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啊圣城,不管你这次是福地还是祸地,反正我范宁又来了”
“我不光又来了,我这次还打算来‘三个人’,哈哈哈.”
游轮银闪闪的船首稳定地划开着海浪,一处相对高的半露天式观景咖啡台,范宁躺在一张摇椅上,手持一杯气泡鸡尾酒,目光悠悠望向远方。
名琴“索尔红宝石”的尾款支付和交接手续,已在一个多小时前没有意外地顺利完成,此刻与范宁所在之处平行数米并置的另一咖啡台,少女的一袭拖尾白裙被海风拂向一方,袅娜身姿与琴与弓共同组成了余晖中的暗色剪影。
海风的存在完全没对这把小提琴的灵性穿透力产生任何影响。
“这才到bwv1002的no.1啊.感觉希兰她今晚不把六组‘小提琴无伴奏组曲’全部来一遍,恐怕是不会睡觉了.”
感受着跃动舒展的音符、参差行进的声部、以及少女兴头正盛的演绎和积极的探索欲,范宁微笑摇头,又饮了一口气泡鸡尾酒,情不自禁眯起眼睛、轻晃摇椅。
太享受了。
哪怕除却偏爱的因素,这套巴赫“小无”也胜过范宁听过的所有现场或唱片。
无可挑剔的人和琴,无可挑剔的欣赏环境,加之这段时间前前后后一直相当不错的心情。
与当年在南大陆,坐着一艘汽渡船在帕拉多戈斯群岛的航线上行驶时,那种“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的心情截然不同。
再饮一口酒,再把身子放得更躺一点。
范宁希望这一刻身边的一切都可以持续下去,然后事实又的确如此,今夜才刚刚开始,已能足够漫长,而这趟并不以赶时间为目的的航程,还有超过半个月的时间。
此次出行的随行人员方面.旧日交响乐团和直属合唱团是全员出动的——这一块没有什么压缩的空间,到了圣珀尔托后,排练和演出任务很重,只要人员打了任何折扣,效果肯定也就跟着打折扣。
除此外,艺术救助体系之下的其他郡级院线附属合唱团,以及青少年交响乐团的孩子们,这次就没有跟过来了。
并且,其他的随行行政人员更是异常精简。
几大堪为顶梁柱的高管都在坐镇大后方,毕竟此次外出的只是自家驻场乐团,但整个特纳艺术院线,外来的合作艺术家和团体才是绝大多数,这些接待和运转都是需要维持的。
范宁唯一安排陪同自己的是负责灯光、舞美和音响的副总监马莱。
而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找马莱聊天的次数还不少。
“自己的老板最近好像对舞美这方面的兴趣有点浓厚啊.”马莱这位大胡子画家有时有些纳闷。
比如今晚,范宁又邀自己在咖啡台共进晚餐,他的兴致非常高,先是分享自己对于舞台布景的理解,又聊起如今西大陆的演员服饰风格,然后又漫谈近半个世纪工业技术的革新对人们灯光审美的影响
不过马莱也的确不是普通人,作为现在的一名“锻狮”级的画家,而且还是玩印象主义起家的,他对光影色彩和动感的理解,绝对属于世间上最顶尖的那一批艺术家。
在舞台美术领域的见地,同样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范宁自己也是靠“抄底”印象主义油画起家的,当初帮这群落魄的画家朋友们办展时,没少建议他们“获赠”油画来冲抵佣金。
这次出手了三幅作品,外加一些别人收入,就直接给“抄”出一把古董小提琴出来了。
行家与行家,交流有来有回,直接又聊上了三个多小时
马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猜测。
他看到范宁一边闲扯,一边自己写着什么曲子,从他的视角来看虽然是倒置的,但毕竟距离近,乍一看好像并不是正在构思第四乐章的那首交响曲.
这配器的谱表不太对啊,而且怎么好像有声乐,马莱看到范宁还在那写唱词呢。
构思的交响曲是无标题,而且是纯器乐,不是一回事,绝对不是一回事。
好吧,看来自家老板是又开始“多线”创作别的作品了,这也算是他的“传统艺能”之一,比如当时特纳艺术厅开业季的协奏曲十连演.
只不过这次.这最近.
聊舞美聊服饰聊布景聊灯光
马莱心中一个激灵。
难道是歌剧!
自己老板这次到雅努斯后,不会是想先玩一部歌剧热热身吧!
这.玩得有点大啊
范宁仿佛看穿了对方心中所想,笑道:“到了圣珀尔托,我们大家先弄点好玩的玩意儿,画家先生,展现你天才创意的时候到了,到时候的舞台布景服饰灯光这些,就交予你全权负责啦”
“绝对没问题。”一想到能在这种时节,带着整支团队践行自己的艺术理念,马莱赶紧拍胸脯保证,“三天.哦不两天,您只要提前两天让我拿到剧本,保证给您设计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两人碰了一下杯,范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头我还要想想需不需要在雅努斯就地招募一些声乐人员,扩充一下我们合唱团的编制.”
回到自己的套房客房后,范宁吹着口哨,径直来到浴室,准备给自己放一大缸热水。
夜晚的指针指向十一点,水声哗啦啦期间,他把香波、拖鞋、浴袍、剃须刀和剃须泡沫备好,又走到外间,拉下用来观赏海景的那一大面落地窗的隐私窗帘,然后开始悠闲地一件件脱衣服。
“我最近不会是吃得太好了吧”
范宁的视线掠过穿衣镜,又在进入浴室前,伸手扯下了墙边日历的一页。
“嗤啦——”
日期提前进入了明天。
算起来,再有三天,游轮应该就会在西大陆靠岸了。
雾气氤氲间,范宁伸脚踏进浴缸,整个人躺了下去,热水向外溢出,他颇为惬意地长舒口气。
把头往托垫上一搁,整个大脑就开始以一种舒服的状态运转起来,思考抵达圣珀尔托后的一系列规划。
但不知怎么,今天的思维老是有点发散,想着想着就动到了别的念头上面。
范宁换了几个姿势,后来干脆决定放空大脑算了。
反正也不急一时,自己这段时间都是休闲着吃喝玩乐过来的。
全身心的持续放松之下,眼睛也逐渐闭上。
挂钟的时间滴答流逝,忽然在某一刻,一股强烈的带着“心酸”生理反应的焦虑感,莫名出现在了范宁心头!
他眼睛都还没睁开,整个人就从浴缸里近乎“弹”了起来!
当然,这一下并不足以脱离浴缸,但与之同时,房间内灯光急速闪动,照明与黑暗的交替之间,范宁已经降入战车,利用光影穿梭到了另一处角落!
从阴影中出现后,他瞳孔骤然间收缩,冷视着那一浴缸的热水。
它们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粘稠的“胶水”状液体!
“来我这游轮上作客不预约,还直接往洗澡的地方跑素质这么差的吗”湿发淋漓的范宁冷笑一声,顺势抄起一件浴袍披住身体。
无人应他,只见这些胶水又突然咕隆翻涌了起来,并且外部变干变脆,似乎成了一个披着烂衣服的人形生物。
“装神弄鬼。”范宁冷哼一声,右手伸出虚握,准备利用“钥”相无形之力施以影响,先把这团“胶水”给挤成几坨再说。
他感受到了对方也有降入战车的灵知波动,且相位应该为“钥”,无非是一个邃晓者境界的袭击者罢了。
谁知他的这招“指挥能力”这次好像却遇到了什么无法感知的物体,就像是前世的雷达面对什么涂了特殊材料的隐形飞机一样!
“劈啪!”“劈啪!”
与之同时,浴室的两个圆形地漏和一个长条地漏竟然纷纷破开。
三道极具扭曲线条的黑衣身影,竟然直接从这么狭小的空间挤了出来,然后恢复了正常成年人的体型。
他们直接朝范宁踏步走来,“茧”之相位的战车气息如洪峰过境般弥漫了整个浴室。
范宁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短短几秒的异变陡生,茫茫大海之上,自己这艘游轮里面,这个套房里面,竟然一下闯入了四位邃晓者!
甚至有可能还不只四位!
下一刻,“胶水人”又再次矮化,向范宁的脚底涌动流淌而去。
而地漏中钻出的这三人,手中互相拉扯出了一张绿色的大网,欲要直接将范宁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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