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本站,对于箱根而言,一个类似玄关的站台。
正值旅游旺季的十一月,月台人来人往,穿黑色制服的神川学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今天天气很好,能看见富士山呢!
富士山?在哪里?
来的路上看见的呀,乘务员还特意用广播告诉乘客来着!
我睡着了。
不,你当时在打游戏。
真的假的?我没睡吗?我怎么感觉我睡了一觉?
对于游客的视线,学生们不以为然,兴奋地聊着天。
人都到齐了。小泉青奈高声说,第一天是集体行动,所以大家不准私自离开队伍,听到了吗?
是——
会有自由活动拍照的时间,但必须在规定的范围和时间内。
是——
如果出现意外状况,各组组长记得立马找我。
是——这次回答的声音小了很多,只有十位组长。
渡边彻这组的组长是一木葵,当选理由是用渡边彻的话来说,是一木葵这次修学旅行的功课做得最多,实际是他们三个人懒。
小泉青奈说完该说的,又再三叮嘱大家注意安全,便带着众人离开汤本站,朝第一个目的地箱根汤寮走去。
沿途经过箱根的购物街,街头有各种食品屋,琳琅满目。
女生们恋恋不舍,纷纷决定第二天的自由行要来这里。
要走多久?九条美姬在队伍最后面,问身边的渡边彻。
一木组长?渡边彻又问走在他们前面的一木葵。
我看看,一木葵摊开旅游杂志,十五分钟左右。
走十五分钟去看一个温泉。九条美姬冷笑着哼了一声。
如果是她公司属下制定的这个方案,百分之一百会被调职到神奈川,永远告别繁华的东京都。
箱根汤寮的景色还算不错。
一进门,大多数人被眼前的景色惊艳。
翠绿的常青木火红的枫叶,石板小路掩映在这些树叶投下的绿荫中。
逛完箱根汤寮,又搭乘箱根登山电车,前往山上的强罗公园。
红色的铁皮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攀爬。
这条铁路,据说是岛国坡度最陡。渡边彻靠在窗边,欣赏沿途仿佛要烧起来的红叶。
然后呢?九条美姬用‘这又怎么样’的语气问。
然后呢?渡边彻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一遍,然后因为太喜欢她,忍不住刮了她一下精致挺拔的小鼻子。
哪有那么多然后?他笑着说。
九条美姬抱着手肘,冷眼看着他:我允许你刮我鼻子了?
好像没有。
弯腰。
渡边彻一副要亲九条美姬似的弯腰。
九条美姬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然后亲了他一下。
嗯?渡边彻疑惑地看她,还以为九条美姬会刮他的鼻子,或者捏他的脸。
等他发现九条美姬挑衅地看着清野凛,才明白她的意图——不是惩罚,而是做给清野凛看。
肤浅的女人,就会做这种事。清野凛手点下巴,脸上露出有一点点阴沉的微笑。
那让我看看,不肤浅的女人会做什么?九条美姬饶有兴趣地问。
渡边同学。清野凛转身看向渡边彻。
渡边同学不在。渡边彻应道,他让我转达:这种情况,你找他准没好事,所以他出门了。
嘻嘻嘻!一木葵偷笑的声音。
三人同时看了她一眼,又同时挪开视线,沉默地欣赏车厢外的箱根风景。
除了染红山体的枫叶,还可以俯瞰早川的溪谷。
快到了,大家做好准备!小泉青奈说,大家互相提醒,千万别丢下同学啊。
我要把你丢在这里。有朋友以上,还没成为恋人的男生对女生说。
电车抵达公园下站,神川的师生又两两排成长龙,步行前往强罗公园。
进了公园,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茶室甜品店餐厅工房,可以体验的项目有很多。
穿黑色制服的神川学生,一会儿这边出现四个,一会儿那边出现一队,到处是他们的身影。
一木葵想试试在传统茶室里喝抹茶,清野凛不想再多走哪怕一步,所以跟着去了。
九条美姬对不知道多少人坐过的榻榻米,还有不知多少人用过的茶具没兴趣,在茶室周边转起来。
渡边彻跟在她身边。
离开茶室,没走几步,可以看到苍松翠柏中的喷泉。
只是跨出一步,他们就从传统的日式庭院,来到西式美景中。
这次旅行一直和我在一起,你要怎么和她坦白?九条美姬站在蓝色的喷泉边。
就算要坦白,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渡边彻说。
需要我主动给你机会吗?九条美姬侧过身,调笑着看向他。
我有晨跑的习惯,她有到了新地方第一天必定失眠的问题,早上有机会。
你很了解她嘛。
我更了解你,知道你睡着之后喜欢在九条美姬‘你说下去,继续说’的眼神下,渡边彻抬头看向远方的晴空与白云,天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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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条美姬哼了一声,饶了他这一次。
你练习晨跑,是提前计划好的?
提前计划好?渡边彻收回视线,疑惑地看向九条美姬,什么意思?
凛和我说,你故意被我杀了两次,其实是你早就安排好了的事情,你的人生已经不知道重来了几次。
她不是不说谎吗?
猜测。九条美姬说。
能重来就好了。渡边彻略带向往地说。
假设,九条美姬看着他,你能重来,打算怎么安排自己的人生?
渡边彻双手插进裤兜,盯着蔚蓝的泉水思考一会儿,扭头对九条美姬说:
好像没有重来的必要?
没·有·必·要?九条美姬手伸向渡边彻腰,狠声说:你要是能回到过去,第一时间来找我,记住了吗?
我兴冲冲地跑到九条大小姐面前,说:‘美姬’,话音未落,十五岁的大小姐帅气地站起来,同时拿出静流的手枪,‘砰砰砰’给我三枪,渡边彻当场倒地不起。
九条美姬笑起来,松开手,说:
三流剧本,错误百出。首先,你唯一能见到本小姐的地方,只有学校,那时候我身边没有静流;其次,就算你提前见到我,我怎么可能亲自动手。
还是要给我三枪?
看静流的想法,本小姐只要你死这个结果。
那还不如你亲自动手。渡边彻从后面抱住她,手搭在她紧致的小腹。
九条美姬靠在他怀里,远方白色积云惬意地舒展着。
一木葵从茶室出来,对抹茶赞不绝口,同时还羡慕倒茶的女服务员的优雅。
离开强罗公园,众人去了下榻的酒店。
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再次整队出发。
硫磺扑鼻,白气弥漫的大涌谷;
买了一袋黑鸡蛋,500円,5个,渡边彻吃了两个。
隐藏在森林里的箱根神社;
四周粗壮的树木拔地而起,像是支撑天空的柱子。神社的参道一面通向山上,一面通向芦之湖湖边。
最后坐了海贼船,在芦之湖上转了一圈,靠着船舱眺望远处的富士山,对着水中的红色鸟居拍照。
等外轮山被晚霞映得更红时,第一天的集体行动结束了。
晚饭吃了据说从芦之湖捕捞的硬头鳟,也不知是真是假。
渡边彻依旧和九条美姬睡一间。
箱根山里的酒店,在远比东京安静的夜色中,显得十分寂静。
豪华卧房里,渡边彻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屏风似的外轮山。
广阔的原野,树林中的高尔夫球场,月色像水一样流淌。
不清楚是不是错觉,还是因为箱根空气比东京干净,没有霓虹灯,月亮看起来比东京清楚很多。
寂静的卧房终于有了声音,九条美姬从浴室走出来。
她穿着合身的浴衣,胸部饱满,飘带勒住细腰,头发高高地盘起,笑吟吟地看着渡边彻。
真漂亮。渡边彻忍不住说。
你也很有型。九条美姬笑着说。
我说真话。
就你会说真话?九条美姬没好气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不仅仅只是有型那么简单。渡边彻将她搂到怀里。
还好色?
我们的心果然连在一起。
两人依偎在落地窗边,静静地看着外轮山,享受彼此的体温。
美姬。安心舒适的氛围中,渡边彻轻声开口。
嗯?
我可以吻你吗?
在一年前的夏天,舞会中途,两人溜到船上,渡边彻也曾这样请求过。
明天要和凛坦白,今天还要和我做?九条美姬笑吟吟地问。
渡边彻嘴唇几乎贴到她脸上: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为了明天的清野凛,冷落今天的九条美姬;为了今天的九条美姬,忘记明天的清野凛,这都不是渡边彻应该做的。
他们情况复杂,和谁在一起时,全心全意地想着对方,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至少渡边彻是这么认为。
来吧。九条美姬仰起雪白的脖颈。
渡边彻嘴唇微微张开,九条美姬两瓣红润晶莹的唇分离,嘴唇互相镶嵌。
沐浴着月色,就像当初在东京湾的小船上,两人吻在一起。
外轮山的轮廓越加清晰,月亮爬上山尖,大放光明。
嗯!九条美姬离开独渡边彻,喘气说:差不多了。
去床上?
嗯。
渡边彻从九条美姬浴衣前襟里拿出右手,随后将这只依旧残留温润的手,放在九条美姬的膝盖后面,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九条美姬娇美地躺在床上。
渡边彻再次俯身和她接吻,于此同时,手轻轻拉开她腰间的飘带。
衣物被脱去的窸窣声喘息声呼唤彼此的呢喃,寂静夜里,只有这些声音掠过耳畔。
◇
第二天早上五点,九条美姬依旧酣睡,渡边彻轻轻下床,换上学校的运动服。
漫步在走廊上,四周安静像是能听见雾霭流动的声音。
早上好。仿佛命中注定,又像是早就约定好,他和清野凛相遇了。
和我一起晨练?渡边彻发出邀请。
跑步就算了。醒得早,清野凛没有换衣服,身上穿着昨晚当睡衣的学校运动服,如果散步的话,我可以陪你。
陪我。
两人走出酒店,带着寒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等习惯这股冷意后,会因为空气的清新而觉得舒服。
有想去的地方吗?清野凛问。
没有,你有?
嗯。清野凛抱着自己的身体,想去仙石原,看旅游杂志上说,一到秋天,那里漫山遍野都是金黄色的芒草。
今天是自由行,等太阳出来再去不是更好吗?渡边彻问。
此时天地依旧昏暗,月亮恋恋不舍地悬挂在外轮山上,仿佛要被油炸的螃蟹,拼命用钳子夹住锅边,尽力把自己举起来。
白天人多。
这样。
沉默一会儿,清野凛问:你每天都跑步,今天不跑步可以吗?
其实散步和跑步,对我都没什么锻炼上的意义。
那为什么坚持跑步?
一听就是你会说的话。渡边彻笑道。
清野凛一脸平静,不否认自己对运动的讨厌。
渡边彻接着说:我坚持的不是跑步,而是期待能和你相遇,因为你有失眠的习惯。
谎言。
这不是你亲口对美姬说的?渡边彻故作惊讶,说我故意被她伤害两次,为了能和麻衣学姐青奈老师在一起。
那只是可能。清野凛习惯了室外的气温,稍稍松开抱紧自己的手臂。
不可能。
小泉老师也不记得自己在十六岁去过未来。
那是两码事。
说不定等你老了,或者某一天,我们之间谁出了意外,你就会获得重启时间线的能力。
我大概清楚你为什么那么清楚超人的设定了。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仙石原。
一条泥土路,两侧全是人高的芒草,漫山遍野,晨风一吹,沙沙作响。
渡边同学!清野凛惊喜地扭头看向渡边彻。
渡边彻笑着看她。
清野凛似乎很喜欢无人的仙石原,脚步轻快,走在芒草丛中。
渡边彻落后一步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曲线柔美的背影,以及被风吹起轻轻摇曳的黑色长发。
天逐渐亮起起来,晨光洒在长满芒草的荒野上,满目金黄。
渡边彻想起冬季露营。
第一天,在清冷的杂木林,清野凛坐在树根上休息,阳光笔直的射下来,如圣音一般笼罩她。
但渡边彻想起的不是那个时候的清野凛,而是高级雪道上,躺在白色积雪上的她。
是时候了。
想要上前,却怎么也迈不开脚;
喉咙又变得干涩,声音肯定沙哑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手心发烫,似乎要出汗;
紧张,担忧到甚至有些害怕
但正以为如此,更要开口大步向前,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感受手心的温度。
因为,这些全是爱她想要得到她的证明。
清野同学。
清野凛停下脚步,转过身,歪着纤细的脖子,轻声问:怎么了?
听见风吹过草原的声音。
这个时候,渡边彻决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十一月的天空,在渡边彻头顶舒展开来,长满金黄色芒草的仙台原只有他和清野凛。
那是一个澄澈得近乎透明的十一月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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