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容鹉如此宽厚,刘夫人也很高兴,笑道;“将军果然好肚量,对了,我听外间说内子被刺的真凶也是您追查出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呵呵呵!”慕容鹉笑道;“这件事情现在也没啥好隐瞒的,不错,刺杀刘培吉的真凶的确是在下追查出来的,确切的说是大将军严令在下限期查明真相的!”
“大将军严令将军您限期查明真相?”刘夫人不解的问道:“大将军不是在河北吗?内子被刺,他为何要严令您限期查明真相”
“夫人可是觉得刘侍郎刚刚弹劾过大将军,大将军肯定怀恨在心,就不会管他被刺之事吧?”慕容鹉笑道。
面对慕容鹉的诘问,刘夫人干笑了两声,却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大将军在给在下的信中说的很清楚:刘侍郎弹劾自己是出于公心,确实他举荐非人,若非刘侍郎弹劾,让这些人为州郡父母,岂不是以狼牧羊,害了大唐百姓?刘侍郎这是君子爱人以德,他感谢还来不及,岂会怪罪?其次刘侍郎被刺大将军成了替罪羊,这口气大将军岂是能忍的?自然严令在下在期限内查到真凶!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大将军当真是肚量如海呀!”刘夫人感叹道:“妾身还真是以小人之心量君子之腹了,着实是惭愧的很!”
刘培吉斜倚在榻上,知道全部真相的他听到妻子诚心诚意的赞叹王文佐的度量,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不爽,毕竟看别人一本正经的当着自己老婆面前撒弥天大谎,自己老婆还连连点头的感觉谁都不会喜欢。他干咳了两声:“夫人,你去一趟书房,把上次胡右丞送我那盒建州的乳茶拿来!”
“对,对!瞧我这样子,竟然忘记了奉茶,罪过罪过!”刘夫人如梦初醒,赶忙向慕容鹉告了罪,出门去了。刘夫人刚出门,刘培吉便冷笑道:“慕容兄演的好戏,倒把拙荆骗的好苦!”
“也不算是骗了,至少大将军对刘侍郎你没有怀恨在心这是实话!”慕容鹉笑了笑,突然压低了嗓门,神色诡秘的说:“二桥姐妹托我问候兄台,还问您什么时候再去蛤蟆陵下!”
“二桥姐妹?”刘培吉闻言一愣,旋即苦笑道;“当初逢场作戏的事情,再说老夫这次的伤势不轻,还不知道要将养多少时间!”
“嘿嘿!这可就是刘兄你的不是了?美人恩重,你怎么可以一句逢场作戏就打发了?”慕容鹉干笑了两声:“你忘记那天晚上在下说的话了?赎身安置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二桥姐妹就住在蛤蟆陵下的那处偏院里,刘兄随时都以去,权当是外宅。那天晚上事发匆忙,我的手下怕那些金子被外人看到了说不清楚,便带回去了。我这次也一同带来了,还请刘兄收下!”
“这,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箱金子本来就是说好给刘兄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至于二桥姐妹和安置费用,权当是大将军对刘兄的赔礼,毕竟刘兄这次被刺,说到底也和大将军有关!”
听了慕容鹉这番话,刘培吉内心深处原有的那点不满也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压低了嗓门:“既然是这样,那还请慕容兄代我谢过大将军!”
“这个好说!”慕容鹉笑道:“还请刘兄好生修养,今后大将军要劳烦的地方还多着呢!”
“好说,好说!”说到这里,两人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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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公元679年的长安人来说,刚刚过去的刘侍郎被刺事件就好像一声惊雷,将众人从盛世的美梦惊醒,但大多数人在该事件的圆满解决后就昏昏睡去,继续做着清秋大梦。但少数清醒的人则胆颤心惊的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公元679年夏,剑南道荣州范长全聚众起事,此人拥立一稚儿起事,称其名为李弘,为道祖转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从道之人弭良贱之分,废贫富之别,去劳役免赋税,皆长生而不死,不过数日,便有众十余万。范长全称依附者为“乐属”,分其丁壮,各设道官节制,称之为“鬼卒”,分兵掠地,所到之处,各州郡城中百姓无不开城响应。成都遣兵五千前往征讨,为其所败,一时间当时的剑南道的嘉州、戎州、泸州、眉州、简州、陵州皆陷落,剑南道东西两川各州皆有人起事响应,势力大的自称“将军”,势力小的自称“校尉”,皆受范长全节制,成都府亦为之震动,一夕数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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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太极宫,延嘉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弘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绕着几案直转:“我本只想缉拿范长安的家属,怎么会引发这等大乱!若早知如此――”
“若早知如此,那就更应该下手早些了!”张文道:“那范贼一介匹夫,振臂一呼便万夫应和,岂是一夕之功?也不知道那范长安做了多久的准备,若是再让他经营数年,一旦发作起来,只怕会更糟糕!”
李弘闻言一愣,旋即叹了口气:“张相公说的是,幸好这次在长安破获了逆案,拿住了贼首范长安,不然情况只会更糟。但即便如此,蜀中也已经形势万分危机了。蜀中是朝廷西府,如果那里乱了,陇右还有松州那边吐蕃人也会动起来的,那就更难以收拾了!”
“天子圣明!”张文恭维了一句;“所以朝廷应该立刻行动,现在的剑南道兵马营田处置使是个庸人,平日里维持局面还好,不足以平定眼下的局面,当派一有能之辈前往,授予全权。道贼虽众,但皆乌合之众,并不难破之。”
“那当派何人前往呢?”李弘问道。
“以老夫所见,便启用李敬业如何?”
“李敬业?”李弘闻言一愣,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是说英国公的嫡孙?”
“不错!”张文道:“用李敬业有三桩好处:此人本是英国公的嫡孙,世代将门,有英国公的余泽在,不用担心军中不听服他的号令;其次,他在此之前出任姚州刺史,节度六诏兵马,他这些年在南疆抚慰蛮夷,安民练兵,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其三、姚州本就比邻剑南道,他知晓剑南道的情况,若是让他借六诏蛮兵征讨,可事半功倍!”
李弘稍一思忖,便点了点头:“也好,政事堂那边起诏吧,加李敬业为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副使、姚州都督府都督、护六诏校尉,加讨逆将军!平定蜀中乱事!”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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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宫城,北苑。
哒哒哒哒!
马蹄声宛若落雨,分不清点,带起满天的尘土,从看台上望过去,只能依稀看到马背上的人影。只见马背上的骑士将角弓拉得如满月一般,松开弓弦,一米多长的大矢将十余米外的木靶打的粉碎;旋即是第二个、第三个,风驰电掣般的骑影所过之处,道旁或高或低的靶子接二连三的破碎,就好像被钢铁旋风扫过一般。
“厉害!护良公子!又是个满贯!”李定月站在看台上,欢呼雀跃,旁边作陪的宫女贵妇们也是个个赞叹不已。今天照例是北门禁军演武操练的日子,作为天子身边最亲近的护卫,千牛卫们更是尽展手段,希望能赢得这些贵女们的青睐。这可不光是自家脸面的事情,唐代继承了六镇遗风,即使是女子,在宫廷社会里也有相当的发言权,很多时候她们的一句话,不比朝堂上的一句话差的。
而在这次演武中最闪亮的那颗星便是非护良莫属了,如果说之前北门禁军中还有不少关于其的凭借家世的酸话,而这次演练中硬过硬的骑射功夫让所有人都闭住了嘴,毕竟角弓长矢不会撒谎。
“有这等骑射之术倒也不稀奇,毕竟是个东夷嘛!”人群中传出一个讥诮的声音,顿时引起了一阵笑声。听到的李定月眉头顿时竖了起来:“哪个没胆的在背后说人坏话?什么东夷北狄的?护良公子明明是琅琊王氏的栋梁之材!”
平台上一片死寂,敢和天子亲妹当面对喷的人这世上可没几个,更不要说随着李定月年龄渐长,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也愈发像她的亲生母亲了,史书上说她沉敏多权略,武后以为类我,这些贵女们可没忘当初她妈对付萧淑妃、王皇后、长孙无忌等人的手段。
见众人都不敢吭声,李定月才冷哼了一声,回过头去,继续观赏北门禁军的演武。此时护良的驰射已经结束,回到自己的行列中,只留下通报成绩的侍从拖长音调的呐喊声。
“千牛左卫――!千牛备身护良――!一番胜――!”
“果然是一番,不愧是王大将军的儿子!”李定月兴奋的攥紧拳头,用力挥舞了一下。
“公主殿下!”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李定月回过头来,却是一个美貌少女,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莲儿,是你?”李定月伸手拉住少女的胳膊:“怎么刚刚没看到你?我们去一边说话!”
“诶,你慢些,我裙子被扯着了!”少女赶忙道,她是豫州刺史韦玄贞之女,闺名莲儿,与李定月自小便相熟。两女走到一旁,李定月笑道:“有些家伙好生讨厌,见不得别人好,总是背着人说坏话!”
“你是说刚刚有人说护良公子是东夷吗?”韦莲儿叹了口气:“这也不能全怪他们,王大将军上次领兵向西,搞得长安米价斗米千钱,这里有不少人都吃了苦头,有的人甚至有家人因此亡故了,自然不会对护良公子有什么好感!”
“不会吧?这里的人会没饭吃?”李定月咋舌道。
“这里的人自然不会没饭吃,但谁家也有几个穷亲戚吧?那时候你在皇宫里是不知道,我听父亲说,长安朱雀大街上大白天都有人拔刀抢劫,我家有几个远房堂兄弟当时都挨过饿,还有两个叔父被盗贼所害,算起来都要怪到护良公子的父亲头上!”
“竟然会这样?我是真的没想到!”李定月有些不敢相信的说:“不过这也不能怪护良的父亲吧?他当时在海东,而且他回来后很快就恢复漕运了!”
“可是当时截断漕运的就是他的手下呀!其中就有那个慕容鹉!”韦莲儿道:“他现在摇身一变又当了禁军的武官,整天神气的很,不知道多少人恨他恨得要死呢!”
“这个――”这一次李定月已经说不出话来,韦莲儿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护良公子也的确是个好人,再说了,他是你未来的夫婿,王大将军就是你未来的丈人,你当然要站他们一边!”
“这――”李定月脸色微红,她顿了顿足:“小妮子你从哪里听来的?谁要嫁给她了!”
“全长安城都知道了,你还装!”韦莲儿笑道;“前两天我就听说了,王大将军派了人专程来替自己儿子向陛下求亲,光是求亲的礼物就装了满满十船,船舷距离吃水线只有不到两尺呢!”
“你这妮子别只说我!你也就比我小一岁,要不要从我哥哥里面挑一个成亲?”李定月笑问道:“看在好姐妹的份上,我帮你撮合撮合!”
“呸――”二女一边说笑,一边打闹,已经抱作一团,早把方才提到的那些伤心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回到看台中央。北门禁军的个人演武已经结束,开始以小队为单位展开,演练较大规模的骑兵作战。李定月一边看到津津有味,四周的议论声也开始流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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