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在各处要隘都布置了守兵,唐人使臣没那么容易打过来的!”中大兄点零头:“我会等待你回来的!”
“外面下雨了!”安培比罗夫突然道。
“刚刚插完稻秧!”中大兄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被雨水打的噼啪作响的竹林:“这个时候下雨是好事,今年会有一个好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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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夹着细雨,抽打在王文佐的脸上,他用马鞭抽打着坐骑,跨过涨水的溪流。在他身旁,元骜烈扯紧斗篷的兜帽,喃喃地诅咒着气。雨水冲刷之着道路,将泥土变成一摊摊泥浆,人脚和马蹄走在上面,一步一滑,不时有人或者马摔倒。真是活见鬼!王文佐心中暗想,这到底是下雨还是泼水。
他暗自希望士兵们都还撑得住,他们已经连续走了两了,中间只休息了三个时辰,士兵们都疲惫至极。现在的雨把原本就不怎么样的道路变得极为凶险,处处是软泥和碎石,一不心就会把人或者马的脚弄伤,大风卷起漫的雨水迎面打来,眼睛都睁不开;落下的雨水注满溪和河流。
此时王文佐不禁想起留在肋庄的崔弘度,估计他现在应该穿着干燥的衣服,坐在大厅的火塘旁,喝着热酒等待着晚餐。这时王文佐不禁暗自羡慕,他自己的皮裘已经完全湿透,脖子和肩膀则因盔甲的重量而压得疼痛,整个人又冷又饿,但一想起怀中的干饼和腌肉,他就没有一点胃口。
“右府在哪里,右府在哪里?”
前方,一个迎面而来的骑马身影大声叫喊,旁边的曹文宗举起右手,喝道:“谁找明公,有什么事?”
“找到了,已经找到了!”骑士跳下马,踩着泥水跑了过来:“黑齿郎君已经抵达佐佐木庄了,那儿距离近江国司还有半日路程,他让属下前来向您禀告!”
“很好,到后面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每个人,告诉他们马上就有热饭、干衣服和房顶了!”王文佐精神一振,按照那个肋三郎平佐的法,佐佐木庄是他的好友的田庄,而且距离国司的距离只有半日路程,所以他建议先前往佐佐木庄,让士兵们得到休息和食物,然后再向国司突袭。王文佐原本对于这建议不置可否,但途中遭遇的大雨让他改变了主意。
骑士回到马上,向队伍后疾驰而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王文佐此时倒是不用担心叫喊声会泄露行踪,如此大雨能把一切都掩藏其下。
很快,王文佐就抵达了佐佐木庄,与当时的大部分日本庄园一样,佐佐木庄是由木栅栏、位于高地的村落,牲口圈,和大片的稻田和菜圃组成。这里的绝大部分建筑物都是用夯土墙、高耸的茅草房顶,即便最好的那栋房子也不过多了一层高架地板而已,连窗户都没有,大厅又长又矮,房木粗糙,屋顶上铺了草,在大雨的冲刷下,到处都有漏雨的地方。
不过这个时候王文佐也没有余暇抱怨了,他换下盔甲和湿透的衣裳,换上干燥的衣物,吃了两碗热粥,顿时觉得整个人轻了十斤。他对一旁的黑齿常之问道:“士兵们现在安排的如何?”
“每个人都能得到热粥,但烤干衣服的篝火和房顶就太少了,马厩、牲口棚和谷仓都装满了人,但至少还有一半人在淋雨!”
“那佐佐木庄的人呢?”王文佐问道。
“我已经把他们都关在一个大屋子里,由我的人严加看守!”
“很好!”王文佐满意的点零头:“告诉军官们,木炭、干柴、酒、鱼干和牲畜随便他们取用,事后我会补偿。但我不允许任何人碰这个庄子的人和财物,一点也不允许,否则军法无情!”
“是,我记住了!”
“我先休息了,雨一停就叫醒我!”王文佐话一完,就躺在火塘旁,几乎是下一秒,鼾声就响了起来。
当王文佐再次醒来,他觉得自己膀胱憋得要炸了,便起身走到走廊,解开裤子释放了起来。尿液夹杂着雨水,落在庭院里,他注意到雨已经多了,空也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他看了一会儿,确认距离初更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把军官们召集过来!”王文佐对曹文宗道:“马上,越快越好!”
王文佐坐在火塘旁的凳子上,他是唯一一个有凳子坐的人,其他人都坐在地上,大多数人身上的衣衫还是湿漉漉,有的还在滴水,盔甲更是黑的发亮。王文佐没有浪费时间,他大声道:“时间很紧迫,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不可能长时间瞒过中大兄,很可能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正在想方设法的调集军队,等到一亮就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发起进攻,把我们杀个一干二净!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弓弦都湿透了,回弹无力,外面的地上到处都是稀泥,马根本跑不起来,除非我们先发制人,否则死路一条!”
军官们交头接耳,唐人和百济人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而倭人面色就复杂多了,有害怕的,也有紧张的,还有兴奋的,毕竟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在王文佐手下很短,不像唐人和百济人已经对他们的统帅坚定的信心。
“大都督,末将来的最晚,请让末将为前锋吧!”黑齿常之沉声道。
“好,前锋就由你指挥,六百人!”王文佐道:“物部连熊当伱的副将!我当你的后继,你若败退,我就先斩了你的首级,然后督领各军攻城!”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喝道:“好了,都回去吧!号角声起,立刻出发!”
号角声响起。王文佐上了战马,大腿内侧传来阵阵刺痛,而他似乎全无感觉。雨变了,风却越来越大,也变冷了。王文佐的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但却不能躲避,大部分士兵们身上的衣衫还是湿的,在冷风下只会更冷,身为统帅既然不能让士兵们有干衣服穿,但至少得一起吹寒风。他挺直背脊,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希望人们能够看到自己的勇气。但黑暗中他们看得到吗?王文佐心中有些怀疑。
“明公,前面黑齿常之攻占了一处城栅,杀了六十余人!”元骜烈道。
“知道了,下令士兵们加快脚步!”王文佐道。
夜半时分,王文佐追上了黑齿常之,他惊讶的问道:“常之,你怎么了?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为啥不继续前进?”
“您看!”黑齿常之向前方指了指:“路边有一处城,咱们经过非惊动了他们不可!”
借助月光的帮助,王文佐终于发现了黑齿常之所指的那个城,位于一个道路右侧的土丘之上,那土丘离道路只高出二三十米,如果自己的军队从道路通过,肯定会惊动城头的守兵,那可就糟糕了。若要进攻,那城正好位于丘顶,一时半会还真未必攻得下来;若要绕过去,那道路左侧是一片大池塘,黑夜里还真不好绕。想到这里,王文佐苦苦思考起来。
“那些是什么?就是湖边那几个黑乎乎的,棚子一样的东西?”王文佐问道。
“让士兵们探过了,是养鸭倭饶棚子!”
“养鸭倭饶棚子?”
“对,当地倭人有养鸭子的习惯,那鸭子生蛋到处生,所以养鸭人要每早上捡蛋,不然就没了,所以养鸭人时常就在池塘边上!”
“我有办法了!”王文佐灵机一动:“你找几个机灵点的士兵去棚子旁,先把养鸭人抓起来,然后惊动鸭子,让它们叫的厉害点,反复来几次!”
“这是为何?”
“那鸭棚距离城那么近,那些守兵肯定早就习惯了鸭子叫声,只要鸭鸣能够盖住我们听过的声音,就不用担心被守兵发现了!”
黑齿常之眼睛一亮,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我马上让人试一试!”
事实正如王文佐所预料的那样,第一次,第二次鸭鸣引起了城守军的一点注意,但第三次开始,不管外头鸭子叫的多厉害,城守军也好似什么都没与听到一样,继续睡觉。王文佐乘机领兵经过了城,向目的地继续进发,大约四更时分,王文佐抵达了近江国司,他先下令封锁出口,然后下令士兵们用衣服包裹泥土填平壕沟,越过壕沟搭人梯登上土垒,拆掉一段木栅,越墙而入。
当时守卫国司外墙大门的守兵还处于酣睡之郑黑齿常之下令将其尽数斩杀,只留下一个打更的继续依照原先的时间打更,以免被人发觉异常。然后黑齿常之打开栅们,让王文佐的军队涌入,将中大兄所在的宅邸包围,此时才刚刚蒙蒙亮。
“禀告大都督,粮库、武库已经占领了!”元骜烈气喘吁吁的。
“很好!”王文佐满意的点零头,中大兄这几个月倒也没闲着,将近江、美浓、尾张等诸国的人力物力尽数动员起来,编练军队,打造武器,在近江已经有了一个局面,却没想到未经一战被王文佐捣了老巢,武库里费尽心力准备的弓矢、兵器、盔甲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想必中大兄还没有起床吧!”王文佐笑道:“睡懒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来人,吹号,让他清醒清醒!”
呜呜呜呜呜呜呜!
冗长的号角声响彻空,就好像一双无形的手,将中大兄从睡梦中拖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睡眼迷惺的坐起身来,看了看外面的色:“这么早哪个混蛋吹号角的?来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
侍女跪拜如礼,退出门外,很快又回来了,满脸的惊恐:“陛,陛下,宅子外面都是敌兵,到处都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敌兵?这怎么可能?”中大兄笑了起来:“我在各种要隘都有布置守兵,若是敌军前来,为何那些隘口守兵没有半点消息?肯定的是有人觉得军粮衣服不足,回来讨要了!”
“陛、陛下!”侍女并没有被中大兄的理由服,不过她也不敢继续话了。中大兄见状心中不快,披上外袍,正要出去看看,却看到安培比罗夫赶了过来。
“不好了,唐兵已经入城了!”
“唐兵?”中大兄吃了一惊:“你该不会看错了吧?”
“绝对错不了!”安培比罗夫道:“我在百济和他们打过交道,外间的定然是唐军,错不了!”
“那,那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中大兄被突然而来的噩耗给打蒙了:“明明我布置了那么多守兵,却没有一点消息,还有昨下了那么大的雨,难道他们是飞过来的吗?”
“当初在百济,真岘城才是真正的险,最后也被唐人涉险攻陷了!”安培比罗夫冷声道,他将弓和箭囊塞入中大兄的手中:“追究这个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中大兄茫然的点零头,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木偶,被披上盔甲,然后被推搡着登上院墙,他亲眼看到宅院的四周都被士兵们包围,数也数不清,在他们的头顶上,锦之御旗高高飘扬,这打消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有人在大声叫喊,那应该是在劝降。自己呆滞的抽出一支箭,张开弓射了一箭,划下了劝降的句号。
战斗是以互射箭矢开始的,从一开始双方的力量就是不平衡的,包围者至少在数量上拥有十倍以上的优势,数量的优势更增添了他们的士气,墙头上的守兵们很快就死伤殆尽,但中大兄并没有退却,他站在宅门旁的矢仓上,瞄准敌人一箭又一箭地射,直到肩膀酸痛,手指滴血,虽然他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他自己却毫发未伤!
“快,我们快离开这儿!”安培比罗夫爬上矢仓,朝中大兄大声喊道:“不然贼兵就围上来了!”
“围上来了!”中大兄转过身,然后才发现已经有七八张梯子搭上了院墙,潮水一般的甲士沿着梯子翻过院墙,少数抵抗者眼看就要被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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