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草燃第一百九十一章天家亲情“无他!”朗日笑道:“西南诸蛮虽多,然当地地形崎岖破碎,利于守而不利于攻战。其国多则五六万人,少不过数千人,即便相助也无力牵制吐蕃。而六诏之地位处一个大湖,河湖纵横,只要稍加整治,便可有一方局面!”
“一个大湖?”王文佐努力回忆了下初中的地理知识,应该是滇池或者洱海,朗日说的倒是不错,如果一个民族周边有一个大的淡水湖,只要加以整治,无论是灌溉、航运、军事防御都能有巨大的优势,比如古代的高棉帝国、墨西哥的阿兹特克人,其发展壮大都离不开洞里萨湖和墨西哥湖。即便是后来的美国,五大湖地区也可以说是其龙兴之地,王霸之基。
“朗日兄还需要什么呢?”王文佐问道:“乘着我眼下还在中枢,就一次说完吧,省得麻烦!”
“大唐的名义自然是少不了的!”朗日笑道:“我对当地的了解还是四年前随兵征讨时得来的,现在可能情况已经变化了,只能到了之后再随机应变。大体来说就是去了当地之后,挑选一个对大唐恭顺,又对吐蕃有世仇之小国,加以扶植,操其攻战,吞诸弱以强,只要走到这一步,吐蕃肯定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朗日说的策略大体上是没有问题的,依照他的说法当地的蛮族还是一盘散沙,还有出现一个强者统一。这可能是因为时势还没到,也有可能是外部强敌有意分化打击的结果。而对于吐蕃人来说,这种众国分立,自相攻战的局面无疑是一个很好捏的软柿子,所以每过几年,吐蕃就会派兵前来扫荡一次,或者征收贡赋,或者掠夺奴隶,或者吞并土地,不一而足。而如果朗日的策略奏效,出现了一个有统一倾向的当地势力,吐蕃肯定不可能继续照老样子来,无论是投入兵力征讨还是拿出资源收买,都会牵制吐蕃的力量,从而减少大唐的压力。
“三郎!”李敬业在一旁看王文佐和朗日聊得起劲,无形之间自己有点被边缘化了,赶忙道:“若要用策于当地蛮夷,少不了兵甲钱帛,三郎可否与天子言说一番!”
“这个我已经向天子奏明过了!”王文佐道:“姚州的钱粮赋税无需转运,全部留为州用,除此之外,你去的时候可以带上工匠三百,钱一万贯,布帛五千匹,兵五百人,甲仗若干!”
“多谢,多谢!”李敬业闻言大喜,赶忙称谢:“不过三郎,只有这些有些少了吧?可否在姚州设立一个都督府,统领周围州郡兵马呢?”
听到李敬业的要求,王文佐笑了笑,却没有立刻回答。这厮还真是胆子大、胃口大,难怪虽然历史上他是因为反武而身死,但无论是《新唐书》、《旧唐书》还是《资治通鉴》对李敬业的评价都是借机起事的野心家,而非李唐的忠臣。
看到王文佐只是微笑而没有回答,李敬业道:“三郎,姚州虽然是个州,但其地处南荒,户口估计还没内地一个县多,那么点户口,就算不用转运钱粮,又能养几个兵?”
“李少卿!”王文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情,你此番去姚州不是让你去拓边,而是让你抚夷,要那么多兵作甚?当初申公巫臣去吴国带了多少兵车?朝廷此番动作的目的是为了利用六诏之力牵制吐蕃,而非出兵征讨六诏,建立郡县,如果像你说的,那就成了吞并六诏了,岂不是适得其反?”
听了王文佐这番话,李敬业的脸色有点难看,像这般严词厉色的和自己说话,王文佐还是头一回,他此时才意识到双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方已经不再是那个跟着金仁问来长安的边将新贵,而是切切实实的朝廷重臣,天子心腹,可以直接代表朝廷说话的人。
“是,是在下欠考虑了!”李敬业低下头去。
“敬业兄明白了就好!”王文佐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此番去姚州,千钧重担在肩,望你早日功成,名满天下。英国公在泉下有知,定然也会含笑的!”
听到王文佐提到自己的祖父,李敬业精神一振,点头道:“此番前往,定然不负朝廷重托!”
“朗日兄!”王文佐举起酒杯:“这杯酒就预祝你们两位一路顺风,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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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
“太后,二位殿下已经到长安了!”宫女低声道。
“这么快?”武氏有些神经质的抬起头:“不是应该还有两天的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婢女低下头,不敢与武氏的视线对接。
武氏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如果说自被“太后”以来有什么最让她糟心的消息,那就是这两个她都已经快忘掉的“死剩种”即将回长安了,这时当初萧妃临死前声嘶力竭的诅咒又在她的耳边响起:“阿武妖滑,乃至于此!愿我来世投胎成猫,而让阿武变成老鼠,要生生扼其喉!”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骂道:“汝生时奈何不得我,死后还能奈何得我乎?”
尽管嘴上强硬,心中的惶恐却是有增无减,武氏烦躁的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她此时才惊恐的发现,当权力离自己而去之后,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并不比那些伺候自己的阉人宫女多多少,不,那些阉人宫女还可以逃走,而处于深宫之中的自己却连逃走的能力都没有。最后她只得叹道:“弘儿呀,弘儿!你可是害苦娘了,若不是当初你多嘴劝谏,这两个小贱人早就被我处死了,岂有今日之忧?”
这时外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武氏知道这是丈夫特有的步伐,她咬了咬牙,迎了出去,只见李治在一个阉人的扶持下,正缓慢的登上台阶,一边笑道:“看这天气,倒是比往年还暖和些,若是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下雪了!”
“雉奴!”
“哦,是阿武呀!”李治看到是妻子,笑着摆了摆手:“怎么了?你平日里这个时候不是喜欢去太液池边上吗?怎么在这里?”
“有要紧事!”武氏压低了嗓门:“你那两个在倭国的女儿到长安了!”
“你是说素雯和下玉?”李治露出一丝喜色,旋即便发现了妻子脸上的阴霾:“怎么了,你还在担心她们?”
“我怎么能不担心?”武氏叹道:“你忘记了他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还有在掖庭宫的那些事!”
“哎!”李治叹了口气:“这都是造孽呀!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有弘儿在,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谁知道她们会不会背地里下手!”武氏低声道。
“背地里下手?”李治笑道:“她们只怕没有这个本事!”
“她们没有,那王文佐呢?”
“关于王文佐,你就不必担心了!”李治笑道:“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个人办事还是有分寸的,那天夜里他没有杀人,往后他就不会杀人。你是弘儿的母亲,只凭这一点,他就不会伤你分毫!”
“你倒是宽心!”武氏见无法说服丈夫,只得顿了顿足。
“都已经这样子了,我还能不宽心?”李治笑道:“阿武呀!有些事情就得该放手时且放手,你我居天位二十余年,天下奇珍什么没有享受过?能够有这个下场,够了!知足吧!”
武氏见无法说服丈夫,只得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我着实不想见那两个小贱人,这几日她们若要来,我便生病了!”
“也好!”李治想了想,也觉得若是两边见面,气氛着实尴尬:“我和弘儿说说,这个应该问题不大!”
听到丈夫应允了,武氏也松了口气:“雉奴,我原先还担心弘儿将我们赶出大明宫去,可现在倒是觉得寻个清净所在要好得多,省的这么多麻烦!”
“留也担心,走也担心,我有什么办法?”李治笑道:“阿武呀!你就是放不下,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我还能不听天由命?照我看,你每日里陪我去太液池转一圈,回来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我是没有你放得开!”武氏冷哼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外间传来.通报,却是沛王来了。
“贤儿来了!”武氏露出喜色,由于那天夜里的事情,她反倒与李贤这个二儿子亲近了许多,笑道:“快,快取些果子来!”
“贤儿都十七了,还缺果子吃!”李治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李贤从外间进来,向父母行礼之后:“阿耶,阿娘,听说两个姐姐从倭国回来了!”
“是有这件事情!”武氏点了点头,她按住额头:“我这几日头疼的很,估计要在宫中静养,就不见外人了!”
“静养?不见外人?”李贤愣住了,他刚想问些什么,却看到李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便没有继续追问。
“你这几日过得如何?”武氏问道:“学问可有精进?”
李贤在李治和武后的几个儿子里最为聪颖,在文学上天赋也最高,听到武后问道自己的学问,立刻喜形于色:“孩儿这几日做了两篇文赋,觉得有所精进,还请母亲看!”说着他便从袖中取出两篇文章来,双手呈上。武后接过便看了起来,看了几行便禁不住喜道:“这当真是你所作?”
“不错,正是孩儿所作!”李贤喜形于色的答道:“孩儿请几位王府中的师傅看了,也都说好,才带来给二位大人看。”
李治和武氏两人都是识货的,细看儿子的文章,果然较之过往大有精进,是难得的佳作了。李治捻着颔下的胡须,笑道:“好,好,寡人在贤儿这个年纪尚且写不出这等佳文呀!”
“真的?”李贤大喜:“那阿耶看我能不能去昭文馆呢?”
“昭文馆?”
“对,孩儿和府中的老师士人闲聊时,觉得范晔的《后汉书》中纰漏甚多,有许多难解之处,便想要作一篇注解,以为后来者所用。但王府人才不足,图籍也有所欠缺,便想借昭文馆之力,为此书做注!”
“贤儿有这等雄心,是大好事呀!”武氏笑道:“雉奴,下次弘儿来的时候,我们就替贤儿说说吧!”
“也好!”李治虽然觉得有点不对,但既然妻子已经开口了,加上确实也很喜欢李贤这个小儿子,便也点了点头:“你将这两篇文章留下,等你兄长来了,我拿给他看,也让他高兴高兴!”
“是!”李贤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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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
“沛王想要去昭文馆编写《后汉书注解》?”王文佐问道。
“不错!”李弘喜滋滋的从袖中拿出两张纸来:“来,三郎你也看看,这是他前几日写的文章,着实不错。说真的,我们兄弟几人中,若论文学还是他第一!”
王文佐接过纸,却没有看:“陛下应允了?”
“嗯!”李弘应了一声,旋即他便注意到了王文佐神色的严肃:“怎么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王文佐的表情和他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最好现在不要,推迟个半年一年!”
“推迟半年一年?这是为何?”李弘不解的问道。
“等陛下有了太子,国家有了储君之后!”王文佐道:“陛下身为天子,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师范,为天下人注目。现在您还没有儿子,那沛王就是皇太弟,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您在这个时候让他去昭文馆编修《后汉书注解》,很可能会让天下人有不对的想法!”
“这,这也未免扯得太远了吧?”李弘苦笑道:“只不过修一本书而已!”
“修一本书的确是小事,但出自您之口,金口玉言那就不是小事!”王文佐道:“何况您也在昭文馆修过书吧?太上皇好像也有,那贺兰敏之也曾经被派去昭文馆过!人心难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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