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樊城东三十里外,有一片广袤的芦苇荡,入眼处尽是芦苇,天地间飘絮纷纷。
一条可供两架马车并行的宽阔官道,自芦苇荡间穿过,将之一分为二。
而在芦苇荡中央,有一片寸草不生,方圆十数丈的宽阔空地,徐凤年一行便停留在此。
春神湖一战后,剧情没什么变化,当北凉一行人到达襄樊城时,靖安王果然带着王妃裴南苇上门。
对于春神湖之事,他们按照当初朱雯的说法,说是遭到一伙六国遗民劫持胁迫。
这件事双方都心知肚明,徐凤年自然不会拆穿,在他如何过青州这件事上,双方有着极高的默契。
一番交流后,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心照不宣,唯有王妃裴南苇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牺牲品。
在襄樊城时,徐凤年与游侠儿温华命运般相遇,一顿酒肉之后,温华告辞离去,说是要去北莽边境闯一闯。
郑吒心知,温华估计是过不了雁回关了,因为他是郑吒,所以他了解郑吒,也了解李慕。
对这个“以手足换手足”的游侠儿,所有了解雪中剧情的人,都是好感满满。
所以他们一定会截下他,给他一个好结局。
……
凤字营已经被徐凤年打发走,命他们保护没有战斗能力的鱼幼薇先离开青州,姜泥却坚持留下。
如今她已经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弱鸡,青云门的术法剑诀,加上大凉龙雀的战力加成,让她面对寻常二品小宗师,也有一战之力。
时间逐渐过去,他们还没等来青州势力的攻击,却等回了宁峨眉。
“世子,我已安排兄弟们把鱼幼薇送出青州,末将宁峨眉请战。”
徐凤年拍拍他肩膀,道:“也罢,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宁峨眉回来后不到一刻钟,一辆奢华的马车,在一队青州骑兵的护送下,自襄樊方向往芦苇荡而来。
车厢内,裴南苇跪姿而坐,臀部垫在双腿上,无形中挤压出一个饱满弧线。
她手中拿着一封信,是出府前靖安王赵衡交给她的,说最好在芦苇荡边上,亲手转交给北凉世子。
信封没有封口,她已经看过信封里的信纸,上面只有四个字:送侄千里。
裴南苇并非什么愚蠢之人,相反十分聪明,此时却始终对这四个字不得要领,直到……
“王爷传令,请王妃单独会面徐凤年,为北凉世子送行。”
听到外面护送的青州骑卒此言,与那停下的马蹄声,裴南苇脸上血色迅速消退,一片煞白。
“夫妻缘分一场,已替你祈福百万句,本王问心无愧。”
想起靖安王这句临别赠言,如今再回味,这句赠言分明便如同一幅挽联。
送侄千里,哪里是什么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不亲自相送的意思,那分明便是一送到黄泉之意。
马车缓缓停下,裴南苇掀开马车门帘,却见连车夫都已不见踪影,她只看到一张可恶的笑脸,以及一双肆无忌惮上下打量她的目光。
徐凤年站在马车前,仰头望着脸色像是一片雪白芦苇的裴南苇,微笑道:“侄儿送给婶婶的珠子呢?怎么没戴着?”
裴南苇面无表情的将一个首饰盒,递到徐凤年面前,漠然道:“多谢世子好意,手珠奉还。”
徐凤年随手接过首饰盒,问道:“这怎么还给退回来了?不喜欢?”
“还请世子见谅。”
“不喜欢就不要了。”
徐凤年只是看着裴南苇,满不在乎的将首饰盒丢掉,然后一把抓住裴南苇的手腕,微笑道:“婶婶下车聊聊。”
裴南苇冷眼望着徐凤年,沉声道:“世子请自重。”
徐凤年笑道:“婶婶觉得自己还走得了吗?”
裴南苇呼吸一滞,浑身的精气神似乎都在瞬间泄去。
她没再抗拒徐凤年,主动跳下马车,任徐凤年拉着自己,往他们的马车那边行去。
裴南苇上了那架因鱼幼薇离开,便空了出来的马车。
此时郑吒双臂环胸,靠在前方那架马车车厢旁,李淳罡手中握着那把,从青州水军标长那夺来的长剑,站在车厢顶上。
萝丽和姜泥坐在车厢内,萝丽正给姜泥讲解一些入门术法真诀的运用心得。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前两日春神湖那一战,她出手次数虽然不多,却也杀了几个青州水兵,算是经历过了实战。
对于寒霜剑气和归元剑气,也有了直观的感受。
此时再得萝丽传授一些心得技巧,再施展这两门剑诀时,便能以更小的消耗,得到更大的战果。
太极玄清道的入门术法真诀中,除寒霜剑气和归元剑气外,还有寒冰咒、驭雷术两门术法。
寒冰咒算是圣心四绝中,寒天绝与玄冰绝的结合体。
既能如寒天绝那样,以冰寒真气冰冻对手,让对手变得迟缓僵硬,也能如玄冰绝那样,制造出冰刀冰剑冰凌之类的武器攻击对手。
威力自然是看自身修为,这些入门级术法真诀由萝丽使来,照样可杀一品高手。
姜泥的话,倒是可以作为一个控场角色,辅助作战,毕竟她修为不高,便是发动攻击作用也不大。
忽然,郑吒目光一凝,靠在车厢上的身子站直,目光投向北面。
只见那边走出三男三女六道身影,徐凤年等人立时如临大敌。
来的正是李慕一行,此刻的李慕并未着甲,而是一身白衣劲装,手中提着那杆方天戟。
郑吒缓步上前,无穷煞气与杀气自他身上升腾而起。
李慕却是率先开口道:“这位兄台,咱们就不必再斗了吧?”
郑吒脚步一顿,身上那股依旧令人心惊胆战的恐怖气息略微收敛,凝视着李慕道:“你既不打算动手,来此作甚?”
李慕手中方天戟一转,就此凭空消失在掌中,他对郑吒微笑道:“不动手只是因为动手没意义,但我们却不能不来。”
“今日咱们就做个君子协定,只要你与那位女剑仙不动手,那我们夫妇也绝不插手战局,如何?”
郑吒眉头微皱,回头望向徐凤年。
徐凤年只略一沉吟,便颔首道:“可。”
李慕随后又看向车顶上的李淳罡,接着道:“同样的道理,只要李前辈不出手,我这四位师弟师妹也不会出手,前辈意下如何?”
李慕话音落下后,李淳罡尚未回应这话,东北方向却响起一道声音:“那可不行,今日在下携素王剑而来,只求与李老剑神一战。”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自芦苇丛中走了出来。
男子肩扛一根竹竿,正是那企图往徐凤年头顶扔船,结果被李淳罡强势镇压的吴六鼎。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负剑的清秀女子,她叫翠花,是吴六鼎的剑侍。
见此一幕,李慕也不在乎被人拂了意,只是微笑道:“这是伱与李前辈之间的私事,我们管不着。”
“只要李前辈不向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动手,我六人便会遵守协定,绝不插手战局。”
吴六鼎对李慕点点头,道:“多谢。”
随后又看向李淳罡,伸出空着的左手,道:“李老剑神,请。”
这一刻,他身旁两侧芦苇荡无风而狂舞,衬托得这名未来吴家剑冢扛鼎人神仙出尘,无形剑气瞬间弥漫天地间。
李淳罡赞赏道:“你倒是走了条吴家剑冢不乐意走的剑道,将来成就要比前几代剑魁更高。”
“不过前提是你得过了东越剑池和邓太阿那两关,过去了,由指玄入天象便不难,过不去,枯剑就真的只是枯剑。”
此时的吴六鼎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之意,他凝视着李淳罡道:“在我看来,李老剑神才是横在天下习剑之人面前的大山。”
“东越剑池和邓太阿且不说,但愿今日我能先过了前辈这一关。”
李淳罡一声大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手中长剑朝前一指,整个人已冲飞而起,就好像是那把剑在带着他飞。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御剑可从来不止脚踏飞剑这一种方式。
同样都是剑带着人飞,无论脚踏飞剑,还是手握飞剑,亦或是以剑光包裹自身,都能做到御剑飞行。
李淳罡刚刚离去,一道身影便从芦苇荡中穿梭而出,大喝道:“我说过,不许徐家人再入襄樊,北凉世子,借头颅一用。”
来人其貌不扬,穿着打扮看上去便似一名庄稼汉,可他腰间缠着的那柄金黄色软剑,却说明着他并非什么庄稼汉,而是武林高手。
软剑这种兵器,可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连独孤求败都是三十岁之后,才达到弃利剑而用软剑的水平。
这外形似庄稼汉的壮年男子,虽境界未必高于独孤求败,但因世界上限的原因,战力可比独孤求败要强得多。
王明寅,春秋第一守将王明阳之弟,天下十大高手排行第十。
但因王仙芝自认天下第二,他连续两届武评榜,都被排在第十一,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不过笑话归笑话,能在两届武评榜稳坐第十一,显然手底下也是有真本事的。
他刀枪剑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儒释道三教九流门门涉猎,甚至因所学太过驳杂,以至于不知选择何种趁手的兵器。
最后便只好弄了一柄软剑,真气灌注后,可刀可枪可剑可鞭,变化无穷。
然而武评榜排行在他前面的高手,对他都十分不屑,李淳罡更是对其嗤之以鼻。
正因他样样都学,样样都会,却没一门武功可以达到以武入道的境界,恐怕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指玄,永远不可能入天象。
就在王明寅出现的同时,所有人都注意到,芦苇荡中有两道高大的鲜红身影一闪而过。
魏叔阳心下一沉,低声道:“符将红甲也来凑热闹,情况不妙了。”
符将红甲中的水甲和木甲,已经在雍州边境被郑吒夫妇解决,还剩下金、火、土三甲。
如今郑吒夫妇被对方的高手牵制住,无法出手,李淳罡又被吴六鼎引走,剩下的人对付一具符将红甲便已够呛,更别提三具齐出。
今日这一战,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在郑吒和萝丽看来,今日之局其实并没有比原剧情更糟。
虽说他们少了一个舒羞,但对方也少了一个木甲,这战力对比真要算起来,其实对北凉阵营更有利。
因为一个舒羞可单挑不了一具符将红甲,而他们还多了姜泥这个额外战力。
是以在看到符将红甲时,郑吒施展传音入密对众人道:“魏道长吕钱塘,符将红甲交给你们,不求摧毁,只要能牵制住便算大功一件。”
“姜泥,你的术法真诀克制火甲,从旁辅助一二,记住,身上散发硫磺味的便是火甲。”
“若遇最强的金甲,千万不要硬拼,立刻后撤,往我们这边跑。”
“我只答应他们不主动出手,可若对方杀到身前,威胁到我们,那也不能怪我们失信于人。”
“况且在近距离内,我和阿丽便是出手,对方也来不及阻止。”
听完他这番安排,姜泥毫不犹豫的拔出大凉龙雀,魏叔阳和吕钱塘却下意识的看向徐凤年。
徐凤年目光紧盯着王明寅,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两人不再迟疑,当即朝着符将红甲出现的方向冲去,姜泥立刻跟上。
那边厢,王明寅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徐凤年走来。
宁峨眉见此二话不说,催马便对着王明寅发起冲锋。
然而没人看好宁峨眉,因为两者压根就不在一个水平。
青鸟忽然对徐凤年道:“若是宁峨眉败了,青鸟想向世子求一件兵器。”
徐凤年奇道:“什么兵器?”
青鸟神情复杂,垂首道:“刹那枪。”
徐凤年愣了愣,满头雾水的道:“枪仙王绣的刹那枪?我哪有这兵器?”
青鸟望向马车道:“枪在车上,只求世子准我出手。”
徐凤年眼中闪过一抹讶色,口中却道:“好,准你出手。”
青鸟对徐凤年抱了抱拳,随后反身走到马车旁,一掌击在车轮上。
劲力透入,车轮的轴承飞射而出,青鸟一脚踢出,轴承飞起两丈高,在半空便炸裂开来,从中露出一杆寒光闪烁的长枪。
青鸟探手一抄,刹那枪紧握在手,青鸟的气质瞬间大变。
简而言之,又美又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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