台。”
“一户农民只需要一台内燃机式拖拉机,就能轻松在一个月的春耕季节耕种五六百亩耕地。”
“除此之外,只要军备科技能跟上,那十万军队足以横扫他国百万雄师。”
毕宗器将科技的事情首次放到了桌面上,而对此,夏允彝也是点头道:
“翰林院的事情,殿下已经交代过,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因此,今岁国朝对翰林院的投入是一百五十万两。”
夏允彝的话让许多官员咋舌。
需要知道,一百五十万两几乎是齐国十分之一的收入。
当然,这仅仅只是大明军备院投入的一半,但也足以可见齐国对科技的重视。
以不足大明十分之一的国力,投入大明二分之一的研发费用,这也就是齐国这种治理成本极低,并且不用维持庞大军队的国家才能玩转。
齐国只需要十万军队就能够做好国防、治安等工作,但大明需要六十五万军队和八十多万衙役、兵马司。
齐国的军费和治安支出只有两百万,大明的是一千五百万,外加一千二百万治安投入。
这些占据大明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却只占据齐国的七分之一,这就是地缘上的天然优势。
“关于娘娘她们的事情……”
夏允彝谈起了袁禧嫔她们的事情,同时也开口说道:
“齐王殿下个人的要求是,齐王宫内帑的主要来源仅限于齐国王店净利润的1%……”
“1%?!”
听到夏允彝的话,绕是官员们再怎么淡定,却也都坐不住了。
这不是因为王店收入多,而是因为王店收入太少了。
过去的天启二十三年上半年,王店净利润仅为六十二万两,而1%也就是六千二百两。
这点银子够干嘛?就齐王宫那规模都最少需要三千人才能运转过来。
以齐国的工价来说,三千人每年最少要三万两俸禄才行,算上吃喝,没有五万两是打不住的。
这还不算齐王宫的维护费用,不然没有十万两很难打住。
原本在官员们的议论中,齐王的内帑最少要有每年一百万两的收入,但现在朱由检的自我要求打破了他们的想法。
“仅是如此,那着实太低了,让你我有何颜面为官……”
一名官员说出了这句话,引得所有人点头认可。
毕竟在一品官员三千两年俸的局面下,作为一国之主的齐王仅拿六千多两银子,这未免让人……
一时间,官员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就连夏允彝也只是叹气道:
“这件事,我还需要和殿下商议,不管怎么说,内帑的收入得维持王宫的基本开销才行。”
夏允彝的话让所有官员拍案赞同,而他接下来的话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今岁齐王宫的内帑数额,就暂时以五十万两为主,这笔银子由矿课司承担。”
“是……”
矿课司员外郎作揖应下,对于年收入上千万两的矿课司来说,五十万两并不算多。
如果多,那他们也可以让瀛洲劳改工加快开采速度。
“就这样吧,都散了吧。”
见事情说完,夏允彝摆了摆手,二百多名官员见状纷纷起身离去,而夏允彝自己也走到了书房。
在短暂的沉思过后,夏允彝拿起了笔架上的笔,对朱由检写下了关于内帑收入的事情。
【臣以为,皇店净利润百入一从长远来看确实可观,但眼下不足。】
【不如以国内各商铺门店每店十文,或以每亩土地十文来算入。】
【又或以户部出银五十万两算入,每年增加一厘……】
“呵呵……这个夏允彝,我都不急,他反而急了。”
九月初十,在朱由检的笑声中,夏允彝的信送到了朱由检手上,对此朱由检只是觉得好笑。
袁禧嫔她们入住了齐王宫,矿课司也拨了五十万两作为内帑收入,这些消息朱由检已经提前通过信鸽知道了。
对于夏允彝的提议,坐在五军都督府内的朱由检哭笑不得,旁边的王承恩也劝道:
“殿下,1%确实太少,即便是国朝的皇店,1%也不过三十几万两罢了。”
“王店就是发展十年,也追不上皇店的脚步,若是真的按您所说的话,那恐怕王宫得寅吃卯粮了。”
“呵呵……你们啊。”朱由检笑着摇头道:
“若是这宫室按我一开始绘制的规格,顶多一千两银子就能维护下来,可他金铉却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又增加。”
“现在宫室是大了,可我也养不起它了,你说说……这像话吗?”
朱由检说着,同时又道:
“况且,我敢定1%是有道理的。”
“眼下我身兼数职,有些职位无法裁撤,仅国朝俸禄,每年就要领十几万两,供养王府绰绰有余。”
“因此,王宫的事情告诉夏允彝不用担心,就按照王店1%来算即可!”
朱由检自作主张,并同时对王承恩说道:
“船队要准备安排了,我冬至出发,距眼下只有两个月了。”
“奴婢已经在安排了,只不过……”
王承恩先是应下,紧接着又犹豫着开口作揖道:
“近来,各地百姓都有到京城齐王府哭诉的,都是跪求殿下不要就藩,殿下……”
“好了。”听到王承恩的话,朱由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百姓不想让他走,其中原因是什么,朱由检很清楚。
只是,局势摆在这里,他继续待在大明,对谁都不好。
“燃哥儿那边如何了,处理的还可以吗?”
朱由检改变话题,闻言的王承恩虽然无奈,却还是只能回答道:
“太子殿下有诸多良臣协助,做的自然是不错的。”
“只不过这一切也是全赖殿下尚在罢了,便是太子殿下也曾忧虑殿下走后,群臣会不会如当年燕山一样,对他旨意阳奉阴违。”
“阳奉阴违是肯定会有的……”朱由检不假思索的开口:
“怎么做?如何做?这些只有他自己摸索才行,不可能一直靠我。”
“告诉燃哥儿,放手做便是,不要瞻前顾后的,只要他知道他的新政对百姓有益便可!”
朱由检既然决定了要放手,那自然不会像个保姆一样一直照顾朱慈燃。
人始终要成长,朱慈燃也不例外。
“倒是我,似乎有些对不住烺哥儿。”
朱由检脸上出现几分苦涩,王承恩见状也欲言又止。
其实他也觉得自家殿下说的不错。
兴许齐王对朝廷、对皇帝、对百姓、对侄儿都有交代,但他对家庭始终是亏欠的。
朱由检着急去齐国,不仅仅是因为他必须得走,也是因为他想要弥补一下他对家庭的那份亏欠。
只是,对年纪尚小的朱慈炤等人。他还有机会弥补,但对长大过后还需要被留在大明的朱慈烺、朱慈烜、朱慈炯三人,朱由检却是没有机会弥补了。
生在帝王家,万般半点不由人。
他们不仅需要对自己负责,也需要为了国与国,家与家负责。
不仅仅是他们这样,还有其它藩国的诸多郡王也是这样。
伴随着朱由检要走的消息传来,诸多藩国也要面对诸多变化……
“朱由检真的舍得那么大的权力?”
几乎在朱由检感觉愧疚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座宏大宫室内,朱器墭十分唏嘘的感叹。
那高五丈的宫殿内,除了坐在主位上的他,还有朱聿键等传递情报的五兄弟。
他们五兄弟,便是已经身为唐国监国世子的朱聿键见到这则消息,也不免有些唏嘘。
他们都不敢相信,朱由检居然说放权就放权,说要走就走。
尽管他们都知道齐国发展的不错,可问题齐国终归比不上大明。
这样的落差,放在一般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权力的诱惑,不是谁都能抵制的。
朱由检在大明,那他就还是那一言出,万国皆震的齐王。
可是如果他去了齐国,那他只是一个权力大一些的藩王罢了。
走很容易,但想回来,还想回来继续维持曾经的权力了就不容易了。
人走茶凉和人亡政息都是用来形容这种局面的成语。
别看朱由检现在还是那个威震万国的齐王,但等他一走,他在大明的政治成果和政治地位很快就会被人取代。
哪怕他几天、几个月后再回来,也不可能再回到曾经的地位。
创业很难,但败家却很容易。
“朱由检这一走,朝中就没有能一直信任我们的人了。”
朱聿鏼面露难色,旁边的朱聿鐭也附和道:“不仅如此,怕是藩王们也很难相信其它人了。”
“虽说皇帝没变,诸藩们也信任皇帝,但主政的人终究变了。”
朱聿鐭的话让众人点头,只有朱聿键一直沉默不语。
以及身为唐王的朱器墭见朱聿键不说话,也试探询问道:
“键儿,你看朱由检这一去,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朱器墭将话题引到了朱聿键身上,对此朱聿键也回过神来,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份消息:
“我确实也没想到,他能放弃那么大权力,日后他恐怕要与周公并称二圣了。”
“至于我们,恐怕回不到朱由检执政时那么宽松的局势了。”
“朱由校和朱慈燃可以对朱由检宽松,但对我们却不一定。”
“眼下我们要做的是站队,不过我没有子嗣,父王你也没有幼子。”
“觨弟年纪太大,送他去大明恐怕会让人觉得我唐藩心怀不轨。”
“最好还是父王你亲手手术一份,由我亲自送往京城,当着太子的面表达唐藩态度。”
“会不会有危险?”朱器墭有些担忧。
“不会,朱慈燃不会那么蠢,就算他蠢,朱由校也不蠢!”
朱聿键很是自信,毕竟朱由校父子展现出来的能力虽然拍马不及朱由检,但好歹也算中人之姿,不至于干出这种蠢事。
“只要大明不出问题,我西昆仑三国和齐国的贸易关系就不会改变。”
朱聿键将他们三国称为西昆仑。
这个称呼并不流通在世界,看得出他们已经在国内准备创造出汉人和利未亚的法理,以此让自己的统治更加稳定。
“锷弟你们亲自前往昆仑诸藩,让诸藩一起向南昆仑监察使司上疏,请求一同朝圣。”
“是!”
朱聿键做出安排,他十分沉稳,显然对于朱由检就藩的事情早有准备。
至于朱聿锷等人也很快按照他的意思照办,对昆仑地的诸国行动了起来。
行动起来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更早得到消息的小西洋诸藩。
小西洋诸藩中,以周藩声望为最,尽管老周王朱肃溱已经不在,但朱恭枵和他几个子嗣都很有能力,周国也是小西洋诸藩第一大国。
在意识到朱由检要就藩的时候,朱恭枵就早早派子嗣游走诸藩,劝说他们一起朝圣。
相比利未亚诸藩,小西洋诸藩由于面对莫卧儿这个北方的巨大压力,因此在面对大明的时候显得顺从不少。
就算是小西洋第一刺头,天天自比千古圣君的朱常洵也不免因为他那羡慕又嫉妒的大侄子离开而一阵手忙脚乱。
这种时候,好在朱由崧上过战场,治理了十几年福国,不至于让福国错过朝圣。
不然,以朱常洵曾经对朱常洛的欺负,福国恐怕是朱由校掌权后被拿来第一个开刀的藩国。
倒是不得不说,朱由检为诸藩锻炼了不少人才,不至于让他们像明末一样,遇到事情不知道怎么应对。
只不过,朱由检的离开影响可不仅仅是这么一点,更重要的地方,还是在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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