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赋予形体

  “在天上!?你是说,你的升格......”

  “再帮我一个忙呗,姐姐?”范宁忽然笑得很乖巧,“我有两个扮演的‘视角’,这一次自己成为‘新月’后,我想试试借助‘画中之泉’的伪装和‘红池’残骸的生诞权柄,来赋予他们独立的形体。”

  “谁是你的姐姐?我不是。事实不成立,别乱攀关系。”琼的声音突然有些恼怒,“又想利用我对不对,怎么做你直说吧,看在之前帮我晋升的份上,还完你的人情。”

  “好吧。”范宁回归正常的说话方式,飞速解释了一遍,“那两件器源神残骸都收容在‘手机’这个悖论的古董里了,现在既在我手中,又在失常区里......我可能不太能找得到其位置,也没法在这种模棱两可中,把握到稳定的灵性联系......我需要花费数月的时间来赋予形体,在此期间,需要你再度激发‘星轨’的力量帮我搭个桥、引个路......”

  “我明白了,可以,我试试。”

  在得到琼的理解和肯定答复后,范宁迅速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

  《山顶的暮色与墙》《蛇蝎的视角》《某情绪下所见之深渊》《银镜之河》《关于极端不对称容器的创作式写生》......

  《绿色的夜晚》《痛苦的房间》......

  范宁先是迅速地在心底勾勒那七幅神秘的画作内容。其中五幅是文森特所作,两幅分别来自印象主义画家库米耶和“绯红儿小姐”。

  在实现自身状态与“画中之泉”残骸特性的调谐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手腕上那一束隐去的花束纹路上。

  “爱是一个疑问。”

  这支花束是当初范宁从南国坍塌的噩梦中跌落,“芳卉诗人”最后神力用尽后的残留痕迹,很快,凭借“新月”的俯视视角,他也感受到了破窗远处,混乱的秘史乱流中“红池”残骸的一丝大概方位。

  这二者对于范宁的感应都是极其微弱的,就像是用绳子拉扯着极远极深的狂暴大海里的帆船。

  而在琼的那边,于漫天崩坏的像素点中,她看到了有两缕血红色的淡淡“烟雾”扑腾而起,然后像受到了某种随机的牵引力作用一般,无规律地在空中四处颤抖游走了起来。

  她手中带着跳跃的电弧,缓缓抚过长笛“星轨”。

  再次将“歧化之门”的真知注入其中,带来梦幻般的淡紫色与深红色拖尾,然后,抛至天空,化为翩然降落的凄美星光。

  在星光指引之下,由范宁激发出的那两团血色烟雾,终于不再混乱地振荡,遵循着范宁若有若无的灵性牵引,朝着两个不同、但固定的方向逐渐飘远而去。

  “嗯?这是什么......诗篇,还是密传?“

  看着满天闪烁的星星点点,琼突然轻咦一声。

  只见手中这支既称为《少年的魔号》又称为《东方之笛》的“悖论的古董”,其在天穹之下一路洒落沉降的光点,好像隐约形成了一排排长短不一、交错组合的符号或文字!

  “怎么了?”

  灯塔这边正在冥想的范宁略微分神,皱眉问了一声。

  “我好像看见‘星轨’洒下了......诗篇?”

  琼的语气十分疑惑:“这种排版,应该是诗篇吧,奇怪的方块字,好像,是古查尼孜语??......不知道为什么《东方之笛》会洒下诗篇,这就是它带了个书名号的原因?你如果在我这,可能能看懂一二,但是我现在看不懂,也不知该怎么转达给你。”

  “诗篇......”范宁同样知道《东方之笛》的另一个名字,“不会是《少年的魔号》中的那些‘欢歌’吧?神降学会之前喜欢用其编纂教义蛊惑民众的......文字在失常区中扭曲成古查尼孜语,倒也是有可能,先别分心,之后再研究吧。”

  “嗯。”

  琼的身子已经飞到了一颗树的枝头,这是南国投影里面一颗高大的椰子树,忽冷忽热的风吹来,一会是炽热的夏风,一会是失常区中的寒风,琼更喜欢夏风,因为它们中间会夹杂着海洋的湿润感,以及椰子的清香气息。

  “新月啊......”

  她倚着树枝,微微舒展身躯,目送洒落的星光分成两个方向逐渐远去,眼眸中若有所思。

  ......

  南大陆,原缇雅城邦,西北方向的狐百合原野地带。

  这里只有夹杂着漫天沙砾的酷热风浪。

  以及连绵起伏、皲裂荒芜的山丘,只有稀疏铁蒺藜状植物能够生存。

  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坳低谷中,忽然,从土壤的裂缝里升起了淡淡的血色烟雾。

  这团烟雾在低空缓缓地打转盘旋,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直到一连过了几个小时,才能看到颜色好像从单纯的血红分化出了其他色彩。

  并且,烟雾中出现了一道透明度极高的虚影。

  十分单薄,近于幻觉,看上去随时有可能被风吹散。

  这道身影有着修长的身姿,冰蓝的眼眸,留长的头发与胡须。

  他怀抱吉他而坐,穿宽松的棉质短裤,上身的白色衬衫直接敞开。

  闷燃的烈风鼓荡起衣衫,他的目光似乎看向了山头天际,手指勾起了吉他上的一根琴弦。

  ......

  西大陆,阿派勒战区,神圣雅努斯王国与利底亚王国的争议边境再以西。

  山峰、湖泊、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沼泽、湿地、泥浆中的烂路。

  在失常区的边界扩散到一个足够压迫、足够恐怖的毗邻距离后,这里罕有人烟,就连世俗中的战事都对这里失去了兴趣。

  一条破破烂烂的公路往前延伸,在腐朽的铁丝网后方被截断。

  这里有一座废弃的哨塔,再往里是与人齐高的芦苇丛,再更往里是沼泽,以及,一道弧面。

  不同的场景杂糅叠加在弧面上一起流动,就像肥皂水表面扭曲而滥彩的薄膜。

  废弃哨塔旁边的铁丝网上,原本挂有一盏早已锈蚀风化的照明灯。

  突然,这盏灯似乎若有若无地闪动了一下。

  废弃哨塔的内部,开始盘旋起一团淡淡的血雾。

  同样是极为缓慢的成色、分形、化为虚影的过程......

  这是一位隐约看上去,年纪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绅士,头发梳得整齐,鬓边灰白,穿着古板正式的旧世纪正装,靴子上沾满着烂泥和腐叶。

  他神情安宁,闭眼坐在地面,手里持着的一本教典,却在昏暗中散发出淡淡的微光来。

  ......

  启明教堂内,希兰已经站在礼台之上,巴赫的“恰空”之声响彻各个角落。

  站于破窗之前的范宁心有所感,转头侧望了一下。

  于是远在西大陆和南大陆的两道生长中的虚影,也彼此之间隔空而望。

  他们的目光跨越万水千山,在这一刻,开始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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