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偶遇商队

  翌日,雨过天晴。

  一宿没睡的袁玉堂悠然起身,离开栖息的洞窟。

  赤兔拉耸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涉步在泥路上。

  画皮鬼城一战,赤兔于画皮奴大军中长驱直入,付出惨重代价,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袁玉堂不会因为赤兔是马而亏待于它,明知道如今不宜擅动法力,依旧强忍痛苦用法力助其疗养伤势,所以才能走动。

  “呼~”

  雨雪虽歇,但是气温依旧低得吓人,口鼻间呼吸尽是氤氲白雾。

  袁玉堂犹豫了一下,略带生疏地捏出一个法诀,轻语道,“九天离火,赐我真灵,急急如律令,离火神罡成!”

  话音刚落,萎靡的赤兔突然精神一震,只觉周遭刺骨严寒快速褪去,久违的暖意遍布全身,舒服得忍不住原地打了个响鼻。

  袁玉堂望着脚下快速消融的积雪,尽管脸上再添几分苍白,但是神情却非常高兴。

  这是掌门秘册中记载的一门法术,也是邋遢老道穷尽毕生心血自创的法术——离火神罡!

  祝山宗祖师爷当年被废去修为逐出三茅派后似乎另有奇遇,另辟途径自创了《离火焚天法典》,奠定了本门的法脉。

  不修符箓,不善炼丹,不通阵法,不精卜算,不涉天机。

  独擅离火之道!

  祖师羽化前留有遗训,每代掌门必须自创一门新法术,充当门派底蕴,为后辈子孙谋。

  这条铁律很好地被历代掌门贯彻,故而祝山宗虽人丁不旺,但是压箱底的绝活法术倒是不少,离火之道都快玩出花来了。

  袁玉堂不是什么修行奇才,一夜之间也不能全部学会秘册中记载的法术,此时施展的离火神罡完全不具备邋遢老道百分之一的威能,不过是勉强能驱寒保暖罢了。

  饶是如此,妄动法力也让他伤势加剧,不过至少不用再受苦寒折磨,勉强算是不亏。

  稍作歇息,袁玉堂便继续启程。

  东北道门户的桐山关已经不足百里,虽然道路泥泞难行,也难挡袁玉堂的脚步。

  大夏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

  日上三竿,一人一马走出十多里。

  突然,赤兔猛地打了个响鼻,像是发现什么般挣脱缰绳,小步冲了出去,在不远处的雪地里扒拉出一个人来。

  “这……”袁玉堂见状当即一惊,急忙前去查看。

  那是个身穿薄衫的中年男人,身上伤痕累累,像是之前受到酷刑虐待,如今被冻得奄奄一息。

  袁玉堂连忙把中年人平放在巨石上,脱下自己的大氅裹住,又是抚胸掐人中,又是法力调息,一顿忙活过后,那人总算有了反应。

  “呃……”

  中年人艰难地睁开一道眼缝,气若游丝地翕动嘴唇。

  袁玉堂心知此人可能没救了,本着人道主义,俯身去聆听他最后的遗言。

  “……回关……禀报……狼族……攻打……小心……商队……报仇……”

  那人声如蚊鸣,话语断断续续,袁玉堂也猜不到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突然,那人眼神明亮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趁袁玉堂不注意,把一直死死攥紧的一块玉佩放入大氅内兜里。

  下一刻,中年人就气绝身亡。

  感觉中年人的遗言似乎非常重要,可惜掌门秘册里无招魂类法术,袁玉堂也无能为力。

  不忍中年人死后抛尸荒野,袁玉堂便就地刨坑将其埋葬。

  “男女众生,野鬼游魂……渡凡尘,若浮云,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爱,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袁玉堂在掌门秘册里找到度魂咒,耗费些许法力将中年人超度。

  奇怪的是,在充满愿力的咒语声中,中年人的鬼魂并没有现身,只有冥冥中传来一声模糊祥和的道谢。

  又念诵了三遍度魂咒,袁玉堂体内本就不多的法力消耗一空。

  尽管疲惫欲死,心里却一片宁静,袁玉堂重新穿戴好大氅,牵马上路。

  塞外天气无常,临近傍晚,风雪逐渐加剧。

  好在邋遢老道之前提过,前方不远应该有个避风的葫芦口盆地,急赶慢赶,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看到了葫芦口的入口。

  只是走近一看,内里隐有火光跳跃,似有人捷足先登了。

  袁玉堂性子淡漠,不善与人打交道,可是望着空中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再回首四顾空旷的周围。

  默默地叹了口气,复而牵马朝入口走去。

  葫芦口是一个凹陷盆地,前窄后宽,四面皆有山峦环绕,故而风雪不侵。

  才刚踏进葫芦口,袁玉堂看见前方人影幢幢,有七八辆大车结成简易营寨。

  突然间,身后阴影里冒出一条大汉,横刀架在袁玉堂脖颈上,恶狠狠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袁玉堂神情平静地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略带虚弱地说道,“在下只是一旅人,想暂避风雪,如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大汉这时候才看清袁玉堂的样子,不禁惊声道,“荒山野岭,哪来的病娃儿?你家大人呢?”

  袁玉堂此时脸色苍白,像极了久病未愈。

  “咦?”

  大汉四处顾盼,见只有袁玉堂一人,正想放下钢刀,突然他又注意到袁玉堂的短发和大氅里露出来的现代服饰,顿时一惊,复而更用力地架住刀子,厉声喝问道,“怪发异服,你可是狼族的细作?”

  这里的动静引起营寨其他人的注意,当即就有七八个人神色紧张地提着武器快步赶来。

  “二虎,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的是一个岣嵝矮小,华贵锦袍的苦瓜脸老者。

  “东家,俺抓到一个狼族细作!”大汉二虎头也不回地大声囔囔道。

  “什么?狼族细作?”

  “可是狼族大军杀来?”

  “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二虎的话语,后方众人顿时哗然。

  苦瓜脸老者握紧手中利剑,待看清二虎所抓的‘细作’后,不由得楞了下,脸上表情凝固。

  好半响后,苦瓜脸老者突然暴怒,一巴掌扇到二虎头上,破口大骂道,“你个憨货,吃多猪油蒙了心吧?哪里有狼族细作,这分明就是咱大夏子民,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吗?”

  二虎被打也不敢反抗,委屈巴巴地驳嘴道,“怪发异服,正经大夏人哪有这种装扮?”

  “你还敢驳嘴?”苦瓜脸老者气乐道,“你看这小郎君细皮嫩肉,长相俊秀,狼族蛮夷久居山间,风餐露宿,哪有这种长相?”

  “啥都不懂就自作聪明,害大伙虚惊一场,这个月你的晌钱没了!”

  众人听罢齐齐舒了口气,纷纷眼神不善地瞪向二虎,二虎自知闹了大乌龙,讪笑着不敢说话。

  袁玉堂全程冷眼旁观。

  误会化解,二虎灰溜溜地躲去放哨,苦瓜脸老者脸有愧色地拱手做礼道,“老朽豪州天平商行掌柜陈朗,如今塞外不太平,刚才多有得罪,请公子切莫与二虎那粗坯一般见识。”

  “好说,误会化解即可。”袁玉堂不亢不卑地回礼道。

  为了赔罪,苦瓜脸老者主动开口邀请道,“夜色渐浓,气温骤降,如若公子不弃,可与我们将就一夜。”

  袁玉堂也不客气,“如此,叨扰了。”

  “呵呵,公子言重了,这边有请!”

  “请!”

  陈朗刚带着袁玉堂回到营寨,一个二七年华的俏丽少女怯生生地跑来抱住陈朗胳膊,娇嗔道,“爹爹,刚刚怎么了?人家好像听到二虎说有细作?”

  “呵呵。”陈朗爱怜地揉了揉少女头发,柔声道,“没事了,一场误会而已。来,玲珑,见过从绍州远游至此的袁公子。”

  刚才袁玉堂简单地与陈朗互通姓名,而绍州正是祝山宗山门所在。

  出门在外,切莫与陌生人推心置腹,这是邋遢老道教给袁玉堂的宝贵江湖经验,故而便编造了一个世家子游学遇到意外的蹩脚理由。

  陈朗八面玲珑,明知道袁玉堂语焉不实也没拆穿,两人保持默契。

  少女玲珑瞥见袁玉堂清秀俊美,双颊悄然飘上两朵红晕,娇羞地低头行礼道,“小女子玲珑见过袁公子。”

  “在下见过小姐。”

  “呵呵,时候也不早了,袁公子不如随我等一起用膳歇息?”陈朗笑眯眯地说道。

  “如此,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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