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走?”
加德摩斯不自觉的放大了声音,当他注意到两个孩子泫然若泣的表情,这才压低了语调。
“我们已经订好了马车,就是你经常去的那家车马行,午时两点就会出发,孩子们可以去我们曾经的家看一看。”佩妮不为所动的道。
骑兵队长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装作轻松的道:
“贝思洛德最近确实不太平,之前我还带着人绞杀了两天的魔潮呢……回去避一避,也好。”
他转过身去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
“佩妮,你等一等,我给你一些钱。”
“够了!”
身后传来尖锐到好像要撕破耳膜的声音,加德摩斯的动作陡然一滞。
一个熟悉温暖的躯体从后面抱住了他。
“和我们一起走吧,菲尔!你并不需要那块骑士的牌子对吧!把它换给别人,换一段假期!孩子们已经半年没有见过你了,我们一起回家!”
骑兵队长僵硬得像块石头,但那个女人仍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过往。
“我们可以回到肯黑德旁的木屋,你说过要教儿子喝姜汁啤酒,要用鹿皮给女儿做一双小皮鞋。如果天气晴朗一些,我们还可以带上一些面包和果酱去森林里踏青,故乡的道路总是那么泥泞,孩子们需要你的搀扶……”
她说着说着,湿漉漉的感觉就从背部传达到了加德摩斯的心里。
骑兵队长默然的转过头,放下了妻子抱着自己的手,复杂的说了一声:
“抱歉。”
从拜托佣兵的身份,当上警备骑兵的队长开始,现实就再也不允许他回头了。
加德摩斯没有把心里这句话说给这个与他相处了二十年的人,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女人,看她哭泣着带着子女离去,看她们的背影逐渐淹没在潮水般的人群中。
…………
挂钟的指针指向了午时一点。
奈比洛斯抬首扫视了周围人一眼,瞭望之塔的传古学者,古老圣堂的高阶修士、中央学院的大工匠以及白银之桥的英豪已经齐聚一堂,有条不紊的进行最后的检查。
参与这个计划的没有一位是幼稚的学徒,正因为他们都已经在自己所处的领域卓有成就,才更能了解到实现这个计划的意义,能够接受这个计划所带来的牺牲。
已近百岁的羽翼之长面容清癯,眼神却锋锐如刀,熟悉他的学者都知道那是这位平素慵懒的近圣之圣极度认真认真起来的表现。
老者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距离计划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对那些注视着他的人群开始了最后的演讲:
“回到首都的传送门就在那里,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没有人打算临阵脱逃。”
“诸位应当清楚,自十二圣贤用文明的火种划定秩序的领域与规则的疆界,大魔潮就是压在所有生灵头上的屠宰刀。”
“十次大魔潮,毁灭了四个人类帝国,三个精灵帝国和无数异种族的小国。”
“四大学派无数的先辈从圣贤时代一直苟延残喘至今,失去了太多的传承,失去了太多饱含血泪的历史。迄今为止,我们在骄傲的说出自己是四大学派的继承人之前,是要给这句话打上问号的。”
“但这次我们的确做到了,做到了先辈们做不到的事情。”
“我们找到了大魔潮的成因,并终于确定它是针对‘文明’而来,当每一个帝国或者小国的联盟即将跨过那一个点时,它就会降临,对智慧生灵发动清洗。”
“所以,是我们残忍吗?”
“是我们想要看到饥荒来临时,人们饿死在地?是我们想要看到雪灾来临时,人们冻成冰雕?是我们想要看到大地皴裂,喷涌的地火将恐惧着的生灵烧成灰烬?”
“我们有非凡的力量,但我们只能看着。”
“现在,消耗了十次圣贤的余晖之后,几度濒临灭绝的生灵终于等到了这反抗命运的号角。”
“其他的也不需要我多说了。请诸位谨记,这是第十一次。”
“这一次大魔潮的幕布将由我们拉开,如果我们失败,就真的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又看了一眼怀表,指针也刚好在这一刻划过最后的数字。
………………
风来了?
一群整天躺在地上等死的人在说什么胡话呢?约瑟有些愤愤不平的想道。
他深信自己听到过的一句话:
命运只会向那些努力抗争的人低头。
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从那位不知名的好心人手里得到那枚改变自己命运的银卡蒙?
如果自己像那些流浪汉一样,拿到钱就买了食物或者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将之消费掉,而不是用来换取学习算数和单词的机会,自己又怎么可能找到一份工坊学徒的工作?
风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努力活下去?
少年人倔强的仰起头,却又很快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他确实没有看错,曾经透出房顶的破洞能看到的灰色天空,现在多了一样奇异的东西。
一束明媚的光芒层层的撕裂开晦暗的云,所有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将湛蓝色的纯净天穹呈现在视野之中。
如花瓣层层叠叠的纹路似是齿轮一般转动咬合,随即向上方投射出铺天盖地的细小光束,就像是演绎出一场逆飞的流星雨。
庞大而精密的光雨拖曳出壮丽的轨迹,并在追上最先那一道光芒之后自然而然的融入了进去,到最后天地间只剩下一道笔直矗立的银色光柱。
约瑟兴奋的跑出了家门,站在布拉索最繁华的大街上仰望着一生一次的浩瀚景色。
他注意到街上的每个人都停下了脚步,无论是工人还是官员,无论是绅士还是乞儿,每个人都在这一刻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在那道通天彻底的光柱面前,所有人都得到了平等与渺小。
夏尔按住了自己的手背。
自异象开始之后手上的烙印就像是疯了一般,与天空中的光雨产生共鸣的震颤。
但他只是浑然不觉的盯着木制窗栅外的世界。
亲眼看着那道银色的光柱像是有人拿起一根羽毛笔扎在纸张上一样,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便出现了大片撕裂的褶皱。
然后,一滴细小的墨水顺着光柱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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