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自我健康监测,行动终于自由了。
事实上就算自我居家隔离不到两周,出去转转问题也不是很大,因为非典型肺炎疫情基本控制住了。
首都BJ连续三天保持确诊病例、疑似病例、既往疑似转确诊病例、既往确诊病例转为疑似病例数均为零的“四零”纪录。
卫生部更是早在6月1日就宣布BJ市防治非典型肺炎指挥部撤销。前天上午,连WHO都解除了对北河、蒙内古、西山、田津的旅游警告……
本以为江南省没有确诊病例,没想到不但有,并且就在陵海老家。全省第一例,也是唯一的一例!
韩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忍不住拨通了老家父母官的手机。
“咸鱼,你可是大忙人,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的?”钱书记接到韩渝的电话,发自肺腑的高兴。
“钱书记,我回白龙港了,我爸说我们陵海有人感染上了非典,到底有没有这事?”
“有这事,不过早就康复出院了。”
“真有啊!”韩渝确认不是谣言,忍不住笑道:“这么说我们陵海出名了。”
“老家有人确诊你居然笑得出来,因为那个从外地回来的确诊患者,我们都快被搞死了!既担心医护人员被感染,更担心扩散。只能严防死守,整整折腾了一个月,直到前几天才松下口气。”
提到这事,钱书记是一把辛酸泪!
韩渝好奇地问:“那个确诊患者是从外地来的?”
“是我们陵海人,是个女的,今年三十六岁,但长期在首都经商。想起来了,你舅舅家好像在三兴,那个女的说不定跟你家还沾亲带故呢。”
“钱书记,什么亲戚都可以攀,这个有可能沾亲带故的亲戚我可不敢。她把老家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把你们这些领导搞得焦头烂额,我可不想被你们骂。”
“她这次真把我们害惨了。”
钱书记一边示意秘书稍等,一边介绍道:“4月19号,她在BJ就出现了非典症状。那会儿首都正是最紧张的时候,大小医院发热门诊人满为患、住院区也是一床难求。
她一直拖到4月25号都没能找到床位,她丈夫心急如焚不敢再拖,就开私家车把她送回来了,一回来直接去人民医院发热门诊,然后转到非典定点医院隔离病房治疗。”
“治好了,康复了?”
“早治愈出院了。”
“治好了就行,看来是虚惊一场。”
“什么虚惊一场,你知道我们被批评成了什么样吗?”
钱书记点上支烟,苦笑道:“在此之前各项防控措施都落实了,大小路口全部设了卡。我刚跟上级拍胸脯保证陵海绝不会出问题,结果她丈夫把她送回来了。陈书记亲自打电话问我们陵海的防控工作是怎么做的,陵海的防线是怎么如此轻易被攻破的?”
“她回来前没打电话,没向市里报告?”
“没有,事先招呼都不打一声,搞得跟突然袭击似的,我接到人民医院的电话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确诊患者及其丈夫事先不打电话想想也正常,如果提前给老家打电话,村里、镇里乃至市里一定会劝她暂时不要回来。
韩渝正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钱书记接着道:“陈书记批评我,我也没给张益东好脸色。城区主要道路的卡口都是以公安局为主设置的,下面的小路由各乡镇负责。当时是签过责任书、立过军令状的,张益东还跟我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结果人家沿着省道把车开进了城区,一路畅通无阻开到了人民医院!”
“陈书记,你批评公安局,批评张市长了?”
“批评算什么,要处分!”
“真处分?”
“好事不出门,坏处传千里。就像你刚才开玩笑说的,我们陵海这次拿了个‘第一’,出了大名。省里问市里怎么回事,市里问我怎么回事,你说我不处分他处分谁?”
前段时间,各大媒体天天报道全国各地新增了多少确诊病例、疑似病例等数据。东海那样的国际大都市也只出现了两个确诊病例,江南省原本可以一个都没有,等疫情完全控制住之后甚至能跟98年抗洪那样给中央交一份漂亮的答卷,结果陵海放了个颗卫星……
韩渝能想象到省领导和滨江市领导多郁闷,一样能理解钱书记的心情,劝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张兰今天也来白龙港了。
小鱼的老爸这几天收获不错,捕了一百多斤鱼,小鱼家门口菜地的瓜果蔬菜长势也很喜人。老钱知道她跟她婆婆关系不好,平时几乎不回老家拿米拿油拿瓜果蔬菜,便打电话叫她来白龙港拿点鱼和新鲜的瓜果蔬菜回去,毕竟她是有私家车的人,可以顺便给徐浩然和小龚带点。
韩渝刚才是怎么通电话的,张兰听的清清楚楚,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说:“咸鱼,想当年你凭一己之力导致陵海没能创建成全国卫生城,市领导不好拿你这个‘罪魁祸首’开刀,只能打公安局的板子。
这次因为公安局的疏忽,导致陵海填补了全省没有非典确诊病例的空白,市领导肯定要打公安局的板子,肯定要拿张益东开刀,谁让他是公安局长呢,谁让他工作不负责任呢。”
张益东这个公安局长绝对是改革开放之后陵海历任公安局长中做的最失败的一个!
刚上任时自以为是、刚愎自用,跟吴仁广的关系闹的很紧张,甚至排挤许明远等吴仁广的部下,许明远就是因为他出走的。
98年抗洪,许明远立了功,时任陵海市W叶书记曾敲打过他。
这几年好不容易挽回了之前不好的影响,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又遇上一个非典患者“击穿”他设置的防线从首都跑回来的事。
韩渝把手机揣进口袋,扶着张兰的红色座驾感叹道:“他就不应该调到公安系统,以前在检察院干得好好的,干嘛非要改行。”
“他想当官呗!”
“叶书记当年只是敲打了下他,为了让他站稳脚跟好开展工作,甚至把吴叔调到了检察院做反贪局长。没想到钱书记比叶书记狠,居然真要处分他。”
“当年他的工作虽然一样没干好,但没造成恶劣影响。这次跟当年不一样,他把上上下下害那么惨,我如果是钱书记,我一样不可能饶过他!”
“张兰姐,你说钱书记会怎么处分他?”
“你问我,我哪知道,给老石打电话,老石肯定知道。”
“打听这个合适吗,搞得我们像很八卦似的。”韩渝忍俊不禁。
“你不方便打听,这个电话我来打。”张兰别提多恨张益东,把一大袋新鲜的瓜果蔬菜塞进轿车行李箱,跑到井边打水洗了下手,掏出手机拨通了石胜勇的电话。
“张兰,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的,是不是有事?”
“石局,你是我们的老领导,没事我就不能给老领导打电话了?”张兰生怕韩渝听不见,赶紧按下免提键。
“抬举我了,我从来没领导过你,反而没少求你帮忙,在我心目中你才是领导!”
“别开玩笑了,我算什么领导。”
“管钱的都是领导!”
不得不承认,张兰姐当年在陵海公安局虽然职务不高但实权却不小。
那会儿局里经费紧张,科所队长要申请经费、要报销车旅费,谁敢得罪“张会计”?包括那会儿已经很牛的城南派出所长石胜勇在内,见着她都要点头哈腰。
想到师父当年去财务科要点钱都那么难,韩渝禁不住笑了。
张兰做了个鬼脸,跟老石寒暄了几句,随即话锋一转:“石局,听说张益东被处分了,真的假的?”
“真的。”石胜勇赶紧走过去关上办公室门,举着手机苦笑道:“城东派出所的杨立威干工作太不负责任,在卡口执勤期间居然跟几个协警和卫生防疫人员在检查站里看电视,运送非典患者的车从他们眼皮底下开进了城区都不知道,把张市长害惨了,让张市长挨了处分,甚至要调离。”
“调离?”
“事不大,但影响恶劣,连省领导都知道我们陵海!”
“知不知道上级打算把他调哪儿去?”
“不是人大就是政协,还能往哪儿调。”
姓张的总算遭到了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张兰别提多高兴,兴高采烈地问:“确定了?”
“确定了,”石胜勇这几年跟张益东配合的不错,打心眼里同情张益东,轻叹道:“昨天上午,滨江市局政治处董主任亲自送了一个人来我们公安局上任,现在的职务是党委委员、副书记、督察长,估计组织部门正在走程序,等程序走完就要接替张局。”
“从哪儿空降来的,我认不认识?”
“你估计不认识。”
“咸鱼呢?”
“咸鱼估计也不认识。”
“不是市局的中层干部?”
“不是。”
石胜勇生怕被隔壁办公室里新来的督察长听见,用陵海话介绍道:“新来的这位姓萧,叫萧见明,很年轻,今年才四十三岁。以前是皋如公安局的民警,在皋如公安局从普通民警一直干到了派出所长。后来改行从政,先当镇长,再后来做了三年镇党W书记,兜兜转转又回了公安系统。”
现在的公安局长任免跟以前不一样,很少有从公安内部产生的。
张兰搞清楚老家未来的公安局长的情况,感慨地说:“做过乡镇一把手,肯定很厉害!”
石胜勇羡慕地说:“他再厉害也没你家明远厉害,你家明远现在是海关缉私局政委,如假包换的正处级领导干部。萧见明再厉害也只是个副处,至少在我们陵海他干得再好也穿不上白衬衫。而你家明远最多三五年,肯定能跟周局一样穿上白衬衫!”
民警想晋升三级警监,首先必须是正处,并且在正处岗位上要干满几年,满足这些条件还是选晋升,不是铁定能穿上白衬衫的。
正处级的职位,全滨江市公安局能有几个?
除了市局局长、常务副局长,另外几位“白衬衫”的正处级都是通过兼任各种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解决的。
滨江海关缉私分局跟市局一样是正处级单位,局长、政委都是正处,并且局长首先是滨江海关副关长,然后才是缉私局长,政委在分局的地位远比地方区县公安局政委在局里的地位高,正如老石所说,许明远早晚能穿上白衬衫。
张兰发自肺腑的高兴,想想又看了一眼韩渝,举着手机笑道:“明远再厉害也没咸鱼厉害,明远能做上缉私局政委基本上可以说到头了,咸鱼前途无量,副处对他来说只是起点,并非终点。”
“你不能跟咸鱼比,咸鱼是什么人,他就是个奇葩。”
“石局,我怎么奇葩了?”韩渝忍不住接过手机,似笑非笑地问。
石胜勇没想到韩渝竟在张兰身边,急忙道:“韩局,我表述不当,你别误会啊,我的意思跟张兰一样,你前途无量,你将来是要做市局局长乃至省厅厅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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